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空间》Inana

4、远行

　　一针一针地，阴霾的天被戳破，蓝漫进来了。视线边界，灰败的山烟与白漫的云之间的界限是分明可见的。望着车窗外的景，我再一次坐上了离家的车。
　　在大巴车上选择一个靠近明净窗户的适当座位，看云的高度与亮度也会随之变化。这超越了驻足欣赏的平静，更有少见的动态震撼。每年坐四次大巴车我认为，大巴车上赏云最在于广阔的意境。见过二十年云的我，总结出云的美在于形状，色彩，意境三个方面。其一形状，或是最难相遇，且需要赏云者具备善于发现的眼睛与善于联想的思维，才会欣赏到那种微妙的、奇特的、而又恰到好处的形状。其次是色彩。色彩又只有在向来“吝啬”的自然“大发慈悲”时才能取得缤纷绚丽的诱人效果。但在各类技术的烹调下，上述两个方面又可批量生产。但被抽取了物以稀为贵的美。再说意境。大雨之后，宽广之处，都可取得诗一般的美。或婉约，或豪迈，不需人强行拉拽思维，自然而然就坠入这意境，荡入这氛围。甚至巧妙之时，人可融入这自然画卷，成为其中的一枚意象。不过意境之美难以保留，若想记录，需要高端的设备来装载。从中我也悟得，自然之美，更得享受、沉浸在当时、当地。
　　分明回家的模样还在眼前。
　　就快要到了。这时我注意到窗外穿梭下在高大树木的斑驳光影，像是舞台的聚光灯照在这辆车上。而车窗外的声声蝉鸣越发清晰，夹杂着些许风吹叶摇之声，像是它们在欢迎多日不见的我。就这样，车摇上一个下坡，再一抖，我的心也提了上来，点上了几分雀跃。在滑下这个坡时，我明显感觉到加速度。就快了，要到家了。
　　我坐在门槛上，视线穿过家门前枯树的缺枝败叶，望着马路另一边的爷爷。许是有着护栏依靠，爷爷才选择站在家门口马路的另一边。这儿阳光不刺眼，对爷爷没什么影响。本来阳光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他干枯的皮肤早就见过近几十年最烈的光。爷爷的背后是夺眼的葱郁，提醒着五月份的到来。怕是等着这季节交替的风再吹几次，爷爷怕能被绿色淹没了。爷爷只是望着就快到他面前的车子，没戴眼镜的我看不清爷爷的表情。不过，我想这总比他坐在堂屋，独自地，安静地，空洞地望着来来往往的车辆要好的多。在我看来，那些聒噪的车子只是留下了二氧化碳，给家门口的树。这树仅剩干瘦的枯枝，矮它很多的草儿，花儿却是绿得悠然。更有葡萄藤依着这树指向了马路 。顺着葡萄藤看过去，现在它恰好指着爷爷。
　　车来的方向，突然传来的一阵狗叫同时吸引了我爷孙俩的注意，有树挡了我的目光，没瞧个明白。爷爷却是向那个方向望了一阵。良久，有风过，叶都动，却少声。不知怎的，一时觉得爷爷小了许多……
　　很快，我又惜别了熟悉的大巴车，坐上地铁了。那双棕色或者更像土色的鞋子，抓住了我的目光。他的主人看起来是一位要赶早市的买菜老人。用这一个大推车，驮着一大背篓绿油油的蔬菜。老人翘着二郎腿，右脚上的鞋引人注目。鞋头像是一只烤得过火的红薯，都有了斑驳的焦黄裂纹，或许轻轻一撕就会下来一张皮。向上看去，鞋带与鞋头的分界处有条波纹白线。我想这条明显的印痕或是在那个雨天浸来的。再往上，稍稍高帮的鞋带，不成样子。鞋带中间的缝隙挤出了一丛布。仔细看还漏出来些内里的毛绒。找了找却没有看见这只鞋系上的蝴蝶结。鞋带没有穿过第一排的环扣，裤脚蜷缩堆在鞋邦上。倒是让人看见了不怎么亮白的脚脖子上或深或浅的不知名印子。
　　他让我想起了我的爷爷。在这个难以融入的城市，我似乎有人相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