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淡幽 ...
-
（7）淡幽
“那......过了这么久，你想家吗？”月夜继续问。
“家？”轩辕浅风摇摇头，“皇宫那种地方也能称得上家？13岁以后我和清阳明里闯荡江湖，暗则是在为轩辕慎监察民间。过着那些在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何曾会有家。”
真要说家的话，他想起那个只有一床一桌一草帘的石洞，那里反而更像个家。
“那你哥哥呢？怕他想不到你还活着。当初知你尚有亲人，我曾想替你送个信报平安，无奈你身边少不了人照顾，他又失踪，只好作罢。”
连这一步都替他想到，这女子做事真滴水不漏。
轩辕浅风心里倒是感激。
“他知道我还活着。”他淡然一笑，视线微垂陷入回忆。
“我们为孪生，一方受伤另一方也会痛，生死皆有感应。所以他一定知道我还在某个地方活着。”
“否则，怕他早借了朝廷的力量到处找我的尸首了。”
“当然，对我来说一样。我虽不知他现在究竟何处所做何事，但我清楚，他也活的好好的。至少-----”
轩辕浅风看了一眼自己泡在冰水里的身体，苦笑道：“比我要好多了。”
“噗嗤”一声，月夜笑了出来。
“是是，我家浅风大人辛苦啦。”一边笑，月夜一边站起来伸懒腰，“所以现在可以穿衣回家喽！”
夕阳在天边将云层染成万紫千红，树影渐暗，也不知他们到底聊了多久。
轩辕浅风“哗啦”从水里站起，身上底衫因湿透而紧紧裹住他的身体。
“今日不再泡了？”他并没觉得忍受不住，时间仿佛也没有过的很漫长。
“嗯，不用了，不仅是今日，以后也可以不用。”
月夜弯腰从草丛里建起一件长布披风。
“为何？”轩辕浅风不解。
难道是不起作用，还是说她真的觉得他恢复无望？
“干嘛这么紧张？”
看轩辕浅风眉头皱成个“川”字一脸如临大敌的表情，月夜就觉得好笑。
这人，被虐的时间长了，不抽他两鞭子他反而不甘心。
“来，你看。”她一把拉他至沉澈如镜的墨绿色潭水边照看。
明晃晃的水镜里，轩辕浅风的身形挺拔，四肢修长，被湿衣紧裹的身体紧致结实，犹如一只即将捕食的豹，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蓄势待发的力量。
“现在这样的话，即使你不会武也能赤手空拳打死一只熊了吧。”看着轩辕浅风水里的倒影，月夜由衷赞叹道。
“你是说......”轩辕浅风有点怀疑，似乎......他就要成功了？
“嗯！”月夜冲他甜甜一笑：“身体已经锻炼好了，虽然这也只是第一步，但我保证以后不会像现在这么痛苦。”
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甚至他以为这种每日在疲惫与痛苦中煎熬的日子会永不停息的持续下去。
不料就在他已麻木之时，却突然这样毫无征兆的就结束了。
迅速得连高兴都来不及反应，只好怔愣一旁。
月夜难得看到轩辕浅风发傻的表情，再忍不住咯咯笑起来，惹得趴在巨石上打盹的富贵昂了脖子直往这边瞅。
“再傻站下去可又要染风寒了，你身上还湿呢。”
取笑完毕，月夜仔细给轩辕浅风系披风。
久违的花香萦绕鼻间，轩辕浅风回神低头看面前的人。
娇小的月夜只抵到他的肩下而已，正一丝不苟的在给他系衣带。
他们曾经走的如此之近，近到同床共眠唇齿相依。
他们也曾隔得很远，远到她对他冷眼相向，一度让他觉得她要放弃。
而现在，在不知流逝了多少时间以后，她又重新站到了他身边，这么近，这么近。
“我以为，”轩辕浅风情不自禁的开口。
“嗯?”月夜抬头看他，晶莹的目光里写着询问。
“你已经...放弃我了。”他一字一句的低语。
“你说什么呢？”月夜不可思议般挤弯了杏眼，“我何时放弃了？”
她将披风衣带系成个精致的蝴蝶结，退后两步左看右看，边看边说：“我可是----”
她拖着长音，一把揪住富贵的尾巴手脚并用爬上突起的巨石站起来打量了一下四周：“一直在这里---”
继而又居高临下的望着轩辕浅风说：“等你追上来呢！”
甜美的笑容灿烂无比。
轩辕浅风站在巨石下微微仰头，看着月夜飞扬的黑发与翘起的嘴角，有一刹那，他很想轻拥这个女子入怀，再不松手。
月上梢头时两人回到石洞准备夜宵，一揭草帘便看见白天留在桌上尚未收拾的丹药银针。
轩辕浅风揭帘的动作瞬间凝固，看来他的磨难并未走到尽头。
月夜赶紧抢先几步蹦至桌边，伸手将瓶瓶罐罐揽个满怀，扭头笑说：“这个今后也不用。”
轩辕浅风想：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所以呢？”心里一块重石落了地，他挑了个舒坦的坐姿在桌边坐下。
“什么？”月夜打开一口红木大箱，一股脑儿把药瓶全扔了进去。
“如此便可吗？药也不用再服？”他总是不相信。
“那倒不是。”她合上箱盖转过身卖关子，“药还是要吃，不过只一种，晚饭后告诉你。”
不料他们吃过饭后还有个富贵，于是轩辕浅风被差遣去洞外喂大猫，顺便被不满是他来喂食的富贵赏了一爪子。
带着受伤的手与心灵回到洞内找人听下文，哪知那人竟解了罗衫去沐浴了。
于是由之前苦难日子打磨出的忍辱负重的好脾性瞬间被消耗殆尽。
“我现在又不是看不见，你也不怕我将你一览无余！”轩辕浅风背对着浅潭冲月夜发火。
“被看又不会少几块肉，大不了你也脱光了让我看回去。”某人欠揍的声音缓缓从昏暗光线里传出来。
顿时气结。
日子好像又回到了从前，她还是那个不可理喻的女登徒子，而他依旧对她的顽劣束手无策。
只是，却如此怀念。
最后那人终于安分下来乖乖陪他坐下，乐呵呵看他冷着一张俊脸。
面前桌上偌大一个空瓷碗，旁边一把锋利的小刀。
“开玩笑也开不起，真是。”月夜假装抱怨，“算我不对，我道歉。”
本来就是你的错。
轩辕浅风的眼神不依不饶。
月夜厚脸皮的一笑：“喝了这碗药，我给你好好赔罪。”
“这里只有碗，没有药。”他故意抬杠。
“谁说没有。”
月夜伸出一截雪藕似的左手臂，拿起小刀在手腕上割开一道深深的口子。
出手利落，动作迅速，好像那手并非她的手，那伤口是落在别人臂上。
鲜血如泉涌一样冒出来，淅淅沥沥流进碗中，衬着玉般洁白的碗壁，色泽红的悚目惊心。
她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就像丝毫感觉不到疼似的。
“你疯了，这是做什么？！”
轩辕浅风万没料到月夜有如此举动，震惊之余一把抓了她拿刀的右手紧紧捏住，却为时已晚。
“没做什么，这就是你的药啊。”
月夜认真观察着血流入碗中的状况，一脸的若无其事。
空气中花香浓郁，几欲醉人。
“胡闹！”轩辕浅风一时怒急，只差没拍桌子。
“冷静，冷静，我又没叫疼。”月夜眨眼安慰他。
“这到底怎么回事？”
待盛满一整碗，轩辕浅风盯着那鲜血，心里颤的直慌。
他不知杀了多少人，见了多少血，就连自己的血快流光了也觉得不过如此。
却在看见这碗血时莫名的胆战心惊。
若说这是药，又让他怎么喝的下去。
他听说过以人血作药引，然两三滴足矣。
而非现在这样，那么多，全都是她的血。
“先喝了它。”月夜随即往伤口上缠上一块丝帕。
“不行。”他回绝的斩钉截铁。
“你不行我也不行。”月夜正色看他，甚至有些严厉：“这血微凉便化剧毒，对你再无作用。”
“哪怕先尝一口，”转眼她又软了口气，双手合十冲轩辕浅风低头：“拜托。”
他不动，眼睛看向别处。
“拜托~~~~~~”她央求，偏头俏皮一笑：“呐？”
犹豫，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这让他如何是好。
“浅风美人------”月夜撅嘴撒娇，“你忍心让我白流这么多血？”
一语击中他软肋。
将碗端至嘴边，轩辕浅风的手都似乎开始发抖。
如水仙幽昙之味的香气引人垂涎，这竟然是血的味道。
记得许多年前他兄弟二人的父亲赐给还是孩子的他们两杯美酒，和这血比起来，那酒里的剧毒好像还更容易让他喝下去。
闭眼，狠心咽下一口，却又吃惊的再睁开：“为什么？”
“呐，是不是？”月夜笑的眼弯如月，“很好喝对吧？”
是很好喝。
比春桃甜，比槐花香，比清酒醇，比花汁密。
原来人的血不是只有咸腥味。
因为除了颜色实在哪里都不太像血，最后轩辕浅风终于喝光它。
身体并无任何异样，充其像是为了打发时间吃了一盘水果的感觉。
然而顷刻，他注意到自己手背上富贵挠出的抓痕不知何时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是......”
这一晚经历的事样样出乎他意料，已经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便是淡幽。”月夜终于开口解谜。
“淡幽？”
“可治病疗伤，可强体质增内力，甚至可永葆青春，让人长生不老。”
“当然，它也可以是夺人性命的毒药，无药可救。”
“不过，是药是毒，要看我想怎么用它。”
“世上怎会有如此之血，淡幽，究竟是......”轩辕浅风觉得难以置信。
“其实，真要说的话----”月夜沉吟。
她倒难住了，该如何让他明白，那些对于他们来讲犹如天方夜谭的事。
“呐，浅风，”她突然换了个话题，“现在要听我的事吗？”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淡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