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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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那天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都没有等到那个白衣俊美男子回来。
他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也不知道对方为何而来，又为何而去。
他的出现就好像过路的神仙，见他可怜，就给他点救济。
好在他本就没有当真，也没有将谁当做自己的救赎。他来时是一个人，现在也是一个人，以后也会是。
他靠自己一个人也能活下去。只要活下去，就会有希望。
不知道过了几十天，那日白无清帮他挖出来的包子也吃完了。好在天气严寒，食物能保存很久，不然他会更快饿死。
他吃完最后一口包子后，就准备出去寻找食物了。
除了街上这家包子铺，十方镇里还有一家烧鸡店也是远近闻名的。
但都过去这么久了，他也不指望有人能吃的鸡肉。只要找点冻硬的米饭，或者生的菜就不错了。
按照记忆中的路线，他又踏入了这片白雪皑皑之地。
好巧不巧，他又遇到了那个神仙。
好像命中注定似的，他们相遇的时候，两个人都不能是好好的，总要有一方快死掉。
白无清靠坐在烧鸡店墙边，旁边正好就是厨房。
他不用睁眼，就知道来的人是小乞丐。
他似乎伤得很重，口吐鲜血，那鲜血把那白色的衣服都染红了。
小乞丐迈过白无清的腿，走进了厨房。
他第一时间不是关心白无清的伤势，而是去找吃的。
白无清本来还想着能等到他的主动关心，却没成想没听见他的声音，反倒是先听见一旁翻箱倒柜了。
白无清气笑了，笑声里夹杂着破碎的气音。他的手掌死死按在腹部那个狰狞的血洞上，指缝间不断涌出温热的液体。
“你爹娘……没教过你……“他的声音轻得像是随时会散在风里，唇角却还挂着那抹惯常的讥诮，“……要懂得感恩么？”
他边说边睁开眼，谁知就看到一颗绿油油的东西就戳到了他的面前，正直直抵在他的眉心。
“什么东西，拿开。”
白无清身体动弹不得，只能摇头避开。
“我没有爹娘，但我知道人要吃饱了才有力气活下去。”
白无清这才看清了那小乞丐拿在手里的是半颗菜。
这菜叶子竟然还新鲜着。
但这点东西怎么吃得饱。
不过小乞丐倒是有生活经验。白无清本以为天寒地冻的，他应该会活不下去，没想到他倒是给自己照顾得还挺好。
白无清觉得有意思，他打量着小乞丐。
此时的小乞丐竟然还学会收拾自己的外表了，衣服换了一套，还挺合身，应该是从附近的成衣店扒下来的。
“你的脸是怎么洗的，哪有水？”
小乞丐像看傻子一样看着白无清，“冰化了不就是水了。”
“这我当然知道，但是你没有火种，怎么化的冰水？”
“抓一把雪在手里捂着，不就变成水了。”
“……”白无清决定不说话了，他觉得自己被这个小乞丐戏耍了。
“吃点菜吧，神仙。”
白无清忽地笑了两声，他没力气，显得这笑声十分勉强。
“你见过会受伤会死的神仙吗。”
小乞丐这下没回答了。
白无清觉得稀奇，于是看去。
只见小乞丐嚼那菜叶子嚼得正香。
好吧。
过了一会，小乞丐突然问道：“你会死吗？”
“你能医我吗？”
“我不会。”
“那我也不知道我会不会死。”
他们都不说话了。
沉默了一会，小乞丐又说话了，只是这次他的声音有些低落：
“你骗人，你都要比我先死了。”
白无清想起来自己曾经说过要把他带走那件事，没想到他还记得。
白无清起初确实是骗人的，因为他觉得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孩在这种极端天气、还没有食物、没有暖源的情况下根本活不了多久，自己说那些话也只是为了给那小孩一点盼头而已。
但他在追凶失利，反被人追杀，又无处可去的情况下，居然想到了这里。
于是便过来了。
“切，臭小子，谁活谁死还不一定呢。”
“别咒我死，我死了谁带你离开啊。”
他憋足了一口气，连说了两句话。
“你要怎么样才能不死？”
小乞丐忽然在这时候起了强烈的求生的念头，他直觉只要跟着眼前的这个人，就一定会活下去，而且还会活得很好。不管这个人是什么身份，至少小乞丐能过得比现在好。
“我的内力被毒药封锁，经脉堵塞，还受了重伤。我中的是七绝散，越是运功抵抗，反噬越重。只能等到毒药的药效过去，这药的药效一般是十二时辰，时间一到，我就能运转内力，把体内的余毒排除，接下来就只需要等我腹部伤口恢复就好了。”
白无清说了一连串，差点顺不上气。
小乞丐听不懂，只能边听边点头。
白无清只好换种说法：“只要我能撑过这个冬天，我就能活。”
这下他听懂了。
小乞丐变得勤快了许多，毕竟“家里”多了一个伤者。
他平时外出觅食的频率也变高了，带回来的食物也渐渐丰富起来，运气好的话，还能捉到一只野兔。但他们没有火种，就算有也都潮湿了，于是他们抓到了活物也吃不了。
小乞丐有一次饿得不行了，想直接生吃，连皮带毛直接生啃的那种，但是被白无清制止了。
他说：“大不了不吃新鲜的肉就是了。”
有两个人的时候，这个冬天过得很快。
这期间，白无清为了稳住小乞丐费了不少精神，免得对方觉得麻烦就丢下自己跑掉，或者把自己当做食物吃掉。白无清跟他讲了很多江湖上有意思的故事和人，也教会了他认字。
他体内的毒清了后，身体上的伤也自愈得差不多了。只是受损的内力始终没法痊愈，好像留下了病根。
他遵守承诺，带着小乞丐离开了这个地方。
他牵着那只小小的手，问道：“我们要离开了，你有什么想带走的？或者想去看最后一眼的。”
小乞丐没说话，只是抓紧了白无清的手。
白无清摇摇头，也没再多说了。
两人一同走在深深浅浅、凹凸不平的萧瑟的街道上，积雪没过二人的小腿根。
来年春天，这里又是另一番地狱景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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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无清带着小乞丐来了东夷，这时候，小乞丐才知道自己原来待的地方叫做北漠。
他们在东夷的一个边陲小镇定居下来，这里是赤岭关。
东夷与北漠、中原接壤，赤岭关又正好与这两个地方相连，是商人或者镖队来往的必经之路。这里十分繁华。而十方镇不久前也是这样的。
小乞丐初次来到陌生又热闹的地方，倒是没有一点紧张或者害怕，而是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他穿的破破烂烂，却丝毫不在意别人看他的目光，也不介意别人对自己的嫌弃和恶意。
白无清披着一身黑色披风，遮住了自己的面容。
他无奈地揪住了小乞丐的后脖领子，抓着他不让他乱跑，拽进了一家成衣店。
掌柜见过的奇人异士多了，自然不会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们，他秉持着来者皆是客的态度，热情地问道：“大侠？需要什么款式的衣服？”
白无清直接甩出一袋子银两，哐当一声丢在柜台上，打断了掌柜滔滔不绝的嘴。
“帮他洗个澡，然后挑三五套合适的衣服给他，一套穿上，其他的帮我装起来”，说完，白无清捏起小乞丐的下巴，端详着，又拨了拨挡住额头的乱糟糟的刘海，也不介意摸到一手灰，“哦对了，再给他理个发吧。”
“可我这里不剪发。”掌柜有点问难，这在他业务范围之外了。
“再加十两，给我安排好就行。”
“好嘞大侠！这边请！”
白无清没养过孩子，于是能用钱解决的事情他一律不亲自做，不能用钱解决的就算了。换做以前，他是直接用武力解决的，但是如今不行了。
白无清领着改头换面的小乞丐，来到镇内市井中枢，他在这里有个大宅子。
小乞丐以为他要私闯民宅，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跟着白无清走进去。
“这是我家。”白无清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小乞丐笑了。果然选择跟着这个人是极好的。
结果他却看到白无清抱着大包小包的行囊从屋子里走出来。
“看什么，还不来帮忙。”
“……我们要换到其他房间住吗？”
“不是，是搬家。”
小乞丐抱着比他人还大的一大袋行囊，和白无清并排站在一栋破败的旧房子前，好久没说出话来。
墙皮皲裂，青灰的底色夹杂着褐黄的潮湿痕路，大大小小的霉斑更是随处可见。檐角塌了半边，残存的瓦片交错地摆放着，风过时便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堂屋屋顶到处悬着蛛网，网上粘着一些风干的蛾子，风一吹进来，翅粉便簌簌地落。八仙桌缺了条腿，用碎砖垫着，桌面裂痕里也挤满了霉斑，绿得发黑。墙角堆着辨不出原貌的杂物，最上层是只豁口的瓷碗，碗底沉着死水，水面上浮着不知名虫子的尸骸。
唯一正常的是院子里的一棵柳树，这树长得很好，好得不像这房子里的东西。
白无清捂着累到的腰，“总好过没有地方住。”
他没有问白无清为什么要从大房子里面搬出来，他把东西放下后，就默默地开始打扫卫生。
白无清本来还在喋喋不休地抱怨，说这房子风水不好，空间太小，空气也脏，院子很挤，家具更是没几个能用的，但看到小乞丐动起来之后，他也挽起袖子开始打扫了。
“你倒是能干，小乞丐。”
打扫完已经是晚上，他们的抗饿能力已经在这个冬天锻炼了出来，所以此时也不觉得很饿。
主要是，白无清连吃饭的力气都没了，他就是这么虚弱。
反观小乞丐，好像没干活似的，精力满满，甚至还有点兴奋。
真是怪胎。
“你叫什么名字？”白无清觉得总叫人小乞丐也不好，他现在可不是以前的小乞丐了。
“不知道。”
“我给你起一个名字吧。”
“好。”
“从今天开始，你叫白雨。清白的白，下雨的雨。”
“我知道雨字。但为什么是雨？”
“因为雪融化了就是雨。”
“不对，雪融化了是水，雨是从天上下来的，雪怎么会在天上就融化呢。”
白无清懒得回答他。
白雨将洗干净的抹布搭在一旁的木架上，扭头一看，白无清已经在柳树下的躺椅里睡着了。
“白雨……”
他有名字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