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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泪洒库鲁克河水(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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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哪里找陀鳍?不能漫无边际地大海捞针吧?她想起了阿法芙。一国公主,以现在鄯善国的状况而言,即使家破人亡,她也是妥妥的王公贵族。她可以在宫里安享一生荣华,并不需要出家为尼。她出家的目的是真心悔过,还是另有原因?一个僧人大白天的不在寺院里修行,跑去外面弄得浑身湿透……就从她开始吧,希望我的第六感没有错。
金姬穿过西幽寺庭院进入后面僧人生活区,见一女尼装束的僧人背影正在晾晒衣裤,那矫健高挑的背影金姬一眼认出。
她轻轻靠近阿法芙,故意咳了一声。
阿法芙扭头见是金姬,她若有所思说,“你追我至寺院,一定是有什么重要事情问我吧?”
“摒尘师,金姬确有一事请你帮忙。”
“那就说。”
“有人在大王面前告你一状,说你在海边与一男子散步,有说有笑。因为你是王公贵族之身,先王之女,现在又出家为尼,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举,有损王室清誉。”
金姬用如此犀利的言语攻击阿法芙,她想激怒阿法芙,让她在不加思索的情况下讲明刚刚所做之事。
哪想阿法芙并不接招,她双手合十说,“施主,贫尼一生作恶不少,许驸马留贫尼性命并不是饶过贫尼所做过的恶事,他是让贫尼用每时每刻的忏悔之心来换取后半生的苟活。贫尼坚持每天忏悔,生不如死的那颗心就会一天比一天轻些,贫尼决心一直忏悔到死,来赎此生的罪恶,所以,你说的事不会发生。”
阿法芙的述说平静坦然,眼神不乱,看来阿法芙是真心悔过。
“那你到海边去做什么?”
“涅乌王子差人通知贫尼,说河边有一外来商贾因病丧命,需要僧人给他超度加持他水葬,贫尼用了一整夜给他超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的棺木推入河中。”
金姬听到推入河中四个字,她几乎窒息。
“摒尘师,水葬的地点在哪里?”
“库鲁克山脚下。”
阿法芙的声音还未落地,金姬已没了踪影。
阿法芙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
世俗的争斗已与她绝缘,摒尘女尼看看天色,轻轻地吸了一口空气,缓缓又呼出,艳阳高照,该去大殿念经了。
金姬一阵风地飞至库鲁克山脚下的河流,河面上虽有露出的山石等物,但并未见到有被卡住的任何漂流物。她提气在水面上飞速向楼兰海方向滑行,她明白她的滑行速度必须大于水流速度的几倍才能查找到她要找的东西,否则棺木一旦流入楼兰海最凶猛地带,营救的机率会大大缩小。
转眼已入楼兰海水域,这里的海水波涛汹涌,一浪盖过一浪,并且海水打着旋涡向海中心卷去。金姬高度紧张搜寻着海面,终于在向海中心卷入的途中发现了若隐若现的一条“小船”。
金姬腾空跃起飞至小船边上,她试图站在“船”边用脚勾住“船”帮向回滑行,可巨浪并不买账,它们连人带“船”卷向海中心……金姬焦急万分,一旦她被卷入海中心,不但救不了陀鳍,她也会葬身海底。
她聚足全身气力,将气力运足在手臂,她大喊一声,“开。”
只见眼前海水哗啦啦闪开一条通道,金姬用脚勾住“船”帮,钻入通道逆水而行……
小“船”终于驶上海滩,这是用一颗粗大的胡杨树劈开掏空后又扣在一起的棺木,外观制成漂亮的船型,显示出鄯善人的聪明智慧。
金姬抬手向小“船”甩去,一股气流将扣在一起的小船劈开,小“船”内浸入的海水四散流出,陀鳍出现在眼前。
金姬喊了两声陀鳍,而陀鳍好像已没有了生命特征,她顾不了许多,跪在陀鳍身边双手叠在一起用力按压陀鳍的胸口,海水从陀鳍嘴里流出。
金姬将陀鳍背在后背,提气轻功上身,陀鳍太重,一路上两个人磕磕绊绊终于看到了远处的王宫建筑。金姬长舒了一口气,她憋足气力腾空飞起越过王宫高墙,想方设法躲过有人的地方,安全回到了昌邑公主的寝宫。
昌邑公主和尉屠耆大王两人正哭作一团,忽听沉重脚步声,他们向门口望去,惊得二人连喊陀鳍的名字。
金姬轻轻将陀鳍放在昌邑公主的床榻上,昌邑公主挥手让宫女们散去。
尉屠耆王问道,“他还活着吗?”
“是的大王,陀鳍他还活着,你摸摸他的身子,很软很热。”
尉屠耆老泪纵横,“金姬姑娘你救了孤的唯一孩儿,你的功劳太大了。”
昌邑公主摸摸陀鳍的手,又摸摸陀鳍的脸,她笑了,“真是活的,大王,我们有希望了。”
“大王、王后,别只顾高兴,快请宫医来。”
尉屠耆兴奋的脸上止不住地笑。
“快、快传宫医。”
他又问金姬,“金姬姑娘,陀鳍他昏迷不醒,你觉得他是被水淹的吗?”
“大王,我觉得他是被下了迷药。他被扣在棺木中,流进了凶猛的楼兰海。”
尉屠耆刚刚的一脸笑容像一面竹帘哗啦一下落了下来。
昌邑公主一脸凝重,“是涅乌干的吗?”
金姬没有回答,她知道眼前的二人心里明镜一样。
昌邑公主略加思索问金姬,“杀涅乌,你有把握吗?”
金姬点头,“为大汉和鄯善的共同利益,金姬愿效劳。”
昌邑公主看向尉屠耆,“大王,臣妾现在病情严重,如臣妾有个三长两短,涅乌必会与你抢夺鄯善江山……”
尉屠耆忧思道,“让孤慎重考虑一下,明日给你答复。”
尉屠耆恍惚了一整夜,他的眼神一直都没离开过榻上的两人。
一个是自己注入生命的孩儿,单纯、善良、心无城府。从小受惯了别人的白眼儿,被人欺负就像家常便饭,做了王子后极力补偿从前的苦难,吃喝玩乐享受生活。这样的孩儿将来就算继承王位,恐怕也会被那些王宫贵族们揩净抹干。
另一个是自己相濡以沫六年的伴侣,昌邑公主的聪慧睿智给了他一国之君的信心,公主身后的大汉帝国让他坐稳江山更有底气,可这一切的一切太有可能随着昌邑公主的离去而分崩离析……
鄯善的晨曦格外耀眼,陀鳍睁开眼睛的第一句话就是,“水,渴。”
昌邑公主被惊醒,她支撑着坐起来,“来人,拿水来。”
一句话耗费的气力让她的身体都难以抗住,她连咳起来,身不由己地又倒了下去。
“母后,我怎么在这里?”陀鳍有点惊奇地问昌邑公主。
“你病了,母后担心,所以把你放到母后这里。”
昌邑公主的声音微弱,但她依旧笑容满面,对陀鳍她自始至终给予他伟大的母爱。
陀鳍似乎在想什么,“母后,我的头怎么这么痛?像裂开一样的痛,我好像有什么事没做完……”
“喝完水再好好睡一觉,现在什么事也不做,休息最重要。”
陀鳍还在想他没做完的事,“哦,想起来了,涅乌兄长约我在海边见面,他烤了好几条鱼在架子上,又鲜又香,可是他人不知道去哪里了。”
“你把鱼都吃了?”尉屠耆问道。
“嗯,那鱼太好吃了。鱼吃完我想去海里摸几条烤熟,等涅乌兄长回来请他吃。”
“然后哪?”
“然后……然后……我实在想不起来了。”
陀鳍的表情有点怪,他一定是觉得对不起涅乌兄长,他在责怪自己为什么那么自私,一条鱼都没留给涅乌兄长。
尉屠耆摆下手让宫女退下,他向昌邑公主和陀鳍王子宣布了这一夜考虑好的决定。
“陀鳍,历代王权之争必流血而定之,父王不能陪你一生,但父王要给你一个快乐而自由的人生。父王就你这么一个独苗,父王想让你一生都幸福。回到汉帝国河南老家去吧,一代一代繁衍下去,给父王留下一脉后世香火行吗?”
陀鳍听到父王之言,立刻嚷了起来,“我不,父王您忘了我们在汉帝国的日子了?我们处处遭白眼儿,时时缺吃少穿,您想让孩儿回到从前吗?”
“不会的我的孩儿。”
“为什么不会?”
“因为那时候父王是楼兰国遣送到汉帝国的质子,现在不一样了,现在父王当权,父王会给你一生花不完的钱财。你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父王还会给你带上忠诚的护卫,保你一生安全无忧,这样的日子美过神仙。把那些打打杀杀掉脑袋的角色都留给别人去做,陀鳍你只管享受就是了。父王一生就想要这样的生活,可父王没有这样的福分,只有你才能替父王完成心愿,怎么样我的王子?”
“不,父王,儿臣不想离开您和母后,有家的日子才幸福。”
有家的日子才幸福,尉屠耆心里在哭泣,王后很快就会香消玉殒,她走了,这个家就没了。
尉屠耆站起身来到陀鳍身边,他伸出手抚摸着陀鳍的头说,“有一天你会懂的,我的孩儿,希望你今后的人生一切顺遂。”
他的另一只手却慢慢靠上陀鳍的鼻子,陀鳍毫无防备地倒了下去。
昌邑公主猛地坐了起来,惊恐让她呼吸急促。
“大……大王,他可是你亲生骨肉,你为何……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