《你在我眼前》烟月白

10、第 10 章

　　林夕立马回了一句：“还没呢。”

　　然后迟迟没有回音。

　　于是又忍不住发了一句：“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屏幕定格久久没有动静。

　　林夕躺在床上静静地等着手机特别提示音的响起，等到倦意再一次席卷而来，昏昏沉沉进入了梦乡也没等来。

　　再次醒来是在一片闹铃声之中，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只是一听见都不用看手机就条件反射上划屏幕关掉，这该死的工作日。

　　在一片匆忙的慌乱之中打理好自己，路上得空看了眼时间才看见了消息。

　　凌晨三点多的消息：“最近有点忙，下周吧。”

　　林夕看见时间两个眉毛直接飞起来，三点多……确实忙。

　　“下周四晚上八点多有时间吗？”

　　消息发过去直到她吃了一口中饭才有回音：“可以的。”

　　上午应该是在睡觉吧，什么工作加班到三点多了还不睡觉。

　　“怎么三点多了还在忙呀，早点休息。”

　　元念隔着屏幕看着消息正在思考着怎么回复，余光却瞥见有客人进来点单，便立马放下了手机。

　　现在正是饭点，来来往往的食客不少，又是一阵忙忙碌碌。

　　短暂的休息里元念看着信息斟酌着回复：“昨天晚上不小心睡着了，再醒来就三点多了。”

　　林夕没多想，于是她们又随便聊了几句。

　　林夕尽管在好奇也不敢直接问元念这几年发生的事，因为余露提醒过她在元念还没有准备好之前不要去刺激她，只有她自己准备好面对过去了才有跨越过去的可能，一味的追问只会让她更加逃避和害怕，如果期间有些话的意思没能表达清楚又会让她陷入自我怀疑之中，恶性循坏。

　　就这样一天天的，一点点的，隔着工作的时间差，一个东扯一句，一个西扯一句硬是将她们俩之间塌了的联系电线一点一点扯了起来。

　　程小寒给她发了条信息过来：“我们店最近推出了新品，有时间来尝尝呀，程小满上次在店里见了你之后可开心了，天天盼着你来。”

　　林夕回了个龇牙笑得表情：“今晚下班就去。”

　　不得不说程小寒店里的奶茶确实好喝，她经常会点外卖然后同事看见就顺嘴问两句哪家的，尝了尝也觉得不错。

　　城市的生活节奏足够快，快到模糊了白天黑夜，等林夕画完新的一张设计图初稿时，夜幕已经被彩光染成斑斓。

　　离开了空调房里，走在路上燥热的风像火炉一样烤着她，没一会儿浑身就变得黏糊糊的。

　　不想走了，看见路口停着辆共享小电驴，扫码骑个车 ，风迎面而来，花花绿绿的牌子闪着灯光，夜色模糊。

　　风灌进她的衣领里，吹起面颊散落的发丝，让她心情愉悦。

　　老远就听见了广场上大爷大妈们跳舞的声音，夹杂着汽笛声，风的摩擦声穿耳而过，一时是热闹的，久了便会生厌。

　　林夕顶着音乐声走进了店里，离点单台有点距离，远远地看见店员正在低头好像在和谁说话迟迟没抬起头。

　　“你好……”点单两个字还没说出口，看清了抬起的脸便卡在了喉咙里变成了另外两个字。

　　“元念？！”林夕就知道自己的直觉没有错，脖子稍微伸前一看，果然，程小满一看见是她笑着招手。

　　“姐姐好久不见！”

　　“嗨，又在店里玩呀，妈妈呢？”林夕虽然在和程小满说话但是却看着元念。

　　“妈妈去忙了让我在店里待会儿，一会儿来接我走。”

　　她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元念身上都没注意程小满在说什么就点点头。

　　元念穿着员工服看着她，她有些心虚，因为在几个小时前她和林夕说她休息了。

　　“你现在是？”林夕看着她问。

　　“兼职。”

　　元念还是不会说谎，林夕一眼就看穿了这拙劣的话语。

　　林夕没拆穿她，元念的性格要是现在说破了估计几天都没办法好好工作了，于是随便点了两杯。

　　“什么时候下班？”

　　“快了。”

　　“我等你。”

　　“太晚了，你还是先回去吧。”

　　“没事。”

　　林夕找了个空位坐着，元念在前台不敢看她。

　　程小满在一旁叽叽歪歪：“元姐姐你是不喜欢林夕姐姐还是害怕她呀，为什么林夕姐姐一来你都不怎么说话了。”

　　小孩子不知道控制声音，硬是嚷嚷到了林夕的耳朵里。

　　林夕抬头瞥了一眼，假装没听见低头看手机，两个耳朵几乎快要竖起来了也没听见元念说什么，然后程小满就蹦蹦跳跳地过来找她玩。

　　一连串的问题像冒泡一样不停地涌出来，林夕不停的回答口干舌燥，可她的问题实在太多了，林夕喘气的功夫又一溜烟出来了一堆。

　　林夕扶着额头撑在桌子上想办法转移话题：“你以后想做什么呀？”

　　“当画家！”

　　“为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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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说越来劲，林夕配合地听着，瞟了一眼正在忙的元念。

　　“元姐姐很辛苦的。”程小满显而易见地注意到了这一点。

　　“你怎么知道？”

　　“我妈妈说她一天要上八个班！”

　　“八个？！”

　　“嗯！！！”程小满睁大了的眼睛让林夕一时分不清真假。

　　“烧烤店，奶茶店，教小朋友做题……”

　　林夕听着她津津有味地说着元念的传奇事迹，越说越离谱起来。

　　“元念姐姐有次三天没睡觉，教过的小朋友有一个年级那么多……”

　　小孩总是有天马行空和不着边际的想象力，话匣子被打开了越说越来劲越停不下来，林夕脑瓜子嗡嗡的。

　　但有一点她清楚，那就是元念的工作不止一份，可是以元念的成绩和本科不至于找不到更好工作，而且她看见了程小寒朋友圈发的招员工信息，一个月的工资中等水平足够了。

　　她看着正在忙碌的元念若有所思，脑海里上演着一出又一出推理，最后得出了一个她不愿意相信的结论——元念没有完成学业。

　　扑面而来的震惊再一次像海啸一般席卷她，那可是当初一起拼了命考上的学校啊。

　　县一中在元念和林夕考上之前就流传出来正在建新校区，因为原本的老校区计划要拿出来给城北的小学做分部，但传了几年还没建好，都以为她们这届赶不上了，谁知道终于在她们高二上学期那年建好了。

　　班主任顶着秃头在讲台上开着高二上学期的最后一次班会：“大家都已经听说了吧，我们学校新校区已经建好了，之前一直流传但是今天真的敲定下来了啊，下半年我们就要正式搬到新校区了。”

　　底下一片沸腾炸开了锅。

　　“安静安静。”班主任脸上露出了难见的笑容。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去那边看看，教学楼非常的好看，教室不知道比我们这里好了多少倍了，学校里面还有个湖，两个大食堂，宿舍楼六人一间独立卫浴，上床下桌……新环境了对吧，所以我们学校教学方式也有所改变了，封闭式教学管理，懂不懂什么是封闭式教学管理？”

　　显而易见地有人欢喜有人忧。

　　元念坐在位置上目光炯炯的看着班主任。

　　“有一点必须要清楚啊，这个是改变不了的懂吧，我听说好多家长说什么要闹要反应，怕小孩子吃不好，这个不可能的，毕竟投入了那么多的资金，不用不用又荒废掉了。其实我发现我们这个地方的家长啊普遍陪读，每天回家饭给你弄好好的，但孩子长大了，应该让孩子独立一点，给孩子点空间……”

　　林夕没什么感觉，她无所谓因为经常一个人待惯了，可元念却永远也忘不了，因为这是她开过最高兴的一次班会。

　　又是一个寒假，过完年来早早地就开了学，元念搬着东西到宿舍里，林夕在她隔壁。

　　宿舍楼敞亮无比，桌子椅子卫生间都是新的，走廊里的瓷砖洁白到反光，她呼吸着一切，从未感到如此痛快过。

　　像学校里道路两旁沿途新栽的樱花树一样迎来新生。

　　接下来的一周里她看见有同学因为想家哭着给家里打电话，元念的内心毫无波澜。

　　元念家里只有三口人——父母和她。

　　父亲不在家，只有母亲和她一个人在家，读书学习成了挂在母亲嘴里的话，也成了母亲衡量大多数事情的标准。

　　她不喜欢母亲因为一句话而生气垮脸还有每次母亲询问月考成绩后怎么也不满意的那副表情。

　　“这次月考考得怎么样？”

　　“班里第六名。”

　　“不要骄傲还得再努把力，下次努力拿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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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小到大好像都是这样的话，没有鼓励和认可，总是被教导着继续努力。

　　偶尔下滑就会看见母亲垮脸，提心吊胆。

　　可是她从来没有骄傲过，她也不敢骄傲。

　　意见分歧是常有的事情 ，可母亲常常会因此勃然大怒，逼迫着元念按照她的想法去思考进行，像只提线木偶。

　　如今在学校里元念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高三时凌晨一两点桌前的身影，第二天课上的重重困倦被自己掐走，连吃饭时都要拿出记单词的小本子瞅两眼，一套又一套的试卷，疯狂地进行着最后的冲刺……

　　林夕不敢再想她放弃时是什么样的场景，再多的遗憾惋惜如今也成了无法逆转的定局。

　　周围的客人不知从什么时候渐渐少了起来，直到最后一个顾客走完，程小寒才姗姗来迟。

　　“实在是不好意思，事情太麻烦了。”程小寒为了向元念表示歉意，提了一大袋东西给她。

　　元念没有推辞，直接收下了。

　　因为这不是一次两次了，程小寒知道她的状况后没有歧视和担忧，总是有意无意送她些东西关心关心她，刚开始元念十分抗拒，但时间久了发现来者干净的善意后，渐渐敞开了心扉。

　　“程小满！”程小寒看见了林夕，和她打招呼：“呀，你今天怎么来了，要知道你来我就早点过来了，还不走吗，我们店要关门了。”

　　“我等她。”林夕看了眼正在收东西的元念示意。

　　趁着元念收东西的缝隙，林夕从程小寒那里知道了更多关于元念的事情。

　　原来她生病了，光靠咨询已经无法让她治愈自己内心的伤痕，她需要药物来填补更多的裂痕。

　　林夕和元念一起走出店门口，城市依旧亮如白昼，道两旁的路灯延伸出无限种可能。

　　“一起走走？”

　　“嗯。”

　　“最近很忙吧，累不累，感觉你挺辛苦的。”

　　“还行，是挺忙的。你呢？”

　　“我？我就那样，除了同事脑子缺根筋都挺好的。”

　　林夕散漫的走着，元念和她并肩跟着她的步伐不紧不慢，热浪一阵一阵赶过来，冲的人头昏脑涨。

　　“你家住哪儿？”

　　“我住的员工宿舍。”

　　家，元念清楚地记得她没有家了。

　　因为打的不止一份工，所以找了一个包住宿的工作为主，再用空余或者休息的时间来做些零散的活。

　　元念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空荡荡的，夏日的晚风也轻轻的飘荡。

　　“习惯吗？要不……租个房子？”林夕嘴比脑子快，差点自动忽略了林雨辰这个室友。

　　元念摇摇头，现在的员工宿舍对她来说最划算不过，生活本身是一笔钱，生病吃药是又是一笔钱，她需要精打细算的过每一天。

　　按照原本的计划她会在找到迷失的自己之前，攒一笔足够多的钱，这样等她哪天睡一觉起来想通了就可以毫无顾虑地立马出发去找林夕了。

　　可偏偏事情总是这样突然，她就那样猝不及防的出现在眼前，像世界末日前最后一次离奇又荒诞的嘉年华。

　　“那你自己一个人小心一点。”

　　元念点点头。

　　谁也没问谁住哪，谁也没问谁五年里发生了什么，有一搭没一搭的就这样聊着，漫无目的在街道上走着，直到道路两旁的店铺灯光开始渐渐熄灭。

　　“我该回去了。”元念看着一家灭了灯的店对林夕说。

　　黑色透过玻璃映出面容，林夕看着玻璃里元念的脸点点头。

　　“是啊，不早了。要我送你吗？”

　　“不用了，没地方给你坐。”元念装模作样开了一个玩笑。

　　林夕察觉到她的情绪渐渐低落。

　　“要不你去我家坐坐？”

　　“太晚了，我明天还要上班。”

　　元念拒绝了，她现在还是无法接受在一个不容易求救的陌生封闭环境里，无论对方是谁，她第一时间都会想要逃离。

　　晦暗在心里闪烁不定，夜晚是个糟糕的时间。

　　林夕点点头说下次有时间再去。

　　元念轻声答应。

　　她们沿着马路一直走到路口，林夕替元念拦了辆出租车。

　　“路上注意安全。”林夕透过车窗努力看清里面元念。

　　元念也在看她，隔着层玻璃传来模糊的声音：“嗯，你也是，路上注意安全。”

　　车尾的红灯亮了又亮从原地驶离。林夕站在原地看着车辆消失，看着车辆涌入群流变成模糊不清最后消失。

　　她有些惆怅，风吹得她凉凉的，她曾经也以为五年不算什么，可现在她产生了质疑。

　　她们还能像以前那样吗？

　　“滴滴滴”手机在振动，元念发过来一条短信。

　　“下周四吃饭可以去你家吃吗？我想吃你做的饭了。”

　　林夕站在风中弯起了嘴角。

　　两个人都在努力，一定能的。

　　林夕喜欢元念，因为元念给她独一无二的那份偏爱谁也代替不了。所有的事情元念都会把她放在第一位，甚至超过她自己，林夕喜欢这份独一无二的偏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