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走》歌尽繁花

4、冰山一角

　　韩凯回到病房，看到她满脸都是过敏起的红痘，觉得有点滑稽，“感觉怎样？”
　　“还好。”嘉禾努力抑制住恶心感，看着他道，“我都成这样了，你能不能帮忙通知一下我妈？”
　　韩凯没想到她会提这个要求，眼瞳微微收敛，看起来有些戒备，“她现在人在S市，是来不了的。”
　　嘉禾呵呵笑了两声，眼睛盯着洁白的天花板，干巴巴地道：“你是不是觉得好笑？我连打个电话的勇气都没有，其实我怕一旦打了，才知道她不想见我。”
　　“你为什么要帮她打掩护呢？”她接着道。
　　韩凯道：“我没有帮她打掩护。”
　　嘉禾艰难地扭了一下脖子，为了看清他现在的表情，可是他很平静，近似面无表情。
　　“你当初干嘛帮她来接我？怕我被拐卖了呀？她很漂亮吧？”嘉禾漆黑的眼珠转了转，像是在揣测什么。
　　韩凯还是沉默，深茶色的眼眸有点氤氲，此刻给灯光反射得更加幽深，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你是不是她的秘密情人？”嘉禾终于忍不住，道破心声。
　　韩凯的表情变了变，清俊的面容有点扭曲了，觉得她的想法还真是不可思议。
　　“哼！”他冷笑了一声，讥诮道，“你平时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嘉禾撇撇嘴，好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难过，“现在都流行这个，谁知道呢，我怎么知道她会嫁给那么老的男人，说不定她有几个年轻的私下里留着备用呢。你真的不是？”
　　“你觉得我像是给别人备用的？”韩凯眉梢微抬，有点难以置信，他还没曾想过有人敢这样评价他。
　　嘉禾瞅了瞅他，故作老练地道：“男人无貌便是德，你长得可不太安全。你怎么认识我妈的？”
　　韩凯有点无语了，前一刻她好像还在难过，下一刻已在评论他相貌上下功夫，但不可否认，她并不笨，懂得转移他的注意力，好套出点话来，“我认识的人，恰巧认识她，就这么认识的。”
　　“哦，然后呢？”
　　“没有那么多然后，还是你期待发生点什么？”韩凯缓缓地笑道，“你想知道什么呀？”
　　“你有女人吗？”嘉禾有点任性无理地道。
　　韩凯调整得很完美的表情被她刺激得抖了一下，克制不住道，“这是你该问的吗！”
　　“所以你跟她没有那种关系咯？”
　　问题又绕回来了，韩凯慢悠悠地道：“你觉得我已经老到需要那种年纪的女人了？”
　　“她是我妈，并不老，还很漂亮。”嘉禾几乎尖叫起来，然后又有点颓废，自言自语道，“只是不想看到我吧？”
　　韩凯看着她，不知该说什么，如果是他，决不会这样死乞白赖的去请求一个人爱他，“你这样，明天还能去学校吗？”他转移话题道。
　　“我当然会去的，即使满头是包。”她无所谓地道。
　　韩凯有点同情她了，“你不想请几天假吗？”
　　“不想。”
　　“你在我这的钱放在抽屉里，拿过了吗？”韩凯提醒她。其实给她钱很容易，但他不想。他发现她以前恐怕日子过得太舒坦，不知道怎样养活自己，花钱全没概念，月初她能兴奋到拿所有的钱跑去买彩票，回来的路费都不知道留，月底则可能在喝凉水，且不知道饿，生活完全乱套，她自己还觉得挺正常。
　　“拿过了呀，多亏你肯雇我，这个月我丢了五百块钱，差点要喝西北风了。”嘉禾想到自己被迫失去的五百块钱，心有不甘。
　　韩凯挑眉，表示不解。
　　嘉禾只好哀怨的重复了一遍自己救人的遭遇，电话号码丢了，钱也无从要起。
　　韩凯轻笑了一声，懒懒地道：“听起来像是发生在你身上的事。”
　　“你怀疑我在编故事吗？”
　　“不是，只是很有可能，别人唱双簧，你被骗了呢。”
　　“你疑心病一贯这么重吗？”嘉禾不满道。
　　韩凯微微扬起嘴角，不做置评，眼眉中很有些轻蔑高傲的味道。
　　屋子里的空调开的好像太大了点，韩凯自己也觉得有点受不了，他抓起她的手打算塞进棉被里，不料她反应过激，突兀的将他的手一把甩开。
　　韩凯有点愣住了，不知她怎么反应这么大。
　　嘉禾低声呻吟了一声，“回血了。”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见她把扎在手背上的针头给甩脱了。他也没叫护士，只握住她的手，拍了手背两下，稳稳地把针头给扎了回去。
　　嘉禾有点不敢相信，他就这么自信，把针头给扎回去了？因不想面对他此刻探究的目光，她道：“你的手怎么那么凉啊？脸那么白，你不是吸血鬼变的吧？我最近在看这一系列电影，正发怵呢。”
　　韩凯可不想顺着她胡扯，她的问题太多，整个人像是浮在水面上的冰山，他刚抓住了一角，她却泥鳅一样，迅速滑开了。
　　好不容易安顿下来，韩凯也有点困了，建议道：“打完点滴，暂时住我那，明天我送你去学校。”
　　嘉禾戒备地看着他，“住你那？我睡哪呀？”
　　“你当然睡沙发，不然你想睡哪？”韩凯微微嘲弄道，“你留在沙发上的饼干渣，清理干净了吗？”
　　“你都知道？”嘉禾惊讶，这家伙进门时可没露出半点不高兴的样子。
　　韩凯嘴角微扬，悠悠地道：“难道还有更糟的我不知道？”
　　嘉禾打完点滴跟着韩凯回到住处。韩凯经过这一折腾，浑身都是汗。嘉禾知道他有洁癖，盯着他鼻梁上细细的汗珠，原本还无精打采的，却突然来了兴致，“我先洗澡。”
　　韩凯微微眯了一下眼睛，不知她突如其来的兴奋是怎么回事，点头应准了。
　　嘉禾乐颠颠地拿着衣服跑浴室去了，心想他当然不知道太阳能的热水是有限的，这家伙大概独身惯了，从来不知道热水有不够用的时候，自己慢慢地泡，轮到他，哈！只剩冷水了，谁让他刚才冷嘲热讽的，给他吃点教训。
　　嘉禾先用热水将浴池仔细涮了一遍，然后放足了水，在里面玩到手脚都泡起皮了，才心满意足地出来，却意外看见韩凯给她在沙发上铺了舒适的被褥，而他则坐在一边睡着了。
　　嘉禾心里一热，觉得自己太小人了。
　　她凑到他跟前，原想怎么闹他起来，不过看见他睡觉时放松慵懒的姿态，自己先屏住了呼吸，生怕一喘气将他给弄醒了。她打算离开，却因转身太急，一脚踩翻了他的拖鞋，左脚崴了一下，人跟着失去了平衡，眼看要一头栽到他身上。
　　韩凯像是感觉到了危险物的来袭，突然睁开了眼睛，一手稳稳地握住她的手腕，避免了她直接撞向自己。
　　嘉禾两眼对上他清亮幽深的眼眸，慌得连忙抽手，刚才自己不亚于投怀送抱啊。为了避免尴尬，她痞子般地道：“喂！该你洗了。你干嘛把拖鞋放这啊？我不是想吃你豆腐来着。”
　　韩凯嘴角弯起一丝弧度，没说什么，起身直接走向浴室。
　　嘉禾留在那里，被忽略的尴尬，还有紧张，对了！她紧张个什么劲？她一头栽向临时铺的被褥里，听着花洒的声音，那家伙一点都不怕冷吗？冷水也洗得那么欢快？
　　听着流水声，她渐渐沉入梦乡，梦里睡得并不踏实，似乎总有几个声音来回在她耳边回荡：
　　“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们还是分手的好！”
　　她拉住他的手，哭着道：“我也不知道会发生那些事啊。”可施晓并不听她的解释，眼神奇怪的沉痛，无动于衷地掰开她的手，越走越远。她望着那个背影开始冷笑，为什么分手的理由用三个字就可以轻易了断？对不起！你去死！不适合！不爱了！太累了……那当初相爱的人何必还要在一起？因为她爸爸出了事吗？她甚至没来得及见上他一面，而他必然是绝望的，惶恐的，没有任何交待，以死终结一切。
　　她以为能忘记，可记忆无法自动删除，睡着了，心口却是一片鲜血淋漓的痛，没人告诉她答案，没人做任何解释，大家突然一个一个离她而去，是她不够好？所以连改过的机会都吝惜给予？
　　嘉禾难过的醒来，屋子里一片漆黑，那个人恐怕早睡了。她踮起脚悄悄走到橱柜边，无比庆幸当初发现了这个百宝箱，韩凯自称是医药公司的，当她发现整整一柜里全是琳琅满目，包装完好的样品药时，简直叹为观止。
　　她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养成的习惯，睡不着就剥开两颗药丸，丢到嘴里，不费任何力气，轻而易举就可以找到让自己睡着的方法，有时候也胡乱加大剂量，至于他发现了会怎样，她一点也不担心，潜意识里，她觉得可以糊弄过去，因为他根本没空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