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走》歌尽繁花

2、深夜飞贼

　　深夜，嘉禾下晚自习回来，前些天她看见校园里贴的招租告示，便打了联系电话，并不是自己住不惯寝室，而是那个小团体里不存在任何隐私，大家好奇她有没有男朋友，父母是做什么的，为什么会转校过来？在这种情形下，她的失眠情况非但没有好转，还加剧了，因此她只好另谋出路，不想校外价格便宜的出租房已经住进了两个艺术学院的学生，好在这两位一点也没过问她的家庭状况，且各自忙得不可开交。出租房离学校不太远，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附近的治安状况不是很好。
　　此时，寂静的小巷，晕黄的路灯，鞋子踏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更显得后方影影绰绰。新室友沈瑶的警告声尤在她的耳边：“嘉禾，别说我没告诉你，四里桥一带治安不好是出了名的，前一站是H市最大的黑车交易市场，后一站是酒吧一条街，进局子里的小偷，警察不用问都知道是出自四里桥的。你要想完整地住在这里，就得为自己的安全负责。”
　　嘉禾一直没弄明白“完整”这个词该作何解释。
　　像是为了应证沈瑶的话，突然从迎面的小巷里窜出个人影，只跟她打了个照面，跑得极快。嘉禾只来得及看清对方是个男的，跟着后面又蹿出个青年，两人一前一后，风驰电掣，速度快赶上刘翔了。接着她看见一个老头三步并两步从后面跟了出来，嘴里应景的叫着：“抓贼啊！抢劫啦！”
　　嘶哑的声音在夜里显得格外悠长、吓人。她认出那个叫喊的人是长期守在巷口摆摊的李老头，不由上前截住他，“李大爷，你被抢了吗？要不要我打110？”
　　“我没被抢，是别人！”李老头指了指巷子里，“是个男的，倒在那了，好像被打得不轻，包也给掳走了。”
　　嘉禾此时好奇远胜过惊恐，她跟着惊魂不定的李老头来到巷子里。一个穿着白衬衣和牛仔裤的男子倒在墙边，头低垂着，瞧他的衣服，干净服帖，难得一副清爽的样子。
　　她和李老头将人架出了巷子，看样子这人是被打晕了，后脑勺还有血。她在衣服上蹭掉几滴血，眼睛定在这男子的脸上，即便灯光不明，也能看出这张脸长得还不错，难道是做牛郎的？这一带几家夜总会比较出名，午夜出没在这，从事特殊职业的人也不是没有，嘉禾兀自沉思，也许等他醒来，可以撬出点内幕。
　　李老头拦了辆出租，不由分说将人塞进车里，对她交代道：“人我交给你了，这伤得上医院。”
　　嘉禾还没来得及分辨，司机就一踩油门，飙出去了。
　　她这才想到这个月自己都捉襟见肘，哪有闲钱英雄救美啊？
　　司机乐呵呵地说：“姑娘，这是你男朋友啊？是不是喝多了？”
　　嘉禾懒懒地应了声“嗯。”这年头一个彭宇案，大家都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越解释越乱。
　　司机以为她在生闷气，劝慰道，“现在男人喝点酒也正常，谁在外面没个应酬啊。对了，你们去哪？”
　　“医院。”
　　“啊？这么晚去医院？”司机皱眉。
　　“酒精中毒。”嘉禾信口雌黄，顺便看了看头歪在一边不省人事的男子，出于专业习惯，她盯着这个男子面部的轮廓，男子的五官清秀中透着点书生气，不知到底是做什么的？
　　上医院需要钱，她身上的钱也不多，先垫着吧，嘉禾胡思乱想之际，司机道：“到了，要不要我帮忙？”
　　“谢谢师傅，麻烦你了。”嘉禾倒不跟他客气，她其实挺想跟李老头借鉴一下，可惜司机师傅没给她这机会，将人架到门口，毫不停留地走了。
　　嘉禾让那男子坐在门诊大厅里，自己买了病例卡，交了挂号费，眼瞅着那男青年被推进了急诊室，说是要拍片，看看头部有没有受影响。
　　她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虽然是夜间，大厅和走廊里仍然人来人往，这年头最不怕没顾客来的就是医院，或许是白天奔波得太厉害，嘉禾靠在椅子边竟睡着了。
　　当她被走廊里的嘈杂声惊醒时，才意识到这是医院，还有个人躺在那里等着她领。
　　她拽住门口的值班护士道：“刚刚我送来的病人是不是检查完了？有没有什么大问题？”
　　“早检查完了，人已经走了。对了，还有张便条让我交给你。”
　　嘉禾表情有点僵，人居然走了？她接过便条，看见上面有个手机号码，底下留有人名：余邵洋。
　　还好留了号码，自己垫进去的五百块钱还有机会要回来，嘉禾觉得心里好受一点，头重脚轻地回到住处，折腾了一宿，忙了一身汗，洗完澡，脏衣服丢在洗衣机上，她直接栽进柔软的棉被里昏昏沉沉睡去。
　　半梦半醒之间，合租的房子隔壁时而传来男女合奏高亢的声音，郁闷得她想撞墙，失眠得更加厉害，早知道不如去那边住了，反正他还在出差，房子空着也是浪费。

　　早晨，嘉禾在闹铃声中惊醒，脑袋有点沉，身体还是自行到了卫生间，准备刷牙洗脸，碰巧刘芊芊从里面走出来。
　　“嘉禾，你的衣服，我放洗衣机给一块洗了，已经帮你晾上了。”
　　“谢谢！”嘉禾说完这句话，突然意识到衣服里还有个手机号码，她当时只扫了一眼，号码早给忘了，现在大概是洗没了。
　　她一边刷牙，一边对着镜子苦笑，全当破财消灾。
　　“咣当”一声闷响，紧接着大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嘉禾从镜子里看见刘芊芊的男友吴城匆忙地离开了隔壁的房间，这里快成吴城的寄宿地了，真是爷大庙小，不懂礼貌的富家子弟啊。
　　刘芊芊看见她若有所思的表情，不好意思地道：“他就是早上过来拿点东西。”
　　“哦。”嘉禾不知此时该应景说点什么，只好没话找话道，“你最近不用到外地去了吗？”
　　“我现在给几家网店拍照，相对固定一点。”
　　“好好努力，争取早日脱离苦海。”嘉禾本想开玩笑，可说出来并不觉得好笑，刘芊芊人长得挺漂亮，可惜算栽在吴城手里了。吴城家里有点家底，家人一百个反对儿子找个艺校没钱没势的女孩子当女友，于是他就来了个离家出走，搞得还在上学的刘芊芊倒要挣钱养他。
　　此时，从另一间卧室走过来的沈瑶睡眼惺忪地摸到这边，伸手就去扯衣架上毛巾。
　　嘉禾帮她拿下毛巾，奇异道：“瑶瑶，你怎么会起这么早？”
　　“教琴。”沈瑶不紧不慢，幽魂一样地走了。嘉禾自认长得还可以，不过看见沈瑶的背影，觉得自己好像又欠缺了点什么。
　　嘉禾一早来到学校新闻系的学生会，系负责人朱磊走过来对她道：“嘉禾，你走运了，这次我们经过商量，打算搞两个案例调查，上面还拨了点钱，你要是完成任务，剩下的钱可以跟组员平分。第一组是对时下女大学生的婚恋观进行调查，具体细化到女大学生参加富豪征婚的案例，我们都联系过了，打算推荐你去。”
　　嘉禾没想到挑了这么烂的题目，皱眉道：“我去调查征婚？第一关肯定被踢出局，我宁愿挑第二个题目。”
　　“你别对自己的外貌不自信啊，我们很看好你。”朱磊开玩笑的安慰她。
　　“我对自己的外貌还算自信，不过实事求是地告诉你，我在第一组，铁定没戏。”
　　朱磊还想力挽狂澜，站在他旁边的童彤突然发出一声浅笑，“朱磊，你就别勉强了，她说的是事实，富豪征婚第一关调查的就是家庭背景，她恐怕真的过不了。”
　　朱磊瞪大眼睛，还是弄不清楚状况。
　　说不难堪是假的，不过休学这么长时间，嘉禾已经明白否极泰来纯粹是蒙人，你要是觉得人生痛苦，就永远都是痛苦，而快乐的秘诀却很简单，只要一直保持微笑，死的已经死了，活的还得继续活下去，而她得活的好好的。
　　“童彤说得没错，我家是出了点问题，所以我还是选第二组吧。”嘉禾道。
　　朱磊假装咳嗽一声，润了润嗓子道：“第二组是调查当下酒吧招聘女大学生钓鱼，推销高价酒水的情况，你选这个当然可以，不过可能会有风险。”
　　“我喜欢风险，给我几个人，明天我们就着手开始。”她想：钓鱼，喝酒，让人掏钱，多么美妙的活动啊，总比对着一个脑满汤肥，找不着老婆的富豪要好。
　　“王坤，张晴都跟你一组，我帮你通知他们。”
　　“没事的话，我先去上课了啊。”
　　嘉禾才出会议室，就听见朱磊直来直去地追问道：“她家出了什么情况？我怎么不知道？”
　　“嘿嘿！你才做主席，当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转到我们学校来。她爸爸本来在Y市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只因为别人揭发他贪污受贿，忽然就被隔离审查了。老爷子大概受不了刺激，在监狱里硬是将半截牙刷磨成了利器，割了脉。这事发生后，她男朋友也离开了她，社会就是这么现实，本来她跟她男朋友还算是门当户对，忽然就飞出一场横祸。不过我听说她妈妈也挺厉害，可惜早就改嫁了，跟她不来往。”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我家也在Y市，还有个表哥在法院呢。” 童彤不以为然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