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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燕不忘一行人顺利回到了沛县,泗水亭熟悉的土路终于出现在眼前,带着沛县特有的泥土和炊烟气息。进入泗水亭前要经过老王家的田垄,——走之前弗婆婆可是答应帮老王家修整那老是漏水的水渠。可田埂边空荡荡的,只有老王头正佝偻着腰在侍弄庄稼。

      “老王,这么早,水渠就修好了呀?”

      “婴丫头,你赶紧回家看看去吧,你走了,弗婆就病了一场,现在都没缓过来呢”

      什么!弗婆婆病了?还病得不轻?!弗婆婆自己就是半个神医啊!亭里人头疼脑热都找她,什么病能让她自己都“没缓过来”?!

      燕不忘赶紧回家

      听到燕不忘的声音,弗婆婆猛地抬头

      “小主人!”弗婆婆焦急的上下检查燕不忘,“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快告诉婆婆!在咸阳……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有没有人……有没有人为难你?有没有……碰到什么奇怪的人?”

      燕不忘心中奇怪,秦朝律法虽然森严,但怎么也不会一直盯着一个小姑娘瞧吧

      “没事!婆婆,我没事!刘叔带着我们,一路都好好的!咸阳可大了!城墙老高老高,人挤人,房子多得数不清!” 她尽量用轻松的语气描述着,想让弗婆婆安心,“我们还看见始皇帝出行的车队了!好家伙,那阵仗!玄甲骑兵开道,后面跟着望不到头的兵士,戈矛林立,脚步震得地都在抖!中间一辆大得吓人的青铜马车,玄色锦缎的车盖,金灿灿的流苏,护卫里三层外三层的,威风得不得了!刘叔当时都看呆了,还说……”

      弗婆婆力道猛然收紧,燕不忘被她抓得生疼,但也顾不上,连忙安抚道:“婆婆?您怎么了?别怕!我们离得远着呢!就在街边看了一眼,没事的!真的没事!”

      在燕不忘反复保证下,弗婆婆整个人瘫软下去,靠在炕沿,喃喃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祖宗保佑……保佑……”

      看到婆婆终于平静下来,燕不忘松了口气,又想起路上听到的新鲜事,想转移婆婆的注意力:“婆婆,我们在咸阳还听到好些大消息呢!说是皇帝把大公子扶苏,派到北边的上郡去监军啦!离咸阳可远了!”

      弗婆婆闭着眼,没什么反应,似乎对这些宫廷变动并不在意。

      燕不忘又压低声音,带着点神秘和惊惧:“还有呢!听说皇帝震怒,把咸阳城里好多好多术士都给……都给坑杀了!说是那些人骗了他!杀了好多好多人!城里都传遍了,可吓人了!”

      “始皇帝,原来也会被骗吗?”

      “一个人……再厉害,再高高在上,终究也只是个人。” 她轻轻拍了拍燕不忘的手背,目光落回到她年轻而充满好奇的脸上,“只要是人,就有欲望,就有弱点。有欲望,有弱点,就有人能钻空子,就能被人骗,甚至……被人打倒。”

      她顿了顿,眼神变得更加深邃,声音也压得更低,仿佛在陈述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

      “更何况……是他那样的人。刚愎自用,容不得半点质疑,越是如此,越是容易……被蒙蔽双眼,被有心人利用。”

      弗婆婆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燕不忘的脸上。这张脸,眉眼间的倔强,思考时微抿的嘴角,那份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劲儿……太像记忆深处那个在赵国邯郸倔强又敏感的赵政了。但她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拼命否认,在刻意引导。她总是对燕不忘说,也对自己强调:

      “你呀,这性子,活脱脱像你娘亲……” 弗婆婆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遥远的温情和怀念,“一样的狠厉果决,认准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一样的实用,不讲虚头巴脑;一样的倔强,不撞南墙不回头……”

      她看着燕不忘那双清澈而充满生机的眼睛,心中涌起巨大的庆幸。幸好!幸好小主人没有继承她生父那骨子里的偏激和毁灭性。那种一旦被触犯,就要用滔天怒火和尸山血海来清洗一切的可怕特质。毁灭确实可以改变很多,可以扫平障碍,但也常常玉石俱焚,留下难以愈合的创伤和仇恨。而建设…… 弗婆婆的目光柔和下来,看着眼前这个充满好奇和行动力的少女,建设性的性格,像春雨,像犁铧,虽然缓慢,却能让荒芜之地生出希望,能实实在在地滋养生命,作用往往更大,也更长久,这是她的主人——燕毅留在燕不忘血脉里的东西。

      弗婆婆毕竟年逾花甲,这一场大病,如同秋霜打过的老树,虽然挺了过来,精气神却大不如前。燕不忘代替弗婆婆,把老王家的水渠彻底修整完善。她严格按照弗婆婆之前教导的方法,精确地配比夯土的黏土和砂石,仔细地调整渠道的坡度和走向。完工那天,渠水顺畅地流淌进老王的田地,老王一家感激不尽。

      “弗婆的法子就是管用!”老王看着水流,满脸喜色,“去年按她说的沤肥法子,那亩产就比往年多收了不少!婴丫头,你可得好好跟弗婆学,这可是能救命的真本事啊!”

      在这个靠天吃饭、赋税沉重的年代,能多收一斗粮食,可能就意味着一家人能熬过寒冬,能多活一条命。

      怎么才能让这田里长出更多的粮食?其实这个问题很早就在燕不忘心里扎了根。她跟着弗婆婆学沤肥,知道不同的草、不同的粪,沤出来的肥力天差地别,直接影响到苗的长势。她帮老兵修过耧车,发现腿的间距和入土的角度,会影响播种的深浅和疏密。她观察过田里的禾苗,长得壮实的,根往往扎得深,分蘖也多;而挤在一起、争抢阳光和养分的,反而长得细弱……

      燕不忘把自家的土地划拉出一小块来搞实验,还研究研究怎么改造一下耕种工具更好用一些…

      就在燕不忘沉迷于她的“增产大业”时,泗水亭爆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八卦新闻。

      刘季,当爹了!

      孩子是曹寡妇的!

      而他的妻子吕雉,此刻还怀着身孕!

      我嘞个泗水亭大瓜!!!

      燕不脸上写满了“果然如此”和“岂有此理”的混合表情。这确实是刘季能干出来的事儿!他虽然没娶妻之前“浪荡”了些,野合露水情缘不少,大家也都睁只眼闭只眼(毕竟这年头也不算什么稀罕事),但总归……不那么地道。燕不忘可清清楚楚记得,就在刘季要娶吕雉的前一阵子,她还亲眼看见刘季被曹寡妇叉着腰从她铺子里赶出来。

      这种大瓜怎么能少了燕不忘呢,她噌地一下站起来,也顾不上满手的泥巴,胡乱在粗布裤子上蹭了两下,小脑袋瓜飞速运转:直接去找刘季?那老油条,肯定插科打诨糊弄过去!去找吕姐姐?不行不行,她现在怀着孕,不能受刺激。去找曹寡妇?好像也不太合适,况且她们也不太熟……

      有了!燕不忘眼睛一亮,拍了自己一裤子泥——找卢绾!

      卢绾,刘季从小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铁杆兄弟,刘季那些见不得光的“风流韵事”,别人可能不知道,卢绾十有八九门儿清!而且卢绾性子比较实诚,不像刘季那么滑不溜手,套他的话容易些!

      在樊哙铺子那条街的拐角,就碰到了卢绾,燕不忘连忙叫住他,脸上堆起一个格外“纯良无害”的笑容。

      “婴……婴丫头?你……你咋跑这儿来了?”

      “嘿嘿,随便转转。”燕不忘压低声音,大眼睛忽闪忽闪,充满了“求知欲”,“卢绾叔,听说……季叔当爹了?真的假的啊?这么大的喜事儿,你们咋不庆祝庆祝?”她故意把“喜事儿”三个字咬得特别重。

      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

      卢绾的脸瞬间皱成了苦瓜,眼神飘忽:“啊?这个……啊,是……是有这么回事儿……”他支支吾吾,明显不想多说。

      “哎呀,季叔可真行!”燕不忘装作一脸崇拜,“吕姐姐肚子里那个还没出来呢,这边就……啧啧,真是宝刀不老!卢绾叔,季叔现在肯定高兴坏了吧?是不是在王媪的酒肆里喝酒庆祝呢?”

      说着抬脚就要去王媪酒肆里找刘季

      “哎!别!”卢绾赶紧伸手拦住她,一脸紧张,“婴丫头,你……你别进去!季哥他……他现在……嗯……”他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个合适的形容词。

      “嗯?怎么了?当爹了还不高兴?”燕不忘眨巴着眼睛,继续装傻。

      “也不是不高兴……”卢绾挠挠头,压低了声音,几乎是耳语,“就是……有点复杂。曹家嫂子那边……唉,哭哭啼啼的,说季哥没良心,有了新人忘旧人,孩子都有了也不给个名分……季哥本来挺乐呵的,结果被这么一闹,也有点上火,正跟樊哙在里面喝闷酒呢。”他叹了口气,“你说这事儿闹的……”

      哦豁!信息量巨大!曹寡妇在闹!刘季在喝闷酒!燕不忘心里的小本本刷刷记着。

      “那吕姐姐知道了吗?”燕不忘立刻追问关键。

      卢绾头摇得像拨浪鼓:“不知道不知道!谁敢告诉她啊!怀着身子呢!季哥也交代了,谁都不许往那边漏风!”他一脸“你可别害我”的表情。

      燕不忘撇撇嘴,心道:纸能包住火?这么大的事儿,吕姐姐迟早会知道。

      燕不忘拽着卢绾去找刘邦,“走啦走啦卢绾叔,去蹭个酒喝喝”

      刘季在泗水亭吃饭喝酒有个“特权”——虽然他自个儿经常囊中羞涩不给钱,但他门路广、朋友多,呼朋唤友的本事一流,去谁家铺子,总能招呼一大群人去捧场,无形中做了宣传。久而久之,像王媪这样精明的生意人,也就睁只眼闭只眼,权当花钱买人气了。

      进了王媪酒肆,燕不忘果然见到刘季“哟!刘——叔——!”她故意拖长了调子,大眼睛滴溜溜地在刘季脸上转了一圈,然后夸张地一拍手,“哎呀呀!我说今儿个泗水亭的喜鹊怎么叫得格外欢实呢!原来是天大的喜事儿临门啦!恭喜恭喜啊刘叔!当爹啦!这么大的喜事儿,您怎么一个人躲这儿喝闷酒呢?这不得大摆三天流水席,让咱们沛县父老都沾沾您的喜气儿?”

      她一边说着,一边毫不客气地挤开樊哙旁边的位置坐下,顺手就从樊哙面前的盘子里拈了块最大的狗肉塞进嘴里,腮帮子鼓鼓囊囊,含糊不清地继续“开炮”:“啧啧啧,刘叔您可真是……宝刀未老,双喜临门呐!吕姐姐肚子里那个小宝贝儿还没落地呢,您这边又添了个大胖小子!这效率,这本事,真是咱们泗水亭……不,是整个沛县的头一份儿!卢绾叔,您说是不是?”

      她还不忘把老实巴交的卢绾也拖下水,卢绾被她这连珠炮似的“恭喜”轰得脸色发白,站在桌边坐也不是,走也不是,只能尴尬地搓着手,嘴里含糊地“嗯……啊……”着。

      刘季端着酒碗的手明显顿了一下,眼皮都没抬,只是从喉咙深处发出一个模糊的、带着酒气的音节:“哼。”

      樊哙是个粗人,觉得这事儿没啥大不了,看刘季烦闷,瓮声瓮气地劝道:“大哥,不就是个孩子吗?哪个大老爷们□□底下没点风流债?烦他鸟的做甚!喝酒!”

      刘季转向嘴角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弧度:“婴丫头,你这张嘴,今天是抹了蜜还是淬了毒啊?嗯?老子喝个酒,碍着你哪儿了?跑来这儿阴阳怪气?”

      老阴阳师了

      “刘叔,您这话可冤枉死我了!我这不是替您高兴吗?这么大的喜事儿,您藏着掖着多没意思!”她说着,又转向卢绾,一脸“求证”的表情:“卢绾叔,您说是不是?刘叔当爹了,难道不是天大的喜事儿?咱不该恭喜?”

      “婴!”刘季猛地一拍桌子,这次声音大了许多,一字一顿地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你、给、老、子、闭、嘴!再敢提一个字,信不信老子把你扔泗水里喂王八?”

      燕不忘不开玩笑了,正经道“吕姐姐真是个好女人,你怎么不珍惜人家,嫁给你刘季,图你什么了?图你年纪大?图你不洗澡?还是图你兜里那俩叮当响的铜子儿?人家是正经大户人家的女儿,下嫁给你这个泗水亭长!自打跟了你,操持家务,侍奉你那老爹,如今还怀着你的骨肉……刘叔,你可曾听过她对你,对刘家,有半个字儿的怨言?有过一丝一毫的不敬?”

      刘季沉默了

      “整个泗水亭的人,都!知!道!了!”

      燕不忘凑近刘季道“你唯独瞒着娥姁姐姐一个人!你以为这是为她好?你这是把她架在火上烤!让她成为整个泗水亭最大的笑话!让她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

      “刘叔!你说你平时那么男人的一个人,兄弟们有事儿,咱亭里谁谁谁被欺负了,啊,总是第一个上,就这事儿,藏头藏尾的,干得忒不地道!忒不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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