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尔德灵异侦探社》青紅Neon

19、西莱（二）

　　西莱显然还在对父亲的独裁十分不满，一路上一句话也不说，直到车子稳稳停在侦探社白色门前的草坪上，巴洛克先生替他搬下了箱子，走过来敲车窗时他才不情愿地下了车，看到整栋房子的全貌后他的表情看起来更苦了。

　　“这爬墙虎晚上会爬进窗户里勒死我。”他说。

　　“不至于老兄，它们攻不进强化玻璃的。”奥兰走过来打趣地用胳膊肘碰了他一下。

　　他定定地站在原地目送巴洛克的车消失，几个人陆陆续续从他身边经过进入房子，最后一个是比安卡。

　　“要我帮你拎箱子吗？”她问。

　　“……不用。”他扯了扯嘴角，提起脚踏进了那扇白门。

　　安东尼拉下开关，整座屋子立刻被暖色的灯光点亮，墙上的翠鸟挂钟精准地报出“五点”。

　　他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好客的主人，像萝宾在戴尔第一天来时那样给新同事介绍他们的家，最后在西莱本人的要求下二楼的最后一间空房间给了他，那有独立的阳台。

　　安娜则出乎意料地很亲近西莱，一路跟着他去了房间，在他垂着头决定关上房门自己安静一会之前才跑出来。

　　几分钟后坐在餐桌前喝安东尼的手冲咖啡的西莱说：“装修倒是还不赖。”安娜正趴在他腿上小憩。

　　比安卡坐在离他不远的印花软凳上，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西莱却主动问道：“所以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干活？……任何案子都行。”

　　“不知道！我们没事干，平时闲得出屁。”她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自己向后一仰傻笑起来。说实话，她也刚到菲尔德侦探社，以上结论是从戴尔的叙述里得到的。

　　“你能不能文明点。”西莱忍不住抱怨道。

　　“呃，但是……我们确实，现在，没事干。”安东尼挠挠头。西莱失望地瞥了他一眼，把安娜抱起来放在椅子上，自己则一声不吭地上楼去了。

　　“这下好了，装潢给他的那点好感度又掉光了。”比安卡耸耸肩，奥兰端来一盘子苹果派，“他为什么就不能干脆把这当放假看呢？”

　　萝宾白了他一眼，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啊……”

　　“好像你比我积极多少似的！”

　　萝宾和奥兰开始了惯例的斗嘴，戴尔和安东尼像往常一样旁观他们的争论，在合适的时候出来当和事佬。

　　而这次比安卡居然一反本性没有在旁边看戏，而是默默地也上楼去了。戴尔疑惑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上另一边安东尼已经在奥兰说出“乡巴佬”的敏感词后开始劝架了。

　　[爱结交帅哥也是她的天性之一。]维希趁着无人注意的空档对她说。

　　戴尔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我上去看看好了。”又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回应他的话。

　　[算了吧，别打扰他们了。]这话说完后他的鼻腔里发出一声愉悦的轻哼。

　　“你笑什么？”

　　[哪有，你听错了。]

　　比安卡拿着两杯橙汁轻手轻脚地上了楼。西莱的房间门没有掩上，于是她小心地探头进去看了看，他正背对着她，一个人坐在阳台的地面上，一边的花盆里卧着一只叉尾猫。

　　作为被总部列入危险生物名单的奇幻动物，它趴在他身边像个温顺的宠物，阳台附近一只飘荡的游魂也没有。

　　她惊异于这一奇妙的和谐，看起来他打算就这样一个人和一只会招来鬼魂的怪猫一起度过一段空洞而缄默的时光。她既认为去陪他待一会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但同时踌躇与边上那只定时炸弹，她不清楚那只叉尾猫会不会忽然对她嘻嘻怪笑。

　　尾随她的安娜站在门口高声嚎叫了一声打破了令她犹豫的局面，叉尾猫站起来抖抖被毛，踏着空气里的浮尘跳进了邻居家的花园里。

　　西莱转过头恰好看到她，有些疑惑地挑了下眉毛，她举起手里的橙汁，眨了眨眼睛：“嗨，来点果汁吗？”

　　他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妥协了，“好。”他说，一边给她让出一个可坐的位置。
　　她把橙汁递给他，在空出来的位置坐下。傍晚六点的扶光把他们的半边脸映出赪霞的色彩。

　　“你怎么一个人上来自闭啊？”

　　“这位置看月亮正好。”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伸手指了指刚才看的方向，一轮落日飘渺地挂在云间，天空被各种奇异的颜色填满，橘红、郁金、还有闪亮的蓝色。“再过一会就能看见月亮了。”

　　“我还以为你难过呢，看来没有。”

　　“我只是感觉奇怪！”他又恢复了惯常的神气，“你们无事可做而且习以为常。明明有那么多解决不完的灵异事件……”

　　“运气问题，对了，为什么那只叉尾猫不捉弄你？”比安卡不想再谈论侦探社糟糕的业绩，希冀着刚才的猫能转移他的注意力，又后悔似乎应该先从“它为什么在这”开始。

　　“你们课本上没学吗？”

　　“什么？”

　　“……关于各种族的特点啊。”

　　“我上这种课习惯直接睡的。”

　　他摸了摸额头，嘴角抽搐一下，说：“我是赫夫曼人和精灵的混血，这两个种族天生就拥有所有生物善意，也经常被动物主动亲近。”

　　“哇！那你岂不是双重加成！”

　　“可以这么理解……”

　　她忽然凑近他的脸，橙子的香气扑到他的鼻腔里，他想斥责她的莽撞，却发现面前的女孩一改刚才的嬉皮笑脸，正用相当认真郑重的神情望着他。“那你去过北境吗？”

　　“当然。”他圆睁着眼睛说。

　　“那你能告诉我真实的北境是什么样的吗？真的是神之大陆吗？”她几乎是恳求着说。

　　“不完全是。”

　　她没想过他能说这么多话，这天晚上是他们认识之后最长的一次谈话。多年以后她回想青春时，依然能清楚地想起这个晚上。

　　兴许是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回忆他所钟爱并引以为傲的事物，他收起了高高在上的模样，说起不同地域表现为不同季节的神奇异世界大陆，自己的故乡伊斯勒芬，蓝白色的仙境之都，那里的冰雪终年不化，有着一如梦境般不可解的清澈的风景；他的祖父母辈，他的族人，被称为神的后裔，和他一样蓝眼黑发的人们，还有那些名列瓦尔哈拉的英雄。

　　包括他家乡的生物，比安卡对此提出过疑问，因为伦敦城里也有不少游荡的奇幻生物。

　　“北境的生物跟城里翻垃圾桶的倒霉蛋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他说。“它们是从冰雪里诞生的精灵，那些巨大、高贵的生物才不会被当成宠物一样养，当然对那些小家伙们也一样，我们只能和它们建立平等的朋友关系，在北境不会存在谁驯化了谁这种说法，只有卑鄙的人类才会强调自己对自然的统治，其实连块灰都不算。”

　　“呃......别这样，我也是人。”她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摇了摇头。

　　看起来这位赫尔波德少爷还没受过政治正确的洗礼，和大多数北境人一样鄙视生活在人类世界的“污染源”，对人类的好感恐怕不比对那些巨妖的后代多。

　　“咦？”他却像听到了令人吃惊的新闻，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当她回报以一个同样疑惑的表情之后，他又别过头去，仿佛什么也没听到。

　　新月露出了轮廓清晰的真身，楼下传来安东尼有些犹豫的招呼，西莱主动站起来走开，结束了变得有些尴尬的气氛。

　　“你去哪？”比安卡问。

　　“下楼，我不想以后关系太僵。”他撇撇嘴。

　　比安卡跟在他身后，但并没有下楼和大家一起分享苹果派，而是搂着安娜坐在楼梯上俯瞰着客厅里的朋友们，西莱和安东尼对坐在桌子最远的两端，看起来依然十分疏远，好在他似乎有意收敛了自己的脾气，正和安东尼相对平和地讨论失踪案的话题，终于有几分合作伙伴的样子了。

　　跑掉的叉尾猫这天半夜又回来了，和走廊里狭路相逢的安娜互不对付，两只猫在宁静的二楼大声吵闹，一向温和的萝宾在安东尼请走它的时候也不禁抱怨了一句两个泼妇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