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走》歌尽繁花

3、吃白食

　　嘉禾在门口站了一会，原以为换个城市，没人知道她爸爸的事，看来真没什么能堵得了悠悠众口，如今她还能开开心心站在这里，没倒下去，可能让所有看她的人都意外惊奇。
　　下午上的课，嘉禾其实学过，上得实在无聊，第二节课从后门溜了出去。
　　此时已经接近四点半，她决定赶紧去观澜苑，不管怎样得赶紧把那房子打扫干净，免得哪天雇主回来，发现她没尽职尽责。不过韩凯也够奇怪，一个月差不多有二十多天不在家，而且踪影全无，你也绝不知道他人在哪个城市。
　　嘉禾是从跟韩凯接触后，才深知有一个医学教授当母亲的孩子是多么不幸。韩凯的各式衣服必是摆放整齐有序，鞋子也必是一尘不染，说话不温不火，像掐着分贝来的，笑容也是恰到好处，绝不会笑到肆无忌惮，典型的poker face！也许是出于接济贫困，也许是同情她连跟自个妈见面的勇气都没有，韩凯雇她帮他打理房子。
　　观澜苑是一幢复合式别墅，但不是独门独户，左右两户人家，却分割得合情合理，绝不会相互干扰。这样的别墅，价位既不会高的离谱，环境又比一般住宅好许多。嘉禾刚到这里的时候，已被眼前郁郁葱葱的树木给折服，她不得不佩服韩凯的眼光确实独到，难怪很有生意头脑。
　　房子有一段时间没人住了，落了些灰，东西因为没动过，仍是摆放有序，只是冰箱空空如也。嘉禾将房子打扫了一遍，然后出门去超市买点东西，矿泉水、鸡蛋、泡面一定是要购置的，免得房子的主人半夜回来，发现什么吃的都没有。
　　她曾有过不良记录，让韩凯回来发现他的房子断水、断电外加断气，也曾让他半夜回来，饿着肚子挨过下半夜。难得他没发火，但看他脸色，已是不好。嘉禾深知自己错在哪了，过去她没怎么做过家务，照顾自己都成问题，交个水电费都不知上哪去交，现在拿人钱财就得替人办事，无规矩不成方圆。
　　嘉禾买完东西，逛回去，躺在宽大的沙发里，找出张影碟，放进机子里，顺手撕开一袋饼干，拆开一盒牛奶。这几天她都没睡好觉，反正他极少回来，今天她决定就在这留守了。
　　她脚上半吊着拖鞋，正独自游哉时，门锁响了，下一刻韩凯人已经出现在门口。
　　韩凯眼睛扫向窝在沙发上懒猫一般，自得其乐的郑嘉禾。
　　嘉禾手里正拿着饼干，看见韩凯，几乎条件反射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你回来了啊？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呢？呵呵！”说完，她觉得有点不对味，怎么听着像是等待老公回来的小媳妇？
　　韩凯显然没注意到她的用词不当，也没看见她洒在地上和沙发上的饼干屑，只说了一句：“难得，你居然在这里。”
　　嘉禾脸色有点发红，脊背僵硬，她可以肯定这句话一定暗藏深意，大概是在讽刺她这个雇员不太称职？
　　“我先去洗个澡，你留在这。”冷淡的声调，好像因为出差，气还没顺过来。
　　嘉禾眼瞅着他换了鞋去更衣室取衣服，他眼圈下有暗影，人似乎有些疲倦，但眼神仍是清冽。她站在一边，思索着为什么他要求她留在这里？表扬她两句的可能性应该不大。见他进了浴室，她立刻跑到门后拿出吸尘器，趁他还没发现前，销毁地上饼干渣的罪证。
　　嘉禾打扫干净之后，继续坐在沙发上看电影。
　　冷山里的裘德．洛一如既往俊美无比，她听到浴室里哗哗的流水声，心想那个站在花洒下面的男人是不是同样令人热血沸腾。
　　韩凯跟女人的事也是她道听途说的，美院一个惯于独来独往的富家女说圈里有女人为了讨好韩凯，公然坐到他办公桌上。这在嘉禾的头脑里形成了一个无比香艳的画面：妖艳的红唇女郎，波浪卷的长发，涂着豆蔻的红甲，迈着修长的双腿，缓缓坐在韩凯的桌子上，深情款款地望着他说：“亲爱的，我要……”然后便是干柴烈火，底下省去内容若干。
　　她十分好奇故事的真实性，不过那富家女只是耸耸肩，说她也是听人传的，因为他的负面消息很少，好像还挺洁身自好的。
　　嘉禾从未见过韩凯失控的样子，也绝不会傻到向他求证此故事后来的发展走向，何况就他这样的，未必喜欢公然调情。凭她的猜测，他应该属于闷骚型，因为他不怎么轻易说笑，也不会把流氓轻佻挂在脸上。
　　电影里的情人终于团圆了，Inman历经千辛回到家，妮可扮演的Ada自是跟Inman相拥在了一起，画面极尽煽情，色调变得温馨起来，木屋里的情人由亲吻转为肢体热烈的缠绵。
　　嘉禾吞了吞口水，看得正起劲，身后突然传来“碰”的一声，是关冰箱的声音，大到好像在刻意提醒她。
　　她立刻手忙脚乱地找遥控器，越忙就越是不知道遥控器丢哪去了，好不容易摸到了，她立即按了关机，缠绵的画面被迫戛然而止，怎么都有点意犹未尽的意思。
　　嘉禾扭头，看见韩凯正站在冰箱旁边，拿着杯子不紧不慢的喝着水，脸上似笑非笑，整个人清爽到可以去拍力士广告。
　　“晚饭还没吃？”他淡淡地道。
　　“我吃饼干就可以了。”
　　“减肥？”
　　“当然不是！”嘉禾觉得他低估了她的身材，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度，有点争辩的味道。
　　韩凯笑了一笑，表情有点阴险，像在对待一个可以轻易对付的小孩，“跟我出去吃饭？”
　　“不用我付钱吧？”这是她最关心的问题。
　　“我也是去吃白食。”他很给面子地道。
　　嘉禾坐上了韩凯的车子，他的车是走哪都能看到的银灰色大众，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弄的这款，她觉得以他的长相，应该弄辆更招摇的跑车或是SUV，而不是这么低调无趣，不过也许有人喜欢故作深沉也不一定。
　　他一路都很沉默，韩凯的存在和沉默的气场，莫名其妙弄得她坐立不安，好在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酒店里的人很是热情洋溢，几乎是张开双臂将他俩迎进包厢，一桌子人都还没开菜，有几位本来还在玩牌，韩凯一进屋子，大家都停了手，站起身客气道:“韩总可真难请。”
　　韩凯只是微笑，即便微笑着，跟人也还是有距离，他这清冷仿佛从娘胎里带出来的，骨子里却有种让人不能忽视的本事。
　　嘉禾没想到吃白食也吃得这么隆重，身不由己被簇拥到了显赫的位置。她觉得受骗了，因为看样子今晚不可能不喝酒。
　　果然，一桌人都很会看眼色，心照不宣当她是韩凯新交的女友，所以很客套，敬酒的理由全都让人不容拒绝，还大有蔓延开来的趋势。
　　嘉禾喝了一小口，意外地发现还不错，到底是好酒，闻着香，入口也香。她看了韩凯一眼，后者好像没看见她站起来喝了酒，跟邻座的人正谈着话。
　　她隐约听见什么免疫球蛋白啊，紧俏啊，你多想想办法什么的。
　　酒过三巡，嘉禾开始变得有点无聊，盯着他脸颊的侧面出神，发现他的五官可真够出彩，鼻梁英挺，眉型也无可挑剔，唇角的弧度非常性感，颌骨的曲线硬朗又不失优雅，气质不像大学里那些愣头愣脑的男生，也不像成熟市侩的商人，既温润如玉又淡漠疏离，有种说不出来的韵味，从侧面看，他的眼神倒是柔和了不少，因为绝大部分时间，嘉禾一盯着他，便觉得他眼眉太冷，不好糊弄。
　　韩凯前一刻还在和别人说话，下一刻却像是感应到了她的视线，顺便挑了块鱼肉放到她碗里。
　　嘉禾受宠若惊，觉得他一心二用真不是盖的，因为他脸都没转过来，居然知道她对三盘开外的鳜鱼很感兴趣。
　　第二个人按顺时针敬酒过来，很快袭击到了她这里。望着酒杯，她刚想站起来再接再厉一下，韩凯突然不紧不慢地道：“沈医生，您太客气了，不过她就算了吧，刚动过手术，忌酒。”
　　嘉禾挑高眉，什么时候她动过手术，她自己都不知道？
　　她怏怏地坐了下来，动过手术？动什么手术？别人看她的表情都不自然了，不会以为她人流了吧？
　　韩凯面不改色，连头都没抬。大家当然不会怀疑他的话，一桌的人很快因此放过了她，大家对她的兴趣也减少了些。
　　嘉禾继续埋头吃东西，偶尔韩凯也会照顾一下她的碗。
　　悲剧也许就是在这无意的照顾中发生的，事后嘉禾回忆起来，无比庆幸自己是在跟一屋子的医生聚餐。她不知道自己对甲鱼过敏，也不知道当时究竟是自己夹了甲鱼，还是韩凯夹给她的，尽管事后，她很小人的一口咬定是韩凯夹的。她刚吃下去时，还喝了口果汁，没出小半刻，身体突然大面积出现红疹，头皮上开始起包，痒得要命，心跳过速，喘不过气来，恶心得很，接着她居然吐了。
　　有人惊呼：“食物过敏了吧。”一屋子人全慌了神，这里面虽然包括了医师，主任，副主任，医药代理，但第一个想到的却是开始掏手机要救护车。
　　嘉禾被送上车之前无比哀怨地对着韩凯道：“你不是看我不顺眼，想灭了我吧？”
　　韩凯神色也失去了惯有的风度，有点咬牙切齿地道：“你自己对什么过敏，居然会不知道？”
　　一行人没想到吃顿饭，都能吃回到医院。没一会，负责的医生过来客气地对韩凯道：“送来很及时，是食物过敏。这种情况在有些人身上会发生，就跟吃海鲜过敏一样，今后得注意点。”
　　韩凯“嗯”了一声，手机铃声不合时宜的响了，打断了他去看那个打点滴的祸害。
　　“哥，她没事吧？”
　　“没什么关系，健康得很。”
　　“哦，你帮我好好照顾她。”电话那头的声音闷闷的。
　　“你想过来看她？”韩凯不知道她恢复得这么好，早知道就不打电话给他了。
　　“不——，你在那边，我很放心。”
　　电话挂了，韩凯皱起眉头，一丝讥诮慢慢浮现在脸上，什么时候他成保姆了？不过稳住施晓也好，毕竟施家这唯一一个心无城府的人并不让他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