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楼兰》张馨心

185、秋叶落玉陨楼兰（5）

　　法图娜卡巴着眼睛，“柔郎，你怎么了？你嫌弃本宫了？”
　　阿法芙拿出几只黄金耳杯，她向其中一只耳杯中斟满酒说，“驸马，我替长公主自罚一杯酒，请原谅她对您的执着和无知。”阿法芙一饮而尽。
　　“哦……本宫怎么无知了？”法图娜呆萌的表情让人无语。
　　阿法芙向另一只金耳杯中斟满酒送到金姬面前，“金姬，我为我之前对你的无礼表示道歉，请接受我的诚意。”
　　阿法芙的反常举动让金姬一时难以消化，她注视着阿法芙的眼睛。这双凹陷的美目含着笑意，可笑意的后面却像是隐藏着什么想不到的秘密。
　　金姬接过耳杯，犹豫着……
　　“行了，不能喝就不要喝，不要硬充好汉，给我……”玉姬向金姬伸出手去。
　　“给你怎么行？”金姬没有把耳杯递给玉姬。
　　“就是嘴硬，你有个能豪饮的妹妹不用，反而甘愿遭罪。”
　　“我不想让你替我喝一辈子的酒。”
　　“难道你想喝多了去飞吗？”玉姬动了动身子，“今天地上好像有点凉，我去取个铺垫。”玉姬说着想起身进屋。
　　金姬顺势将耳杯放下，“你坐着，我去给你取。”
　　“给我也带一个。天气凉了，这地上真不是我们女人坐的地方。若不是玉姬开口，本宫还有点不好意思管你们要个铺垫。”法图娜扭捏着说道。
　　玉姬一向鄙视这位长公主的品行，但碍于她长辈的颜面不得不指桑骂槐。她端起黄金耳杯打量着它说，“皇宫里的东西果真值钱，一个品酒的杯子都是黄金做的，难怪这人都这么矫情。”
　　法图娜似乎听出点什么，她翻了两下白眼儿说，“这是小公主倒给你姐姐金姬的酒，你可不要跟你姐姐抢呀。”
　　玉姬讥讽道，“长公主，难道您没听见我刚才说的话吗？金姬她不胜酒力。”
　　法图娜神情有些失望，她又一次把目光看向阿法芙。
　　阿法芙微微露出歉意，“哦，你看本宫的记性，我真的给忘了，金姬只能喝自家酿造的葡萄酒。那玉姬请把你家的葡萄酒拿来，本宫再为金姬倒上。”
　　“不必这么麻烦，我来替金姬喝了这杯酒。既然你们是为我父亲而来，那我们就干上一杯，祝我父亲重获新生。”玉姬一语双关举起耳杯。
　　法图娜失望地看了一眼阿法芙。
　　阿法芙镇定自若的说，“还是等金姬一下，少一个人就少了一份热闹。”
　　玉姬举着耳杯，对手却不接招，让她有些尴尬。
　　“玉姬，从现在开始你不能再喝酒了，你现在不是一个人。”金姬从后面拎着几个铺垫过来，她顺手递给大家。
　　“是啊玉姬，你是有夫婿的人了，不能像以前那样任性，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半点不考虑别人的感受，你要时时把你夫君放在第一位才行。”许暗尘慢声细语说给玉姬听。
　　金姬抢过玉姬手中的金耳杯，眼睛一闭猛地喝了一大口，她被金耳杯中的“烈酒”辣的连咳起来……
　　“两位公主，你们的要求金姬已经做到了，谢谢你们对我父亲的关心。”
　　法图娜和阿法芙对视，相互送去满意的眼神。
　　“父亲，我不让玉姬喝酒是因为她身有喜事。”
　　“玉姬嫁入刘家你已经跟我说过了。”许暗尘回道。
　　“我现在说的喜事是您快要做外祖父了。”金姬接着说道。
　　许暗尘听到金姬的话不由得仰头看天，喜上眉梢。
　　“哈哈……哈……老天有眼，喜事，真是天大的喜事。看来明天我要去趟汉中饭庄见见刘老板了，恭喜他刘家后继有人。”
　　说到汉中饭庄，金姬的脸上现出一丝忧伤，父亲如果见到满目疮痍的汉中饭庄，他心里不知有多难受。
　　法图娜听到许暗尘的话内心极度扭曲，又见金姬一大口“烈酒”下肚却毫无反应，再想让她继续喝下去已是不可能，坏心眼儿的法图娜又生一念。她对金姬说，“金姬，本宫要喝点热水，你去给本宫拿杯热水来。”
　　法图娜和阿法芙目送金姬并暗自数着金姬的脚步，一步、两步、三步……她们希望看到金姬噗地一声倒地，绝尘这个世界。可金姬太让她们太失望了，直至她的身影进入房中都丝毫没有半点异常。
　　法图娜恨恨地端起自己的金耳杯，“玉姬，我们为驸马的重生干杯，祝驸马大难不死，后福满满。”
　　玉姬拿起金姬喝过而未喝完的金耳杯，“祝我父亲后福满满，那谢谢你了，长公主干杯。”
　　玉姬举着金耳杯碰了一下法图娜手中的金耳杯，她满脸笑意，心中暗自说，气死你个老女人，免得整日里来我家骚扰我父亲。
　　许暗尘阴下了脸对法图娜说，“长公主，你没听到我们刚说的话吗？”
　　法图娜声音渐高说，“驸马，我们游牧民族的女子哪有那么娇气？喝酒跟喝奶都差不多，玉姬你说是不？”
　　“长公主说的对，父亲您不必担心，一小杯酒而已，不会伤身动气。”玉姬说完一扬手金耳杯见了底。可怜的玉姬一杯毒酒下肚，而她却全然不知。
　　阿法芙眼睛闭了一下，双手有点慌乱地揉搓了一下裙子，这个举动让走来的金姬看在眼里。
　　许暗尘还未等阻拦，玉姬的酒已经进肚。他生气地看了法图娜一眼，这个女人到哪哪不消停，真是个祸人精。对法图娜的厌恶，让他突生远离世俗的念头。
　　“好，爽快。”法图娜兴高采烈舞动着双手，解气地大喊。
　　玉姬指着法图娜说，“该你了。”
　　“好嘞，看本宫的。”法图娜一扬脖儿，耳杯见底。
　　阿法芙对法图娜说，“长公主，驸马这些日子一定吃了很多苦，让他好好休息，等明日我们再来。”
　　“让本宫与驸马说上几句话再走行吗？”
　　“有什么话等明日再说也不迟。”
　　阿法芙说完起身，见法图娜丝毫未动，她不由分说过去一把将法图娜从地上拽起。
　　法图娜赖叽叽地喊道，“慢点慢点，动了本宫胎气了。”
　　她懒懒地整理好衣裳准备随阿法芙离去。
　　“慢着。”金姬喊住两位公主，“你们给玉姬喝了什么？”
　　法图娜回头扔了一句，“就是你喝过的酒啊，本宫在与玉姬喝酒庆祝。”
　　阿法芙没有回答金姬的问话，自顾向大门走去。阿法芙的一只脚已经迈出院门，忽被一股强大的风力卷回许家院中。她紧闭双眼，一种不祥的预感让阿法芙内心慌乱起来……待她睁开双眼，金姬的芙蓉面已近在咫尺。阿法芙的心都快跳了出来，天哪！这个汉女练成了什么工夫竟能撼天动地，平步风起！难怪涅乌要除掉她。
　　“快说，你们给玉姬喝什么了？”
　　“你不是看见了吗？我们喝的是同一壶酒，同样的耳杯。”阿法芙狡辩道。
　　“阿法芙，我对你太了解，你刚才的举动暴露了你内心的秘密。”
　　“什……什么秘密？”
　　“说出来。”金姬怒目圆睁，她察觉出了两位公主的来意。
　　金姬身后传过来玉姬的喊声，“金姬，让她们走吧，我什么事也没……哎呦……”玉姬话还未说完忽然痛楚的叫出声来。
　　“玉姬，你怎么了？”许暗尘喊着玉姬的名字，声音惶恐。
　　金姬的心陡然被揪起，果然言中。她将手伸向屋子方向运功，玄凤比风还快地飞至她手中。玄凤压上阿法芙的颈部，阿法芙咬住牙不说一句话。
　　倒是法图娜慌了手脚，“我说，我说。是王子让我们来给金姬送酒，他说楼兰和金姬不能共存，楼兰要重新回到我们手中就得有人……做出牺牲。”
　　两颗眼泪流出金姬的眼眶，“我要拿你们二人的命来换解药。”
　　金姬此刻才醒悟他不该心善饶了涅乌一命。
　　阿法芙冷笑，“别幻想了，没有解药。”
　　“没有解药，你们俩怎么没事？”
　　“毒不在酒里。”
　　“在哪？”
　　“抹在耳杯中。没想到中毒的不是你却是玉姬，一尸两命是你的过错，哼。”
　　阿法芙一开口就让金姬生不如死。
　　“为什么是我的错？”
　　“你若把酒喝完，玉姬就不会中毒而亡。不过我倒想知道你为什么没倒下，这可是丹毒，我想你该不会有金刚不坏之身吧。”
　　金姬手持玄凤，悲从心头起。是啊，我为什么把酒剩下，我应该都喝掉……我怎么没想到这酒里会有毒。
　　“我是没有金刚不坏之身，可我的身体已是百毒不侵。走，跟我进宫见涅乌，拿不出解药你们都得跟安归一个结局。”
　　“金姬，别走。你妹妹不行了……”许暗尘声音里夹着哭腔。
　　金姬只觉耳骨嗡嗡做响，她一个‘旱地栽葱’把两位公主的大半个身子分别嵌入土地中，法图娜被吓得哇哇大叫，阿法芙也是脸色蜡黄不再敢与金姬叫板。
　　“玉姬，你别吓唬姐，快快醒来。”
　　玉姬痛得满脸是汗，“姐……”她只说出一个姐字，就没了声音。她吃力地想抬起胳膊，可胳膊只向上动了一下就回了原位。
　　“玉姬，你想说什么。”
　　金姬握住玉姬的手，她感觉到玉姬温暖柔软的手费劲地用力握了她两下，然后渐渐松开……她的手落到了挂在腰间的刘昊的玉笛上面，她百灵鸟般不可复制的声音永远留在了这一世……
　　“玉姬……”金姬泪如雨下，她摘下玉姬腰间的玉笛，对许暗尘说了一声，“捂住耳朵。”
　　玉笛疯狂的鬼叫声在许家院子中向外扩散，扩散在笼罩着楼兰城上空的阴霾中……
　　许暗尘没有捂住耳朵，他觉得自己的命已经不重要。他恨，恨自己的懦弱，恨自己的无能。当年媚儿的死，如今玉姬的死，都和他息息相关。
　　砰砰的敲门声传来，金姬停止了笛声，法图娜趁机拼命喊救命。大门被踹开，刘昊出现在众人面前。他抱着玉姬的身子，又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传出许家院子。
　　许暗尘走到墙角，用手挖出一个密封的小陶罐儿，他拿过三个金耳杯分别倒满了陶罐儿里面的酒。
　　“法图娜，我们干一杯散伙酒吧，喝了这杯酒我们永生永世都不要有任何瓜葛，记住是永生永世。”
　　“柔郎，我不能喝酒，我身上有孕。”
　　“刚刚你身上也有孕，不是也喝了吗？不差这一杯。”
　　“让我喝也行，但我们不能散伙。”法图娜死皮赖脸说。
　　“你现在还有选择吗？喝吧，免得受皮肉之苦。”
　　“我喝，但喝完酒你让金姬放我回宫。”
　　许暗尘嘴角漏出一丝苦涩的笑容，“会有人接你回宫。”然后他一抬手干了一杯酒。
　　“好吧，我喝。”法图娜接过金耳杯一饮而尽。
　　许暗尘将金耳杯递给阿法芙，“小公主，感谢这些年你对我的关照，希望你今后以慈悲为本，以皎月示人。”
　　许暗尘又一杯进肚。
　　阿法芙手有些微颤地接过金耳杯，“驸马，我知道我错了。我做错了太多的事，我不求你们原谅，我不配得到你们的原谅。这杯酒是我该得的，我喝。”
　　法图娜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她惊恐万状喊道，“柔郎，你给我喝的是什么酒？”
　　许暗尘脸色发红笑着说道，“鸩酒啊，你以为你配喝什么美酒吗？你这个蠢货，你若有小公主半点灵性，也不至于到死都不开悟，哈哈……”
　　“啊……你这个汉人，我早该想到你有此心，啊……”法图娜像疯了一样摇晃着她项上的那颗脑袋，就像风雨飘摇中的一颗干瘪稻草，随时都会被风卷走。
　　阿法芙呆呆地把耳杯送到嘴边，她闭上双眼，准备喝下这杯上天赐给她的“琼浆玉液。
　　“老天，我错了，我做过的错事太多，我知道错了，我不配得到原谅。希望我进到另一个世界里，能潜心修行，重新做人，成仙成佛。”
　　阿法芙的耳杯被许暗尘拿回，“小公主，我不会这么容易让你成仙成佛。因为你的修行差很多，更没有什么功德。还是让我替你喝了这杯酒，你要用你一生的时间来修行你的德行，认清你的错，让后人时时刻刻唾弃你的品行，这是对你最好的惩罚。”
　　许暗尘一扬脖，喝尽了自己的人生！
　　阿法芙哇地哭出声来，“许驸马，为什么把我留下，让我饱受一生的折磨和忏悔，我恨你……”
　　“父亲……”金姬踉跄着扑向许暗尘，“您为何又在孩儿心头插上一把刀，活着不好吗？您怎么没想到孩儿以后再无亲人……”
　　“孩儿，父亲早就该追随你母亲去了，只因你们姐妹太小才苟活下来。如今你已成年，羽翼也已丰满，父亲放心了……我也该走了……玉姬，别怕，父亲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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