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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六千里路云和月(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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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殿内坐满了够级别的文武官员,大家听说鄯善国的朝拜特使是一位美丽的汉族姑娘,而且还要为大臣们献舞,大家都争先恐后地早早到来。
乐声终于在灯火通明中响起,八人乐队跽坐在旁,抚琴、击磬、吹箫配合完美。
金姬身着血红色曲裾深衣,红衣上墨绿色锦边绣花,宽宽长长水袖的下部分墨绿色衔接,华贵中不失妩媚,一丈长的水袖在她挥动的手中吸引着无数双转动的眼睛。她双袖飞起,身体向左前倾,扭动成优美的“S”形,宣室殿内顿时掌声四起,嘘声一片。
翘袖折腰之舞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跳的,宣帝兴奋的说道,“裾似飞燕,袖如回雪,楚楚动人。”
大司马大将军霍光也少有的赞叹说,“这支舞蹈只有高祖的戚夫人能跳出超凡高度,没想到鄯善国的特使居然也有此高超舞技。”
“许特使,离朕近些,朕要近距离观看。”
金姬长袖甩向宣帝方向持续飞舞,身体摇曳,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忽然,只见宣帝身体摇晃坐立不稳向前倾倒下去,身边的太监眼急手快及时扶住宣帝向前倾斜的身体,他扯着公鸭嗓大声呼喊。
“护卫,有刺客。”
一群护卫手持宝剑冲上前来,霍光一声令下,“拿下鄯善国许特使,如有反抗,就地格杀。”
十几把锋利宝剑齐聚金姬全身脏器部位。
紧接着又有人喊道,“大司马,又有人倒下。”
霍光顺着声音望去,距宣帝近处的几位大臣均无声倒地。
“快把陛下背走传太医抢救,关闭宣室殿,别让凶手逃走。”
金姬被眼前的突发状况惊到,面对十几把宝剑对她来说实在是小事一桩,她冷静的告诉自己,在没弄清缘由的情况下不要擅自行动。
她对霍光说,“大司马大将军,本特使是代表鄯善国来汉朝朝拜的,鄯善王对汉朝忠心耿耿,不会做出这等刺杀汉帝愚蠢之事。本官是汉人,京城是我的故乡,我心向汉,更不会刺杀陛下。”
霍光满脸怒火道,“事实胜于雄辩,你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你若敢反抗,马上让你成为人彘。快说,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好好的欢迎晚宴瞬间成为死局,金姬百思不得其解,闪念间涅乌在她脑海里出现,定是他搞的鬼,她将目光投向涅乌。
霍光见金姬求助鄯善国王子,更坚定了他的判断,“鄯善国王子,你要认清形势,同流合污你们的结局相同,只有反戈一击,才能救你自己和你的鄯善国。”
涅乌见事儿已办妥,借刀杀人成功实施,金姬这颗眼中钉已被拔出,他长出了一口气。
“大司马大将军,许金姬在鄯善国就是一草民,由于她父母对先王积怨太深,她对鄯善国始终怀有报复心理。此次她自荐朝拜特使,就是为引起大汉对鄯善国的不满,她要把鄯善国置于不忠不义之地,甚至把鄯善推向灭国边缘。缘由本宫已说明白,怎样处置许金姬请大司马大将军自己定夺。鄯善国的朝拜任务本宫已经完成,请大司马大将军代本宫向陛下辞行,来年本宫定再来大汉朝拜。”
“好,鄯善的忠心汉庭已收,一路平安。”
看着涅乌昂头挺胸大步流星出了宣室殿,金姬这才如梦方醒。
她镇静自若向霍光说,“大司马大将军,我们都被鄯善王子设计在他的阴谋之中。你我互殴,他从中渔利,他渔的是他在西域的政治利益,而我汉朝输的可是大国尊严的利益。”
霍光根本没把金姬这样的一个女子放在眼里,什么尊严?什么利益?你懂什么是尊严利益?他觉得像金姬这样的女子,一定是使出妖魔般的魅力来迷惑鄯善王才得到的朝拜特使职位,这样的女子留不得,留下就会祸乱朝纲。
“许金姬,你知道什么是株连九族吧?你用的什么毒让这么多人昏倒?如果陛下有个什么闪失,不要说你家人在鄯善国,他们就是在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一家人碎尸万段。”
“稍等我片刻,我试一下是什么毒?”
霍光的脸色气得发紫,“你别跟我耍幺蛾子,快说你用了什么毒?怎么用的?”
金姬一抖长袖,她想把手露出,没想到她这一动不要紧,所有宝剑均顶在她的身上,使得她一动不能动弹。
这时,参加晚宴的大臣中走出一人。
“大司马大将军,我愿用头担保,让她查毒,以免耽误了陛下治疗。”
此人话音刚落,没想到站在金姬长袖边上的一个护卫又倒了下去。
“她身上有毒。”十几名护卫刷地一下均后退出圈。
霍光恼羞成怒,“护卫,将许金姬碎尸万段。”
一柄柄寒光四射的利刃刺向金姬……
“住手……想活命的都住手。”来人怒声呵斥道。
霍光双眼放出怒光,“傅侯,你袒护凶手这是为何?你对得起陛下对你的栽培吗?”
“大司马大将军,许金姬她不是凶手,凶手另有其人。你不可在没有弄清情况之下杀人灭口,她是冤枉的。”
“你说我杀人灭口?她是冤枉的?你拿出证据。”
“大司马大将军,许金姬在七年前刺杀楼兰王行动中立过汗马功劳。她武功高强,为人正直,她的江湖地位能顶上汉军的千军万马。没有她,刺杀行动不会那么顺利,没有她,楼兰就没有暂时的稳定。”
“你把她说的神乎其神,那为什么七年前你没有把这么个人物上奏陛下?”
“……”
是啊,若不是金姬不愿让人知道她的存在,也不至于有今天的诸多说不清楚,索性今天就打开窗户说亮话吧……
“大司马大将军,我嗅出了我衣服上的毒。”金姬的话打断了霍光与傅介子的唇枪舌剑。
“原来你把毒渗在衣服里,你说你衣服里渗的是什么毒?”
霍光对金姬毫无信任感。
“不是我把毒渗在衣服里,这衣服是我白天在集市里买的,我并不知道这衣服上有毒。”
“现在就算你不知道衣服上有毒,你快说这衣服里到底渗的是什么毒?”
“是曼陀罗的毒,具体说应该是曼陀罗种子碾成粉末揉进面料中。因为曼陀罗种子毒性大,在我抖动长袖时,粉末飞入空中被人吸入口中导致麻醉中毒。不过这点毒不至于让人有生命危险,太医应该明白,用干草和绿豆混合煎服即可。”
霍光更是恼羞成怒,“你嫌这毒太轻了是吗?你的目的是毒死陛下才算功成名就是吗?不过有一点我没弄明白,你身上这件深衣渗满了毒,你为何安然无恙?”
“我本身就是个毒人,百毒不侵,我身上流淌的血液比曼陀罗的毒性要大很多倍。”
“你以为你这么一说我就会相信吗?百毒不侵只是个传说。”
傅介子看不惯霍光的霸道,他直截了当对他说,“大司马大将军,您看现在时间已晚,不如结束宴会让大家都回府休息,我们再仔细分析这毒到底从何而来?”
“好吧,把中毒人员都送太医那里救治,所有人清场,傅侯你留下。”
霍光又想起一事,“许金姬,你身上渗满了毒,可你却安然无事?可见你是有备而来呀。”
金姬被十几柄剑锋点压着,有几个锋点已渗出鲜血,她懒得说话,她知道就算她说得明白,霍光也未必信得过。
傅介子不管不顾的对霍光道,“大司马大将军,请您让这些护卫下去,有任何问题我们一样一样说个明白。”
霍光刚缓和下来的一张脸立马又变了颜色,“傅侯,我让你留下不是帮这个刺客解脱,我是让你帮我找出她背后的指使。”
“大司马大将军,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拿朝廷的俸禄为圣上做事是我的责任。可您觉得就这十几个人能控制住她吗?”
“哦?在你眼里我堂堂众皇宫护卫连一个下毒女子都扛不住吗?”
“唯。不要说您这十几位护卫,您就是把皇宫里所有大内高手都找来,恐也难敌金姬一人。她若想害陛下,不必用下毒这等手段,她一缕清风就能要了一个人的性命。”
听了傅介子的话,霍光倒吸了一口凉气。傅介子两次赴西域,他对西域的风土人情,吉凶祸福,政界要员,军备设施以及江湖术士等甚是了解,他说的话不可全信,但也不能不信。刺杀楼兰王有许金姬这么一个人相助必成气候,这女子有此通天本领,可傅侯归来受封为什么却只字未提及此人。
霍光天生头脑灵活,对人绝不全抛一片心。
他突然一声令下,“护卫听令,斩杀许金姬。”
他的话音刚落,耳边瞬间只听风声一阵,宣室殿内垂帘飞舞,几案挪位,宝剑发出的清脆撞击声阵阵,护卫们惨叫声声。霍光一阵头皮发麻,他站立不稳摔在地上,被狂风卷出丈外且在地上滚了几滚。
傅介子乱中摸到他的手臂,“大司马大将军,趴住别动。”
风声在护卫们哀嚎声中渐渐停下,霍光慢慢爬起,他顾不得自己“丢盔卸甲”的形象,环顾四周,宣室殿内一片狼藉,不堪入目。
再看许金姬,除发髻散落长发飘飘外,曲裾深衣整齐利落,面容镇静自若,宛如芙蓉花开一朵,毫无妖容一丝。
霍光的内心被触动,原来傅介子没有说谎。他相信了鄯善王用人是出于惜才,可他对傅介子却多了一份戒备心,何种原因让他把这样一位旷世奇才隐藏在楼兰?
他环顾四周,见护卫们一个个逐渐爬起。有的扶腰,有的揉腿,有的互相看脸上的伤痕,有的则抻胳膊踢腿在恢复体能,这些护卫好像没有一个正常无事之人。霍光的脸面不是个正常颜色,他心里在骂这些护卫一堆的废材。
“人都起来了吗?”
“有两人伤得太重,怕一半会儿起不来了。”
霍光强忍着一口气说,“许金姬,跟护卫们去一趟中央监狱,委屈你几天,等我把你身上毒衣的事查个明白,你自然就出来了。”
未等金姬说话,傅介子急忙阻拦,“大司马大将军,这样做不妥。”
“哪里不妥?”
“她可是鄯善国的特使,我们不能随意扣留她。”
“你没看见鄯善国王子已经把她丢掉了吗?她的鄯善国特使之位已经没了。”
“那位王子算什么?他不过是个废朝王子,鄯善王任命的特使,他怎么会有权利丢掉?”
“废朝也好,现朝也罢,只要她在我朝犯了王法,我就有权扣留她。”
“大司马……”
霍光有些不耐烦道,“许金姬,傅侯押在我手里,你最好不要有什么妄想,待我查明真相,定会还你个公道。”
金姬点头,“愿配合。”
傅介子再次向霍光请求,“不行,她一个女子,中央监狱不是她能呆的地方。”
“你说,哪里是她能呆的地方?傅府吗?”
“大司马大将军,我愿意将鄯善国的特使暂时看管在傅府。
“你想得倒很周到,可你侵犯了中央监狱的职能。”
“许特使身份特殊,我只是暂时代看管。”
“傅侯,你不惜被抹黑也要为这女子据理力争,你与许特使是什么关系?”
傅介子的行为让金姬为之捏把汗,但她同时也感到很暖心,伤心之余,内心的冰冻也开始渐渐融化。
金姬抱拳道,“傅侯爷,金姬与您只是相识,私下并无交情,请不要干扰大司马大将军的决策,我愿意配合大司马大将军去中央监狱。”
傅介子的内心如猫抓鼠咬,把心爱之人关进大牢他实属难以接受,可不接受又能怎样?只能迅速破案救金姬出来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