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楼兰》张馨心

189、泪洒库鲁克河水（1）

　　库鲁克河一修就是六年，这期间为了修建这条河，动用了所有鄯善国的百姓，甚至从汉朝来鄯善屯田的吏士都全部上阵，可还是没有把水引至鄯善。就不要说工程所用资金了，鄯善国国库几近掏空，汉中饭庄这六年的收入也全部贡献在这条河的修建上，昌邑公主更是拿出自己所有个人积蓄用在了这条河上。
　　真金白银浸染胡杨，一片金黄，咸咸汗水造就六个春夏秋冬，令人嗟叹。
　　昌邑公主由于长年累月的日夜操劳，已经积劳成疾。
　　金姬忧虑中来到汉中饭庄，望着高大气派的汉中饭庄门脸，金姬心中涌出一股酸楚。玉姬，你要是还在该多好，想必现在该是儿女绕膝，姐姐有事也好有个人商量不是？
　　金姬出现在饭庄门口，楼上有一人早已看到，她估摸着金姬这两天该来饭庄了，她天天等在窗口，她要努力决断一件事。
　　“金姬。”
　　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金姬望去，“少夫人。”
　　“这么多年了还称呼我少夫人，金姬，你跟我之间还是有距离啊。”
　　“哪有？”
　　“你称呼我先生大伯，却称呼我少夫人，你说你与我之间是不是有距离啊！”
　　“啊，对不起啊伯母，我习惯了，从现在开始改口，叫伯母。”
　　“诶……哈哈……找你刘祖父吧，跟伯母来。”
　　新建的汉中饭庄与之前的相比变化很大，现在的饭庄装修更加豪华、开阔、高大。但冬暖阁似乎依旧，仍然保持着原来的风格和面貌，这个套房对刘家和鄯善的汉人来说意义重大，必须保留，只是在设施、面积上有所升级。
　　少夫人领金姬来到冬暖阁，宽敞的冬暖阁里只坐着刘昊一人，他正面向窗外呆呆发怔。
　　“刘昊兄，多日不见你可好？”
　　刘昊一激灵，连忙转过脸来，他睁大的瞳孔中放射出无限光芒，片刻工夫，他又将脸转向窗外。
　　金姬难过地看了一眼少夫人，少夫人向金姬轻轻摆手，“金姬啊，你和你刘昊兄聊聊最近外面都发生了哪些新鲜事，你刘昊兄都好几天没出门了，我去找你刘祖父过来啊。”
　　“好的伯母，不然我也该来看看刘昊兄，最近外面的事可不少，我得给刘昊兄提供第一手‘情报’。”
　　“那好嘞，我去了。”
　　冬暖阁的大木门被关上，金姬说道，“刘昊兄，你要帮帮金姬的忙，不然金姬一定会焦头烂额的。”
　　刘昊的身体依旧未动，但他却开了口，“遇到难事了吗？说说看。”
　　“昌邑公主病的很重，王宫寻遍鄯善国，所有名医都被大王所用，可还是未找到能治昌邑公主病的人。我担心……”
　　“担心也没用，一切皆由命。”
　　刘昊悠悠的说，一副消极的态度，他的性格和以前相比大相径庭。
　　“刘昊兄，金姬不信命，也绝不认命。”
　　“是吗？他们都不认命，可谁也改不了命。”
　　“他们是谁？”
　　“我祖父、祖母，父亲、母亲。祖母整日里吃斋念佛，阿弥陀佛不离口，母亲整日里南无地藏王菩萨名号不离口，又怎样？玉姬回来了吗？”
　　金姬愕然，她没有想到刘昊现在变得竟这般玩世不恭，玉姬的离去对他打击确实很大，可怎么也不至于让他像行尸走肉一样，丢了思想，丢了魂灵，怎么能让他忘掉过去开始新的生活呐？金姬的脑袋也开始混沌起来，真的很难。她的心开始抽丝剥茧地痛，不要说刘昊，连自己都要变得玩世不恭。
　　冷静……清醒……金姬心里不停的告诫自己。
　　“她们这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来慰藉自己的心灵，刘昊兄，你比你祖母和你母亲学问高，这么点事儿你怎么都搞不清楚？你要安慰她们，而不是让她们来安慰你。你要明白你是刘家的将来，你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你该怎么做你需要好好想想了。”
　　“你们连声音都很像。”刘昊还是呆呆地像个木头人。
　　金姬的心被揪疼了，“声音像是吗？你怎么不说人长得更像，我们姐妹长得形同一人，有时候连你都分不清楚。让我来穿上玉姬的衣服，学着玉姬的腔调，做你们刘家的小夫人行吗？你愿意吗？反正我没人要，你想要的也回不来，不如干脆点我们两个凑合凑合，免得你象个被掏空的皮囊，还得让一家子人跟着担惊受怕的，你说怎样？”
　　刘昊双手捂脸大哭起来，他一边哭一边压住声音，担心哭声让长辈们听见。
　　金姬也哽咽起来，“原来你并未失去理智，也没变痴，你还是非常清醒。刘昊兄，我受到的打击比你小吗？我失去的可是一家人，我想归汉，都不知去投奔谁，海誓山盟一文不值……刘昊兄，六年了，不要再这样折磨你家人，你要闯过这关，担起你刘家的重担，让我们共同开创未来。”
　　刘昊擦干眼泪站起身，“知道了，从现在开始，一切从头再来，兄长我要把对玉姬的思念全都用在对汉廷的利益上。”
　　“诺，我期待着。”
　　冬暖阁的门被推开了，刘祖母和少夫人面带笑容地出现在门口。
　　少夫人急忙上前双手握住金姬的手说，“金姬，太好了，这才是老天的安排，我就知道你们都会想明白。”
　　刘祖母也过来把手放在两人的手上，“孩儿，大家浪费了这么多年的时光，要抓紧啊。”
　　“？”金姬满脸疑问，她看了看刘昊。
　　刘昊说道，“祖母和母亲问你愿不愿意做刘家的小夫人。”
　　金姬的眼睛立刻睁大，“嗯？我？”
　　刘昊凑近金姬小声说，“她们早有这个意思。”
　　“那你怎么不跟她们说明白？”
　　“那麻烦你今天就让他们死心吧。”
　　好你个刘昊，刚清醒就拿我做挡箭牌。
　　“刘祖母、刘伯母，您二老要先问问刘昊兄，他的意见会起决定作用。”
　　刘祖母说，“问他干嘛？孩儿，祖母就听你的。”
　　少夫人跟着搭腔说，“对的对的。金姬啊，我看你跟玉姬两姐妹其实没什么区别。如今也这么大的姑娘了，想找个配得上你的夫婿也真不容易……哦，我是说我们昊儿也不一定能配得上你的，我的意思是……在鄯善现在你连个亲人都没有……”
　　金姬微笑着说，“伯母，您的意思我懂了，您和刘祖母的意思是汉中饭庄就是我的家对吗？”
　　“对，对。”少夫人和刘祖母怀着期待的眼神儿注视着金姬，她们期待金姬能痛快的说出他们埋在心里多年的夙愿。
　　“刘祖母，刘伯母，金姬一直坚信汉中饭庄永远是我的娘家，无论我在外面受了多大的委屈，我都会以汉中饭庄为后盾，你们就是我金姬退可守，进可攻的战略大本营。”
　　“嗯嗯嗯……”两位长辈不停地点头。
　　“您二老觉得我和玉姬哪也不差哪都一样对吗？”
　　“诺，诺。”
　　“可我们的内芯不同啊。比如说，我喜欢吃甜的，她喜欢吃辣的。是不是把两个吃辣的人和两个吃甜的人分别安排在不同的锅里吃饭，他们都会很融洽？如果把一个吃辣的和一个吃甜的放在一个锅里吃饭，那么后果会怎样？”
　　刘祖母和少夫人面面相觑，这种通俗的解释已经给出了答案，可她们还是不死心，她们觉得金姬嫁到刘家是最好的安排。
　　少夫人轻声问老夫人，“金姬喜欢什么口味？”
　　老夫人说，“金姬喜欢吃甜食。”
　　少夫人说，“那我们提醒一下昊儿。”
　　她们深知刘昊的喜好可还是异口同声挤眉弄眼地对刘昊说，“昊儿，你是不是喜欢吃甜的？”
　　刘昊故意咳了一声说，“祖母，母亲，昊儿喜欢吃辣的。”
　　两位长辈僵在那里不知所云。
　　“金姬，你可有些日子没来了。”刘翰开门进来，后面跟着其子刘子涵。
　　“祖父，伯父你们好。”金姬连忙施礼。
　　刘翰和气一笑，“你们在研究什么，什么甜的辣的？”
　　刘昊马上回道，“我们在研究晚上吃什么？”
　　刘子涵说，“好哇，那咱们晚上甜的辣的一起上，想吃什么吃什么。”
　　刘祖母和少夫人四目相对，互相流露出格外惋惜的表情。
　　刘翰向刘祖母说，“老太婆，你杵在那里做什么，快去准备甜辣食材吧。”
　　“诺。”刘祖母和少夫人只能低头向外走。
　　刘翰看了一眼金姬，“孩儿，看你这脸色一定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金姬忽然觉得鼻子酸酸的，“祖父，昌邑公主病的很重，她现在的饭量比药量要小，我担心，如果她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怕是鄯善江山有变。”
　　刘翰沉默半晌说，“傅特使临走前交代我，如有重要事宜可形成公文差人送至离楼兰最近的驿站悬泉置。一会我亲自书写公文，请他们务必将此公文送至京城交到傅侯府，请他上奏陛下派汉庭最好的医官来鄯善给公主医治。”
　　“祖父让您操心了。”刘翰的决定让金姬心里多少有了点安慰。
　　刘翰问，“公主将她的个人财产全部拿出用于修河挖渠，凿坎儿井，现在她每天都需要吃大量药品，她手里可拿得出银两？”
　　“这点祖父不必担心，大王他对公主从未吝惜过。尽管开河修渠耗空了国库，但他能拿得出钱财来给公主治病。”
　　“那就好，不管大王任何时候吐露出半点银两紧张的字样，你务必来祖父这里与我开口，千万不能耽误公主治病。”
　　“我记住了祖父。”
　　刘翰问道，“涅乌王子有什么不正常表现吗？”
　　“没有。让我忧虑的是他的表现太正常，这一点让我害怕。六年了，他半点错误都未犯过，每一步都踩在点上，而且丝毫不差。大王已经习惯用他做事，好多公文都是他经手。他每天都工作到深夜，从不懈怠，现在除了鄯善国的军权他尚未掌握，其他所有环节他均能插上手。反之陀鳍王子吃喝玩乐倒学了不少，城府太浅，跟涅乌无话不说。”
　　“这个人一定要防范。”
　　“唯。”
　　面对金姬，刘翰迟疑了一下还是开了口。
　　“孩儿啊，按理说祖父不应该插手你的个人私事，可你的事祖父觉得我有责任管啊。你父母不在了，商掌柜又回了中原，昌邑公主如今病重，在这里除了祖父一家人还有什么人能对你负责？”
　　“祖父，我知道您要说什么，我和刘昊兄一样，心里都是盛满感情的人，请让我们顺其自然下去好吗？”
　　“孩儿你误会了，我可不像你刘祖母一样，整日里叨叨叨，乱点鸳鸯谱。我的意思是，傅特使已经领了圣命，如今不但娶了娘子，还生了儿子，你可不要犯傻一直等他到天荒地老，该放手时就放手。”
　　“祖父，金姬早就想通了，您不用为我担心。”
　　“那就好，想通就好，天涯何处无芳草？”
　　门外有伙计敲门，“刘老板，外面有一女子要见少爷。”
　　“嗯？有女子要见少爷……”刘翰将目光投向刘昊。
　　刘昊见大家的目光聚焦在他脸上，他慌忙摆手道，“没我啥事啊，你们都知道这六年我很少出门的，更不会认识什么女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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