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祸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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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士不重离别，生离死别与凡人而言，是不舍，是惆怅，是悲苦，与修道之人而言，不过是月升日落，晨露将熹。
凡人一世，不过是一场悟道，一次阖目，再睁眼，俗世换了个天地对于修士来说，也是常有的事。
秦无风不见踪迹，秦曜离去近有一月，静谧的凭阑峰却一改往日，喧闹不止，言灼自望月楼带回许多妖兽幼崽，被他随意放养在山间小院之中。
他没有饲养宠物的经验，本以为妖兽多少通些人性，无需多加看顾。谁知幼崽生性顽劣，不足两日，院内池中的仙鲤便被霍霍了不少，剩下的尽数缩在岩石缝中，尾巴须儿都不敢露出来半分。四五只形态各异的妖兽围着池边嬉戏打闹，更有甚至抵着后蹄，毛乎乎的脑袋埋进水中，探出前爪去捞池中的仙鲤。
言灼临窗而坐，勾了下手指，那撅着后臀的幼崽便被提了起来，睁着一双懵懂的眼瞧着他，其余嬉闹的幼崽也停了下来，瞧着他们这个看着面善，实则半个多月未曾说过一句话的新主人。
“这个不能吃。”
他收回手，被拎着的幼崽打着滚落在地上，抖了抖腮边的水窜进了角落，一群幼兽扒在檐下，隔窗偷偷打量着着他。
“知道你们听得懂，”言灼说：“池子里也没剩几条了，乖乖吐纳修炼，不许再打他们的主意。”
他语气平淡，没有呵斥的意思，院中静了片刻，妖兽幼崽们见他没有发火，大着胆子从各处跳了出来，修士日常修行灵力自成循环，越是灵力纯净深厚之人，身周灵力循环也愈加纯净，对于妖兽来说，修行裨益也就越大。
言灼灵根纯净，虽然只是筑基期修为，于这些低阶幼崽而言已是不可逾越的天堑，他的灵力场对它们有着不可抗拒的吸引力。
幼兽们见主人没有呵斥，胆子愈发大了，它们扒着窗框，更有甚至跳上了言灼身前的高几，试探性地冲他敞开了毛茸茸的肚皮，四只粉色肉爪毫无防备地张开。
言灼低着头瞧了一会儿，捏着后颈将这只谄媚过头的幼崽提了起来，放在窗框上，面对一排整齐的幼崽，一排无垢的眼睛也望着他。
对视许久，他掐灭了关窗的念头，叹了口气，将视线挪回了悬在眼前的霜风石上。
霜风石半尺大小，隐约能瞧出蜷缩的兽形，外壳与普通的石头并无区别，只有不断凝结又破碎的冰霜，彰显着他的与众不同。
阵阵寒意沁出，围观的幼兽们见着霜风石，尽皆跳下了窗，躲进了院中。
言灼轻触了下冰棱，指尖浸了一点寒意，轻声呢喃着：“霜风石……”
这不会是霜风石，不然摘星剑不会突然异动，还有南驹那不知名的兽魂，与他这柄传承至上古的灵剑似乎有着脱不开的关系。然而识海中一片平静，前几日摘星剑焦躁不安，此时安静蛰伏着，似乎有那么些近乡情怯的意思。
他沉默片刻，忽然召出了摘星剑，切断了灵识与灵剑之间的联系。那一瞬间，摘星剑似乎活了过来，急躁地绕着霜风石飞动，不时用剑身挨蹭。
剑身被冰霜冻住，坚硬的霜风石没有半分反应，摘星剑许久不得回应，突然灵光大盛，两寸大小的灵剑变成正常大小，猛地斩向霜风石。
“叮——”
“警告，破坏重要物品将导致剧情无法进行。”
系统发出刺耳的提示声，言灼不闻不问，淡然地瞧着。
“噌”的一声，摘星剑被弹开，霜风石毫发无损，仍然冒着丝丝寒意。
摘星剑抖落剑身的冰霜，不服气地又斩向了霜风石，结果没有改变，它又一次被弹飞了，这一次它没再逞强，懵着圈立了起来，浸着墨似的剑身对着霜风石，映出不断变幻的冰霜。
言灼静默地瞧着。
摘星剑如同一个赌气的孩童，它立了片刻，忽然飞回了言灼手中，剑柄蹭了蹭他干爽的掌心。
这是想明白了，只靠自己无法击碎霜风石的外壳，想要寻求主人的帮助。
系统的警告声未曾停歇，言灼垂眸看着摘星剑，问：“能让你如此急躁，这是什么？”
品阶高的法器皆有器灵，这是修士共识，他炼化摘星剑时，以为时日过久，器灵早已消亡，没想到器灵一直隐藏在摘星剑之中。
早在秦无风为其遮掩之时，那一声突兀的童声，言灼便意识到了器灵的存在，未曾言明而已。
摘星剑躺在他手心，灵光都黯淡了些，默默地装死。
感知到没有危机，系统的警告声也停了下来，一如往日，没有解释的意思。
所有的喧闹都消失了，气氛一片静默，言灼却忽然笑了起来，说：“既然都不说话，那我便随意了。”
下一刻，摘星剑被他召回，灵识将其牢牢地困在识海之中，他阖目坐在窗前，突然将掌心覆在了霜风石之上，冰霜顷刻间蔓延至他突出的腕骨。
系统感知出不妙，警告声又一次响了起来，冷漠的机械音难得有一丝急切，尖锐地叫唤着：霜风石是重要物品，破坏将导致剧情无法推进。
灵力自言灼掌心涌出，尽数没入霜风石之中，灵识凝结成一缕细细的丝线，顺着霜风石表面的碎裂渗入。
突破那层坚硬外壳的一瞬间，言灼浑身抖了一下，鬓发皆湿，汗珠顺着脸颊滚落，接连不断地泅入衣领。
“谁说我要破坏了，”言灼声音忍不住发颤，却还带着一丝强撑的笑意，说：“你们对这东西缄默其口，我问不出来，自然只能问它了。”
系统顿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
言灼不是要破坏霜风石，他是在炼化它。
系统冷静下来，冷漠地说：“这不是你现在能控制的东西，强行驯化只会受其反噬，不想死的话，立刻停止你的行为。”
系统笃定他无法控制这只灵兽，借此逼他知难而退，言灼心中也很清楚。
这东西披着“霜风石”的外壳，瞧着平平无奇，却能引起摘星剑异动，又逼得系统如此警觉，定然不寻常。
越是不寻常，言灼越要弄清楚，他看完了整本小说，进入这个世界时却发现，自己知之甚少，反倒是处处受人掣肘。
系统言辞含糊，器灵不愿与他交谈，他可以直接去问“霜风石”。
系统的警告声一遍遍重复着，“滴滴滴”的机械音越来越尖锐。
言灼冷笑一声，没有回应。
他没打算驯化这玩意儿，他也不修御兽之道，不懂得如何控制妖兽。
星衍大陆，不曾修习御兽功法的修士，想要与妖兽建立联系，唯一的方式便是缔结契约，将其作为神魂相连的灵兽。
无论何种修士，修行御兽与否，一生都只能与一头灵兽缔结契约，选择魂兽时，修士都会竭尽所能，争取最高阶的灵兽。
系统不明白人心，更不明白言灼，它对言灼的评价只有一些浮于表面的词语，以此来推断言灼的行动，所以它永远预料不到，这样一个长于谋划之人，会放弃仅此一次的机会，选择与一只不知来历的幼兽缔结契约。
言灼是个冷静的赌徒，所以他这样做了，他所有的灵力与灵识都投入其中，紧闭的双目颤抖，面色发白，就连平日颜色丰润的唇都失去了血色。
他的神魂沉浸其中，到了另一个世界。
霜风石的内里是漫无边际的黑，灵识没入其中，如同泥入大海，寻不着半点踪迹，他仿佛身处沼泽，随时可能被这无边的虚无吞没。
灵魂沉浸于此，他在这广袤的黑暗中寻找着，甚至直至此时，他也无法确信，他所寻找的东西究竟存不存在。
或许霜风石之中，没有隐藏他所希冀的东西。
或许是静默持续了太久，系统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它又开始尖锐地叫唤起来，可惜言灼早已沉浸其中，听不见一丝声响。
摘星剑与言灼神魂相连，它早就察觉了言灼的意图，可是无法阻止，言灼是他的主人，灵识的禁锢于它而言，是绝无可能打破的。
它开始后悔装死了，焦躁地在识海中嗡鸣，直至言灼最后一丝灵识沉入霜风石，识海彻底放空那刻，它终于挣脱了束缚。
玄色灵光一闪，器灵打着滚落在言灼身前。
“唔……”它呜咽了一声，爬了起来。
器灵通身如墨，麒麟蹄不安的划动着，因为主人神魂不稳，兽尾缀着的凰羽耷拉着，光泽黯淡，蹄上的小翅膀也无力垂落。
它来回晃了几圈，突然撞了言灼一下，不出所料的没有任何反应。
“怎么这么能惹事，”器灵口吐人言，声似幼童，略带恼意地说：“不过是个筑基修士，有了我还不够，竟还妄想与……”
它的话突然截住了，没有说出接下来的话。
器灵盯着神色痛苦的言灼，主人神魂受限，它的滋味也不好受，犹豫了许久，器灵愤然地瞪了言灼一眼。
“早知道当初就选另一个了，果然好看的都喜欢惹事，红颜祸水啊，”它声音稚嫩，语调却极其夸张，听着莫名滑稽，只是此处无人，自然也没人点评，它咂了下嘴继续叹息道：“算了，只此一回，下次再惹事我不帮了，长得再好看也没用。”
说完这些，一片寂静，那些妖兽早就不知道躲去了哪里，系统无法与言灼之外的生灵交谈，它等了片刻，才不情不愿地凑上前，前额贴住言灼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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