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楼兰》张馨心

192、泪洒库鲁克河水（4）

　　“王后，孤用了涅乌的同样手段，不过孤不会害他，孤是在救他。王后与孤一起生活了六年，孤有什么样的德行你最了解。孤在大汉为质，生活诸多年，其中的酸甜苦辣，生死攸关的日子孤都经历过。孤现在胆小懦弱的性格就是在大汉多年被压抑形成的，一个贫瘠小国的质子又有谁看得起？”
　　“以前是以前，现在把你扶上王位的不还是我大汉吗？难道大王你要背叛我大汉不成？别忘了在鄯善还有我大汉的一名司马和四十名士兵，你觉得他们会放过你吗？”
　　“王后，你误会孤了，孤之所以把陀鳍送回姥姥家，目的是让涅乌的计划落空。他既然有了灭陀鳍的想法，一次不行还会有二次、三次，他会让孤每天都生活在悬崖边上，孤会疯掉的。”
　　“大王，臣妾已决定杀涅乌，你为什么不让臣妾这么做？”
　　“王后，你以为仅凭金姬一人就杀得了涅乌吗？他父王被杀的事实已让他有足够防范，他绝不可能再走他父王的老路。”
　　“陀鳍去了姥姥家，以后鄯善江山由谁继承？该不是涅乌吧？”
　　“王位该由谁继承全凭天命，将来的事再说，孤从来没有想到会坐上王位，不也坐上了吗？看来陀鳍他没这个命，但不是件坏事，最起码能保全他的小命。如果上天认定他，那他一定会返回鄯善，一切听天由命！还有一事孤要告诉你，陀鳍他不是孤的儿子，他是孤的孙子。昭帝为了让孤在楼兰贵族面前长脸，也为了让孤有信心坐稳王位，他不但把王后你安排在孤身边，还把孤的孙子改成了儿子，这样孤才能心安理得坐稳王位。”
　　尉屠耆来到门口，向外面轻轻喊了一声，“进来吧。”
　　一位身材魁梧的侍卫走进昌邑公主寝宫，他来到床榻边扛起陀鳍就向外走。
　　尉屠耆嘱咐道，“要小心，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是王子。”
　　“大王放心。”
　　“陀鳍，陀鳍……”昌邑公主的喊声并未让侍卫停下脚步。
　　昌邑公主绝望了，她没想到，这么一个胆小懦弱又老实巴交的人居然心存大志。昌邑公主明白，尉屠耆的这些话，只有在他认定她命不久矣的情况下才敢全盘托出，看来她在世的日子真是不多了。
　　他把陀鳍送回姥姥家是出于真心保命，他把涅乌送上继承人位置是为了鄯善雄起，匡复楼兰。他自己没有能力让鄯善脱离夹缝中生存的命运，他把这个责任推给了涅乌。他虽依附汉帝国，但骨子里却暗藏楼兰人的风骨。
　　这个和自己风雨同舟六年的人，可悲又可怜，命运之多舛。想想自己，又比他强在那里？不也是同样的命运吗？
　　“大王，你我的命运如此相似，谁也不要嫌弃谁，扶臣妾起来，传金姬，臣妾要安排身后之事。臣妾走后，如果金姬愿意接替臣妾的位置，大王您会如虎添翼，如雄鹰展双翅傲飞天空。”
　　“王后，你想的太周全了。金姬是人才，孤是爱才之人，如果金姬愿意归顺孤，孤真是求之不得。”
　　昌邑公主心里安稳了一些，把金姬安排在尉屠耆身边的目的，是为了安抚鄯善，是为了让她接替自己，是为了完成汉帝国赋予自己的责任。
　　见金姬进来，尉屠耆知趣地退了出去。
　　“金姬，快来坐在本宫身边。”昌邑公主的声音小的可怜。
　　“公主，您一定要挺住，刘老板给汉庭去信，要求陛下派技艺精湛的太医来鄯善给您医治。”
　　“来不及了，不要浪费陛下的资源，我有两件事要交代你，你且听好。”
　　“公主您说。”
　　“第一件事，从明天开始下工地，接替本宫的工作，把新开河完成，让鄯善百姓都得到利益，他们会记住你的好，你在鄯善就能声名鹤起。”
　　昌邑公主呼吸急促了起来，她歇了片刻继续说，“本宫走后，希望你接替本宫的位置，替本宫继续完成做汉庭属国的任务。”
　　“公主……”
　　“别说话，听本宫说。我不是什么公主，我只是一名宫女，公主的身份是陛下对我的厚爱，也是我攀龙附凤的资本。我身负重任嫁到鄯善国，为的是汉庭的开疆拓土。尉屠耆他下过蚕室，之后再无后人。如果你能接替我的位置，委屈了你，但强大了汉庭。你要好好想想……其实我不愿意让你这么做，只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昌邑公主陷入昏迷中。
　　金姬懂了，她明白了那句“他是鄯善唯一的继承人”中的含义，她知道了陀鳍在角逐王权的争斗中一文不名。
　　昌邑公主离去了，带着她的梦想和遗憾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金姬听从了昌邑公主的建议，全身心地投入到新开河的事业中。她和昌邑公主从汉地带来的能工巧匠日以继夜挖河引水，她要把昌邑公主未完成的事业继续到底。
　　一年后，昌邑公主设计并实施的新开河终于完工，清凉透彻的河水卷着浪花前仆后继涌入宽广的河床。鄯善百姓欢呼雀跃，载歌载舞庆祝开河引水的成功，他们把这条河的名字定为昌邑公主河，金姬的名字也在不断地被更多的人赏识。鄯善国百姓的风俗习惯和生产生活，也在昌邑公主这六年的付出中基本汉化，一个充满活力，日渐富庶的西域小国正在逐渐走向强大。
　　依水而居，是昌邑公主来到鄯善的梦想，终有一天梦想实现了，可她却永远看不见了。
　　来自大汉的商队浩浩荡荡进入鄯善与西域国家贸易往来，或周转至遥远西方古国交易，始于西方的贸易商队也在鄯善进行周转，或交易，或向东方前行。
　　东西方国家之间的政治往来也在频繁过往之中。
　　尉屠耆利用汉朝声威，崛起在西域，鄯善国从此壮大起来。
　　陀鳍被尉屠耆大王宣布不治而亡，涅乌被尉屠耆收为王子，并以父子相称，并正式向鄯善国百姓公告涅乌为鄯善国储君。王宫贵族们皆大欢喜，他们与尉屠耆的关系也得到了改善，对尉屠耆的孤立也少了许多，一切都在这对“父子”的合理设计中。
　　昌邑公主走了，涅乌正式被立为储君，鄯善国也走上了正轨，一切安稳牢固。金姬觉得自己隐退的时候到了，否则，下一步引火上身的就该是她自己。
　　金姬进了大殿，这“父子”二人都在，她向尉屠耆大王施礼道，“大王，民女金姬今天见王是来……”
　　“来来来，坐坐坐，孤正想差人去请金姬姑娘过来，孤有事要与你商量。”
　　金姬准备与尉屠耆说民女今天见王是来告辞的，可还未等她把话说明白，就被尉屠耆挡了回去。尉屠耆是什么人啊？他稳坐王位七年之久，官场的外交时控把握他已非常熟络。他想到了金姬到来的目的，他不愿放走金姬，有金姬在他身边，他可以平衡涅乌的威胁。
　　他保住了他唯一的血脉—陀鳍，并把他送回中原安全地繁衍生息，可以让他的血脉永远传承下去。
　　但是他想到他自己还在涅乌的阴影之下，他被圈在危险之地中，昭帝派给他的四十一名官吏虽在，可总不能让他们整日里什么都不做，日夜保护在他身边吧？只有金姬姑娘可以与他昼夜相守，同榻而眠，这样既能制衡涅乌，还能美人入怀。拥有这样一朵花，已然胜过整个花季，他想想都要乐出声来。
　　“大王，金姬无德无能，不配与您商议国事，民女只是来告辞，谢大王这些年的厚待，民女感恩永世不忘。”
　　金姬虽性格内向，但她善于察言观色，尉屠耆想表达什么意思，她一清二楚。她忘不了她心中的那个男人，更放不下藏在心底的那份真挚感情。漫长七年铁杵已磨成了针，可她宁愿孤独终身，也绝不背叛自己的初心，所以她抢着说破，以全身而退。
　　这女子好聪明，她看透了孤与涅乌的复杂关系，她不想趟这滩浑水，她是想跑啊！不行，孤必须给她个定心丸。
　　“金姬姑娘，听说先王因为你的聪明才智曾经要娶你为妃，可他没有这个福分。孤今天把后位给你，由你来掌管孤的一切，昌邑公主可没有你的权力大哦。你为鄯善呕心沥血奋斗了七年，你却一文不拿，孤不但要给你鄯善国最高的俸禄，还要把这七年间你该得到的全都补偿给你。这也是昌邑公主留下的遗愿，她希望你接替她的位置，继续为鄯善国服务。金姬姑娘，只要你点下头，鄯善国就是你的了。”
　　好大的口气，这老东西要把整个鄯善国拱手送给这民女，真是昏了头了，老鳏夫，老色鬼，老流氓……涅乌快被尉屠耆气得七窍生烟，但，他忍耐着，一声不吭，他在等待反击的机会。
　　“大王，民女从小命苦，算命的说民女克夫。先王也因民女这个克夫命差点丢掉性命，民女实在没有一国之母的福分，请大王您深思。”
　　金姬一脸愁相，让尉屠耆深感不安。孤是一国之君，在鄯善有哪个能比孤的能量大？孤为什么得不到一个民女的倾心？尉屠耆茫然……但他还是不死心，不能让金姬就这样走掉，拖延一下时间，也许她想明白了自然就回头了。
　　“金姬姑娘，鄯善到了向汉庭朝拜的日子，过几天汉庭使者就会到来，他将会护送鄯善贡品入京城。这次去汉朝你辛苦一趟，完成任务回来孤给你奖赏怎么样？”
　　金姬本想一拒到底，可鬼使神差让她的心里有一丝思念牵动着她，她莫名其妙地应道，“大王，那金姬就走一趟吧，请问贡品都准备好了吗？”
　　“孤的贡品已备的差不多少，骆驼、马匹、驴子都已到位，鄯善瓜果还未备齐，这个就由你来操办吧。尤其是鄯善瓜，汉朝天子和大臣们尤其喜欢，这个你可以多备些，选最好的购买。”
　　“金姬一定照办。”
　　涅乌暗自憋着一口气，鄯善有金姬，本宫就没机会翻身，这种情况一定要扭转。
　　“父王，这次去汉庭朝拜，孩儿也想见见世面，亲自前往。”
　　“你就不要去了，你们都走了，鄯善有事怎么办啊？”
　　“父王，鄯善有汉庭官吏坐镇不必担心，做为汉庭属国，现在没有人敢攻击鄯善。为鄯善将来打算，孩儿有必要与汉帝相识。”
　　尉屠耆心想，让你去见识一下强大汉朝也好，免得你认为孤是胆小怕事。见到汉朝的繁华京城，知道汉朝的疆土有多广大，相信你会认为自己是井底之蛙的。
　　“好吧，你做为副使随金姬姑娘前行。”
　　“父王，这……”
　　涅乌恨不得咬碎钢牙，金姬，你有何德何能总是压本宫一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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