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楼兰》张馨心

190、泪洒库鲁克河水（2）

　　当外面的女子出现在冬暖阁门口时，大家都被她的到来惊得不得了。
　　“兰琪……”
　　“是我。祖父、大伯，金姬姐姐，刘昊兄长你们都好吧？”
　　众人只顾欣赏眼前的兰琪，根本没有注意到她在说什么，屋子里一片寂静。
　　兰琪这姑娘几年不见愈发美丽动人，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像两把蒲扇，一张一合把人扇得格外舒服。她的装束已经完全是汉女子打扮，嫩绿萝裙清新又时尚，给人感官上的年龄与当年无异，依旧是我家有女初长成的样子。只有那风尘仆仆的几缕散发能让人看出，她已是走出温室阳光下见过风浪的成熟姑娘。
　　“兰琪，真是你啊？”金姬激动地与兰琪抱在一起。
　　“你是怎么来鄯善的？”
　　“随商队过来的。”
　　“你兄长知道吗？”
　　“知道。”
　　“我看准是你兄长拗不过你没办法才放你出来的。”刘昊半嗔半怒说道。
　　“你怎么知道的刘昊兄？”
　　刘昊叹了口气说，“我掐指算的。”
　　“你算得真准，我整日住在兵营里，一点意思都没有。”
　　“六年间一直住在兵营？”刘昊来了兴趣，心想就她能老老实实被关在兵营里六年？
　　“当然不是，这么久一直被关进兵营里那还不抑郁？”
　　众人大笑。
　　“来来来，坐这儿，那就说说这六年是怎么过的？”刘昊招呼兰琪坐他身边。
　　这丫头的性格还真有点像玉姬，单纯活泼，不拐弯抹角。时间仿佛定格在六年前，玉姬就在这间屋子里，刘昊的心瞬间又被揪了一下。
　　一直沉默寡言的刘子涵看出了刘昊的内心变化，一家人为了这棵“独苗”真是超碎了心，现在无论刘昊看中哪个女子，他们都会不遗余力地为他“效力”帮他“搞定”。
　　刘子涵给兰琪递过一杯茶，不紧不慢地说，“兰琪姑娘，到家了，不急，有人爱听你的故事，你就慢慢讲给某人听。”
　　又是一阵笑声来回应刘子涵的慢条斯理。
　　兰琪见大家都在等她开口讲她六年间的故事，她清了一下嗓说，“既然某人好奇心重，那本人就讲讲这六年间我的京城见闻吧。”
　　“你居然跑去了京城？我的乖乖！”刘昊故作惊讶来逗兰琪。
　　“怎么不行吗？”
　　“行啊，有什么不行，下次再去叫上我。”
　　“真的？”
　　“当然是真的，大惊小怪。六年间你的京城见闻，就好像你年年进京城一样。”
　　“对呀，我真是年年进京城。”
　　刘昊真的被惊讶住了，这丫头没白活啊，见了世面了。本少爷曾经有花不完的金元宝银元宝，可连楼兰都未出去过几次，更不要提去我刘家江山的京城了，唉，人与人不能比呀，刘昊流露出一丝悲凉。
　　金姬见状连忙说，“兰琪，说话可要算数啊，下次去京城一定喊上刘昊兄。”
　　“没问题，如果刘昊兄能跟我一起进城，我京城的那两家亲戚会更高兴。”
　　“亲戚？”众人大眼儿瞪小眼儿，不知道兰琪家在京城什么时候冒出来了亲戚。
　　刘昊卡巴两下眼睛，“兰琪，我想知道你家京城的亲戚是什么人？还有你总去打扰人家，人家烦不烦啊？”
　　“不烦啊。他们可喜欢我了，我每次去他们都不愿意让我走。”
　　“啊？”刘昊摇头，做出无可奈何的表情。
　　兰琪好像想到了什么，她把视线转向刘翰和刘子涵。
　　两位长辈从兰琪的眼睛里读出了她想得到的答案，刘翰抢先说道，“不烦不烦，我们更喜欢兰琪。以后哪都不去，就住在汉中饭庄，这里就是你的家。”
　　“哈哈……真的吗刘祖父？”
　　“真的真的。”刘祖母和少夫人推门进来，她们听说有女子找上门来要见刘昊，立马赶了过来。
　　刘祖母问，“兰琪姑娘，你京城的两家亲戚都是什么人啊？”
　　“你们都认识啊刘祖母。”
　　一片寂静，大家互相对视想不出兰琪京城的亲戚是谁。
　　金姬轻声问道，“兰琪，快说他们都是谁，别让我们着急。”
　　“你们都认识，就是商掌柜和傅特使两家人。”
　　众人高兴地鼓起掌来，掌声让兰琪兴奋，她感觉真的回到了家一样。
　　“他们都被圣上封了官。”
　　“我们都知道了，商掌柜每年都托人给我们捎信来，不过就玉蝶的情况我们知道的太少。”刘翰回道。
　　金姬问，“兰琪，听说玉蝶被大司马大将军推荐去了太学，后来她怎样？”
　　“哦，金姬姐，商掌柜他觉得你为大汉付出的太多，可没有得到应有的奖赏，他心里一直放不下你，所以不愿说玉蝶的事。玉蝶她非常好，她不但能正常行走，还回复了之前的武功。她现在在贵族学校里教那些皇亲国戚的子女们武功，据说那些皇亲国戚们很满意。”
　　金姬笑了，“我就知道她行。”
　　“金姬姐，你想知道傅特使的情况吗？”
　　其实金姬已经想到兰琪会说到他，但她还是愣了一下，这姑娘跟玉姬一样，说事不想拐弯抹角，可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到那个人，让金姬很尴尬。
　　“我不想知道。”
　　金姬心里莫名掀起万丈浪花，她心中慌得不行，她担心自己控制不住涌上心头的巨浪，她夺门而出……
　　“姐……”
　　“快去看看她。”刘翰叮嘱兰琪。
　　金姬来到无人树林中，她伏在树干上悲痛哭泣，她把憋在心底的委屈和悲伤一股脑地发泄出来，泪水打湿了衣裳。
　　“金姬姐，我知道我捅到了你的痛处，可你必须面对现实，你早晚都要过这关。今天我把你伤疤揭开了，为的是以后不会让外人再去揭它。”
　　兰琪心里明镜一样，傅介子过得非常不幸，虽然他从不与兰琪诉苦，可兰琪看得明明白白。既然她看出了傅介子的悲剧人生，她为什么不把这事告诉金姬？兰琪每天都在想这个问题，可告诉金姬又怎样？她能扭转乾坤还是他能违背圣意离家出走？都不能，既然都不能，那不如再填把柴，让双方彻底决裂。
　　“金姬姐，他们的少爷已经三岁，你必须开始新的生活，不要浪费没必要的时间。”
　　“这个男人的心是什么做的？他说他要抬着花轿来楼兰娶我，他不仅违背诺言还娶了别人，可他一个安慰的字都没有写给我，他让我伤透了心。”
　　“金姬姐，我兄长一直在等你，他在等你回头，其实你们都一样，你们都是重感情的人，一个比一个执拗。”
　　“兰琪，我的心已死，这辈子我不会再对男人释放出感情。本来我就没资格享用男人的感情，是我异想天开，我不配拥有任何男人的真心。转告你兄长，如果我再接受男人的感情，就像这棵树……”
　　金姬一甩手，一股气流飞出，将不远处的一棵直冲天际的金色胡杨拦腰截断。
　　大树倒地的一瞬间，忽然传来一声尖叫，“啊……救命……”
　　金姬反手拽回气流，只见大树回起四十五度角，兰琪奔过去，紧接着传来兰琪的惊叫声。
　　“公主。”
　　公主？金姬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兰琪跟前，只见一位身着浅灰色僧袍已剃度的女尼被兰琪从地上扶起，她浑身上下湿漉漉的并沾有摔倒后的泥土。
　　金姬之前听说阿法芙在西幽寺出家为尼，但一直未得到证实。刚听兰琪喊公主，想必一定是她了。待女尼转过头来，四目相对，双发都显得有点尴尬。
　　阿法芙抖抖身上的尘土，“阿弥陀佛，施主您这是练的什么工夫？差点把摒尘拍成泥饼。”
　　“对不起公主，我没注意这里有人，请您谅解。”
　　“施主，楼兰公主已成往事，鄯善国的公主还未降生，请称呼我摒尘师。”
　　“摒……摒尘师，原来您真的看破了红尘。”
　　“错，摒尘只是觉得应该走这条路而已，不存在什么看破不看破，事实证明这条路也非常适合我，生者死者皆大欢喜。以后请不要称呼我敬语，我只是个托钵乞食的僧人，请不要给本尼增加恶业。”阿法芙说完抬腿就走。
　　金姬说道，“摒尘师，你脸上有划痕，血印明显，请让我给你敷药再走不迟。”
　　阿法芙回头双手合十说，“这点伤根本不算事，还是请施主多去西幽寺施舍才对，阿弥陀佛。”
　　兰琪顺着阿法芙走去的方向问金姬，“金姬姐，她是真的出家了吗？”
　　金姬若有所思，“国破家亡，阎王殿门口起死回生，这对她的转念是致命的冲击，她应该有所触动。”
　　忽听急促马蹄声传来，一骑一人已到眼前。
　　“金姬姑娘，王后到处找你，请快快回宫。”

　　“金姬，陀鳍不知去向，昨晚侍女明明看他入睡，可今天早晨却发现他寝宫空无一人，本宫有一种不祥预感。”
　　昌邑公主半躺在榻上，她拉住金姬的双手就像抓住活命的稻草，气若游丝般说给她听。
　　尉屠耆耷拉个脑袋，脸色蜡黄，眼窝深陷，坐在榻边一声不吭。
　　“王子一早儿不见就应该通知我，为什么才说？”
　　金姬的头忽然间涨得厉害，她似乎也有一种天要塌下来的感觉。六年前昌邑公主曾经说过陀鳍是鄯善唯一的继承人，她理解不了。她认为昌邑公主很年轻，她会生很多的王子和公主。可六年过去了，年轻的昌邑公主却还是苗条一身，从未见过她挺起肚子有种孕相的感觉，这让金姬觉得昌邑公主既神秘又苦命。她和自己一样，都是生不出孩子的女子，同病相怜，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席上金姬的心头。
　　她将头靠近昌邑公主，“涅乌这一宿都在哪？”
　　“他一宿都住在宫里，有侍女证明，早晨发现陀鳍不在，侍女特意把他叫醒来我寝宫见大王。”
　　“知道了公主，等等我，我出去走一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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