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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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夜
月夜泡在水里，身边桃花朵朵，淡淡清香。
其实她身上的香更香，只是自己天天被那味儿笼着，反而觉不出。
那是血的味道。
被凉的渗骨的地泉水一泡，血就止不住的热，味道愈见烈。
她为异族，身体内在与中土人大为不同，明明可以伤骨冻肤的春日冰水，于她却正好。
因此洗的惬意。
轩辕浅风正四处打量石洞，偶听得隐约几声水响，便起身循声而去。
洞厅往后延伸四五米，果然有一小小浅潭。
只是石洞主人并没有在潭子周围放置夜明珠，因此那里光线骤暗，唯一的光源来自洞厅的微弱余光，以及浅潭顶上石壁间的缝口。
轩辕浅风越靠近浅潭，平日里常闻到的花香味越浓郁。
昏暗视线里，潭里水波莹莹，花瓣星星点点。
隐约一名女子，盘发靠坐水边的身影悠然自乐。
忽然几缕银白月光由洞顶石缝倾斜而下，在水面汇成一圈光束。
原来是月亮刚拨了云层钻出来。
犹如被吸引般，女子起身走入月光中解发，身上水花缤纷滚落。
轩辕浅风静静看着她。
漆黑长发垂腰，平整刘海齐眉；不若中土女子云鬓高髻，更添异样风情。
一双杏眼含水，一点樱唇带笑；小巧玲珑之形，圆润丰腴之体。
她的肌肤清透更胜初雪，右肩背上一株花朵刺青，嫣红似血。
她总是叫他“美人”，原来她才名副其实。
大概是被花香所迷惑，两只四月蝶款款从石缝中飞进。
两点淡蓝荧光若即若离，于空中追逐嬉戏。
半响，轻轻停驻于女子伸出的白嫩右臂之上。
由此时间凝滞，万物屏息。
唯有女子沐浴于月光下，专注看蝴蝶振翅。
忽有晚风潜入，卷皱一池潭水，也惊飞两点蓝光。
女子无声展颜，笑看惊慌失措的两只飞虫。
如晨花于朝日暖风中轻轻摇曳，似幽昙在午夜时缓缓绽放。
甜美，娴静，翩然若神。
彼时，月色如水，夜凉如风。
有佳人不知从何而来，名为月夜。
轩辕浅风见过不少绝色，其中一位甚至号称“天下第一”。
不过现在他想，若要那些女子和眼前月夜站一起，恐怕只会黯淡无光。
包括所谓的第一。
打个比方。
前者就好像洛神花会上争奇斗妍的各色花草，万紫千红娇艳欲滴，可供人观赏引人赞叹。
后者却如天庭里的仙草奈何桥边的彼岸花，空灵飘渺，只能让人仰望却触碰不得。
他道她是中土境外某隅的异族，现在看乃九天之上的仙子也说不定。
原来他离仙子那样近。
月夜戏蝶其实不过短短几瞬，轩辕浅风却觉得自己看她那个浅笑看了千年。
待两只小蝶飞远，月夜拾了潭边的淡紫薄纱披上，转过头淡淡道：“这边水湿地滑，你又看不见，小心摔了你。醒了叫我便好，干嘛费劲在这里等我。”
说话的方向隐约可见轩辕浅风正靠坐一突石上。
她的感知力优于常人，黑暗中老早就发现另一人缓缓靠近的气息。
想着那人醒来可能饿了，一路摸黑过来找她，结果又面薄害羞不好意思说，只好乖乖候在一旁。
美人默默忍耐的样子也很可爱，所以故意磨磨蹭蹭又戏水又看蝶。
让他多等一会才不枉费她一下午的辛苦劳作。
轩辕浅风回神，先是一惊，转而又忍俊。
她还当他看不见，岂不知自己已被人从头打量到脚。
被其倾城容貌迷惑一时是真，然而他已和她相处多日，眼前这个人，虽然优点也多多，但是好色又顽劣，偶尔还犯迷糊。
就像现在。
想到平日里她的种种不轨言行，他就觉得，这会要不多看两眼她裸着的身子，那就不叫有来有往。
可怜他从前为人淡泊不喜风月，现竟被个女人影响的如此下作。
可憎之极。
看她的眼神因此恶狠狠的深，恨不能扑上去咬两口。
月夜披着纱出潭，扶了轩辕浅风走回洞厅。
夜明珠颗颗光彩夺目，映的薄纱下的胴体若隐若现，逼的轩辕浅风难以直视。
扭过头心想，如何告诉她他已复明。
“饿了？我去拿饭菜，一直给你热着。”对方已经走开。
转眼摆了一桌子，月夜又道：“你先吃，我换件衣服。”
应该是穿件衣服，他在心里纠正。
尝一勺粥，滑腻鲜香；咬一块饼，清甜可口；外加开胃的野菜，不得不说，这女子的手艺的确让人恨不起来。
抬头想给她一个赞许的眼神鼓励，一口饼差点没呛进喉咙去。
那人正背对着他站在石床边，身上连那件淡紫薄纱也褪了去，竟是□□。
果...果然是在“换”。
之前看她都在昏暗光线下，还有件薄纱罩着，隐隐约约并不清楚。这会冷不防的，雪背翘臀就那么亮堂堂的暴露在他眼前。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怎么呛到了？”月夜听闻欲转身。
她还要转过来？！
转过来前面也要一览无余啦！这女人有没有自觉？！
一边心里愤怒着，一边赶紧低头研究饭菜：“没什么，吃的太急。”
“多着呢，慢慢吃。”月夜笑，看来今天的饭比较合美人胃口。
对方重又转回，轩辕浅风长出一口气。
无奈旖旎景象仍在脑海挥之不去，多少有些心烦，只好没话找话：“这饼色泽泛红，你加了什么？”
“最后一场的桃花瓣，我捡了不少。就这样谢了怪可惜，再过两天......”
“咦......？等等。”她话说一半打住。
月夜转过来看轩辕浅风，身上套件珍珠白的暗纹丝袍。
他等她下文，然后意识到自己好像犯了他人生中最愚蠢的一个错误。
“你怎么知道这饼的颜色？”月夜疑惑。
大概连她也习惯了他的失明，一时还没想到原因。
要如何解释与她？
告诉她我一觉醒来便可看见，告诉她我目睹她沐浴嬉水换衣从头到尾？
轩辕浅风头疼，说不定这会儿让他再从瑶仙台上跳下来一次还更简单些。
“我...”他开口，想该怎么接下去。
“你竟然...”月夜瞠目结舌指他。
他严肃表情郑重以待，打算诚心接受对方的责难。
你竟然瞒我，害我在你面前身无遮拦，无耻下流伪君子。用这些难听词汇骂他也没关系，今晚他的确有悖道德，做了那偷窥之事。
“你...你...”月夜结结巴巴。
微微避开她的眼神，轩辕浅风满心愧疚：她好像生气到说不出话。
“对不起，我...”他道歉。
“哎~~~~~~~~~~~？！”还没等他说完，一声拖着长音的惊呼霎时响彻石洞，“扑啦啦”惊飞洞外树上早已入眠的雀儿三两只，“我家美人能看见啦~~~~~~~~~！”
“啪啦”一声。
轩辕浅风夹在筷子里的一块饼掉在了地上。
这情景，为何似曾相识？
“是，我复明了，刚才睡醒之后就能看见。”他话说的有气无力。
对方乃高人，四两拨千斤之法炉火纯青，回回堵的他口张舌结。
一肚子过意不去全都憋回去，把眼前这人当普通女子看待，才是他犯的人生中最愚蠢的一个错误。
若是他的孪生哥哥知晓他的遭遇，倒不知会嘲笑他到几何。
月夜本人毫无知觉，一顿饭吃的雀跃不已，好像瞎了小半年现如今终于能看见的人是她一样。
轩辕浅风第一次目睹她吃饭，端着个碗半天得出结论:这位哪里是仙子下凡，根本就是饿鬼投胎。
怀着郁结之情结束晚餐收拾妥当，轩辕浅风抱着双臂靠墙看月夜拿一块块黑布裹夜明珠。
“这是做什么？”他问。
“睡觉的话这样太亮，遮起来比较好。”月夜头也不回。
他这才想起一件事：洞里只一张床，已被他独占多时。
那她如何入眠。
“嗯？”待他问她，月夜从一口红木大箱里抱出两床被褥一张薄草席：“我一直睡你旁边啊。”
旁边？他扬眉不解。
“这里。”月夜冲他笑，把草席被褥铺于石床旁边的地上。
“你这几个月随时要人照顾，我能睡哪，总不能让病人睡地。”
这下一句话也讲不出来，心里百味陈杂思绪翻涌。
这个人，调皮的时候可憎，乖巧的时候可亲，时时让他欢喜让他忧。
不吭气将被褥又抱起，直接扔床上。
月夜扯过一角：“你这是干嘛？刚刚才铺好。”
“今天开始你睡床。”他指自己，“我现在能说能看能走，不用人守。”
“那也不行，地气太重，你又没全好。”月夜不依不饶。
看她一脸“我是医者我最大”的表情就知道，要说服她很难。
所以只有一个办法。
“那这样。”他重新铺床，“还是睡我旁边。”
旁边？不一样吗？这回换月夜不解。
他把被子分成两床，并排窝两个筒。石床不大，但也够容两人。
还真是他旁边，月夜脸上浮起两朵淡淡飞红。
轩辕浅风铺好被子转身，意外瞥见某人低头红着一张俏脸。
她竟然会害羞！这会倒害什么羞！
心里浅浅一乐：看来是只纸老虎，嘴上谈兵厉害，来真的就兵荒马乱。
从今以后找到治她的法子。
不动声色瞟她一眼:“不早了，休息吧。”
那人顿时窘的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嘴角稍稍上扬，藏起来。再加一句：“上床。”
声音低沉，似命令又似诱惑。
对方立马钻进被窝盖住脸一动不动装尸体，到底是女孩子。
心情大好。
由复明而生出的高兴直至此刻才渐渐从心里渗出来，因为从这一天起，他将看见许多他不曾看见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月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