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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纳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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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红玉和韩世忠大婚不久后,消息还是传到了赵构耳中,荣公公进入大殿时,赵构正将一只琉璃盏的茶盏摔向大殿内的立柱上,琉璃盏撞上蟠龙金柱的刹那,迸裂成无数锋利的碎片。翡翠色的茶汤泼溅在明黄帷幔上,如同一道狰狞的伤疤。几片碎瓷打着旋儿掠过荣公公的鬓边,在他脸上划出细小的血痕。
赵构盯着柱子上缓缓流淌的茶渍,忽然低笑起来:“好一个韩世忠......好一个梁红玉......”
笑声逐渐变得尖锐,最后化作一声压抑的咆哮。他猛地扫落案上所有奏章,玉镇纸砸在地砖上裂成两半。“朕赐他兵权,赐他荣耀,他却敢......”他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抢走朕唯一想留在身边的人!”
荣公公跪在碎瓷片中不敢抬头。只听见大殿中夹杂着近乎呜咽的声音:“那日她在垂拱殿发誓,此生不再嫁与他人为妇,若违此誓,便惨死于金人刀下......”赵构突然痴痴地笑,“如今誓言犹在......她还是嫁给了那个莽夫......难道为了那个莽夫......她连死都不怕了吗?”
窗外惊雷炸响,映得他面色青白交错。他忽然安静下来,用靴尖碾过地上半块碎瓷:“拟旨,将工部侍郎之女柳氏赐给韩元帅。"嘴角扬起扭曲的弧度,“他不是爱娶亲吗?朕让他娶个够。”
雨声淹没了他最后的低语:“红玉......我要让你看清楚......这世上没有一生一世一双人。”
过了片刻,赵构抬眼看到跪在殿内的荣公公,便问道:“你派去监视韩世忠的人呢,怎未将消息传来?”
荣公公走至赵构跟前,回道:“怕是被韩世忠发现,早已身死了。”
赵构闻言,气得手指颤抖着指向荣公公,“你去宣旨将韩世忠诏进宫来,朕要治他的罪。”
荣公公将刚刚收到的战报递与赵构,“金人又南下了,已经攻到顺昌了,此时治武将的罪恐是不妥吧。”
赵构看完战报,将其撕得粉碎,“朕都俯首称臣了,未想到金人还是撕毁盟约。”赵构叹气道。
他将手中的纸屑高高扬起,这些碎纸屑如同悬停的、失了魂灵的灰白蝶群,旋即被大殿深处幽邃的寒意捕捉,开始缓缓旋落。赵构的目光追随着其中一片最渺小的纸屑,看它起伏,看它最终落定在他靴前不远处的尘埃里。这些无依飘零的纸屑,便是他内心困境最真实的写照:挣扎,却无力。
自他继位以来,大宋江山一直处于风雨飘摇之中,他做为一个皇帝,一直在担惊受怕中度过,这样的日子早已磨灭了他曾经的少年血性,他只想蜷缩在江南一隅,平安顺利地度过后半生。可金人的铁蹄好似从未停止过南下,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就连她的爱妃也成了别人的女人,他这个皇帝好似当得窝囊透顶。而这富丽堂皇的殿宇,这象征无上权力的所在,此刻竟像一个巨大的、华美的囚笼。
“罢了,等真正议和的那一日,朕再收拾他也不迟,”赵构又想起了什么,对荣公公说道,“你去宣朕的旨意,让岳飞前去顺昌支援。”
荣公公回道:“官家,岳飞收到消息后已经前去了。”他将岳飞的请旨奏疏呈上。
赵构看完奏疏后放在几案上,“有岳飞在,朕就放心了。”
“柳氏的事,你速去安排。”
“奴家这就去办。”言罢,退出了殿外。
赵构看着荣公公离去的背影,眸色逐渐转暗,“朕不信你韩世忠只会钟情于一人。”
绍兴四年的初雪落得猝不及防。韩世忠执起梁红玉的手,在楚州帅府后院的梅树下呵着白气为她暖手时,八百里加急的军报与赐妾圣旨同时送到了府门前。
“金人攻顺昌?”韩世忠捏碎蜡丸,目光倏然冷厉。待展开另一卷明黄绢帛时,他指节捏得发白,赵构竟将工部侍郎之女柳氏赐他为妾,三日后完婚。
梁红玉突然抽回手,梅枝上的积雪簌簌落满肩头。她盯着那卷圣旨轻笑:“官家这是要往你我心里扎刺啊。”
腊月十八,韩府张灯结彩。柳如眉穿着嫁衣坐在新房内,心中忐忑地等着她未来的相公,她早就听闻那韩世忠生得眉目俊朗,又战功赫赫,是大宋的肱骨之臣。虽只是做妾,比起要嫁与其他男子,她还是和平常女子一样,都爱慕英雄。
喜宴上众将喝得酩酊大醉时,韩世忠突然砸碎酒碗:“今日诸位做个见证,我韩世忠此生永不纳妾!”
满堂死寂中,梁红玉却笑着斟满合卺酒:“元帅醉了。”她亲自将柳如眉牵到喜堂中央,突然扯落那顶珍珠盖头,“但妹妹要知道,进韩家的门,得先过我的刀阵。”
十八名背嵬军应声列阵,雪亮陌刀交叉成巷。梁红玉解下红袍露出银甲,将另一柄短刀抛给柳如眉:“走得过这刀阵,你便是韩家人。走不过,”她眼角扫过皇宫方向,“正好让某些人称心。”
柳如眉颤抖着握紧短刀,却在迈步时被韩世忠拉住。他徒手劈开刀阵,鲜血顺着臂甲滴在喜毯上:“红玉,何苦为难她?”
“我不是为难她,”梁红玉突然挑飞柳如眉的匕首,刀尖直指她心口,“是在教她,在韩家,活路得靠自己杀出来!”
柳如眉最终住进了西厢最偏的院落。
大军开拔那日,柳如眉穿着梁红玉的旧甲跟在阵中。楚州城下箭雨如蝗时,她突然扑向韩世忠背后,用身体挡下一支毒箭。
柳如眉在军医帐中昏迷了三日。箭毒带来的高热让她不断呓语,梁红玉亲自为她换药。
第七日深夜,柳如眉终于清醒。睁眼却见梁红玉支额睡在榻边,烛光在她眼下投出疲惫的青影。
“醒了?”梁红玉突然睁眼。
将一个瓷瓶交与她手中,“每日卯时服一粒,连服十日,体内的余毒即可清除。”
帐帘落下时,柳如眉攥着药瓶的手指微微发抖。她想起自己奉命来韩府前,荣公公阴恻恻的威胁:“若不能离间韩梁二人,你爹娘便永远别想走出诏狱。”
伤愈后的某个雨夜,柳如眉掐准韩世忠独自批阅军报的时辰,端着参汤走进帅帐。纱衣下特意穿了嫣红肚兜。
“元帅辛苦。”她刻意弯身时衣领滑落,露出半截雪白的肩,“妾身炖了......”
“放下吧。”韩世忠头也不抬,朱笔在布防图上划过一道凌厉的线,“雨夜寒重,柳姑娘还是多加件衣裳。”
柳如眉咬牙,突然不慎打翻参汤。汤汁溅湿韩世忠的袍角时,她顺势跌向他怀中:“元帅恕罪......”
韩世忠却猛地起身避开。她重重摔在地上,只听见他冷冽的声音:“柳姑娘,本帅与夫人年少相识时,曾在她父亲灵前立誓,韩家男儿此生不纳二色。”
帐外突然传来梁红玉的轻笑:“妹妹这出戏,可比汴京勾栏里的蹩脚多了。”她拎着酒壶倚在帐门处,抛来一件狐裘,“要勾引也得穿暖和些,冻死了谁替我挡箭?”
柳如颜满脸通红地裹紧狐裘,哭着跑了出去。
韩世忠放下手中的朱笔,满面堆着笑上前,“夫人怎的来了?”
梁红玉嗔怒道:“我再不来,你恐怕被那狐媚子给勾去了。”
韩世忠忙将她扶至帅椅上坐下,陪笑道:“夫人何出此言,谁人不知那柳氏是官家派来的,夫君我可不会犯此糊涂。”
梁红玉起身,将玉指搭在他的胸前,“相公的意思是,如若不是官家派来的,你就会纳了她?”
韩世忠握住她不安分的手指,顺势将人带进怀里。帅椅不堪重负地发出吱呀声响,梁红玉跌坐在他腿上,鼻尖撞上冰凉的铠甲。
“夫人这是要验为夫的忠心?”他低笑,“那今日便叫夫人看看,什么叫针插不进,水泼不进。”
帐外雨声渐密,他忽然打横抱起她走向内间。梁红玉惊呼声中,鎏金甲胄一件件落地,撞出铿锵声响。最后一件软甲卸下时,她被他轻轻放在军榻上,身下还压着未批完的布防图。
“韩阿满!”她嗔怪地去推他胸膛,“墨迹未干......”
“正好。”他俯身咬开她衣带,温热的唇贴着她锁骨处的箭疤游走,“今日就在这舆图上,绘一幅夫妻戍边图。”
梁红玉还要说什么,却被堵住了唇。烛火摇曳间,案头那盏铜灯的灯芯爆出个灯花,映得他眼底的情欲如烽火燎原。
“红玉......”他忽然撑起身,“今日我再说一次,我韩世忠此生若负你,便叫万箭穿心,死无全尸。”
她忽然仰头吻住他,咸涩的泪混进唇齿间。帐外忽传来巡夜兵士的梆子声,惊起宿鸟掠过帐顶。梁红玉在他喘息的间隙轻笑:“将军还是留着力气,明日还要演练水阵。”
黑暗中他精准握住她踢蹬的脚踝,银甲冰冷的触感激得她轻颤。“夫人放心,”他衔住她耳珠低语,“韩家军的体力......足够日夜兼程。”
骤雨敲打着帐顶,将纠缠的喘息尽数掩去。案头布防图的墨迹渐渐晕开,恰似一幅江南烟雨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