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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大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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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尚书迟疑了片刻道:“且容我再想想吧。”
翌日,潘尚书便带了一个擅长作画的先生去宫里给赵构的母妃韦氏画像,韦氏看完自己的画像后颇为赞赏。潘尚书借机说道:“既然您觉得这位先生画得尚可,不如也给康王画一幅,娘娘觉得何如?”
韦氏向荣嬷嬷吩咐道: “快着人去请康王。”
片刻,赵构便来到殿内,听闻要给自己画像,虽然心存疑虑,但因是母妃所言,也就答应下来。
韦氏瞧着赵构的画像唯妙唯肖、气宇轩昂,那蹙眉的神态也跃然纸上,便重金打赏了作画的先生。
潘尚书和作画先生前脚刚跨出殿外,潘尚书便问道:“先生可还记得康王容貌。”
作画先生回道:“自然记得。”
“那便同我回府再作一幅。”
作画先生将赵构的画像又画了一幅,潘尚书见此画与宫中所画几乎无甚差别,便着人拿此画像去算命先生那儿看画中之人的面相。
算命先生道:“如此面相实非罕见,实乃天子之相。”
潘家家仆将此话一字不差地说与潘尚书。潘尚书闻言大喜,便对女儿说道:“即日我便去韦妃那里去说亲。”
“爹爹答应了,太好了,谢谢爹爹。”潘氏言罢之后便欢欢喜喜离开了。
潘氏哪里知道潘尚书着人给赵构看面相一事,只当是父亲疼爱女儿,于是便答应了她的请求。殊不知越是高门大户,姻亲之事皆是利益攀扯。
韦妃听闻潘尚书今日又来造访,正纳罕间,潘尚书已到了殿内。
潘尚书见了韦妃辑礼道: “微臣又来叨扰了,娘娘不会见怪吧?”
韦妃道:“潘大人乃朝中重臣,此番前来令蓬荜生辉,怎会怪罪,却不知潘大人因何事前来?”说完便令荣嬷嬷赐座看茶。
潘尚书抿了一口茶之后,才缓缓说来:“今日前来,却有一事,微臣有一小女,排行老五,年纪与康王相仿,想说与康王为妃,不知娘娘可否答应。”
韦妃闻言,自是喜上眉梢,自己的儿子虽然生得眉清目秀,也有些功夫在身,却只因自己出生卑微,恐误了他的亲事,如今却有当朝重臣潘尚书前来求亲,便一口答应下来。
韦妃将潘尚书求亲之事说与赵佶,赵佶也应了下来,顺便定好了大婚之日。
等一切皆安排妥当之后,韦妃才将此事说与赵构。
赵构闻言怒道:“母妃,婚姻之事岂能儿戏,我从未见过那女子,您也未经我同意,怎能先将亲事定下来才说与儿臣。”
韦妃本来以为赵构听闻是潘尚书之女也会同她一样高兴,哪知他却是这般态度,于是不悦道:“母妃自然是为了你好,母妃身份低微,不受你父王待见,也连累你不被你父王所喜,母妃自是愧疚万分,今日有尚书之女做你的王妃,于你有万般好处,你因何不喜?”
“母妃,纵然她是尚书之女,可我也是皇子。难不成还高攀了她?况且,婚姻之事乃是两情相悦,不能勉强,您难道忘了您与父皇……”赵构还未说完,便自知说错了话,于是偷偷的瞥了一眼坐上的韦妃。
此言戳中了韦妃的痛楚,自官家那日临幸她之后,便再也未碰过她,她每日站在院中的梨花树下,从晨起等到了日落,也未见官家半个影子,她因此也整日郁郁寡欢,许是自己的这副消沉模样,也影响到了少年赵构,他自小也不喜言语,再加之是她这个身份低微之人所生,自然也不被他的父王所喜。想到这里,韦妃潸然泪下,道:“反正你父王已定了这门亲事,你喜也好,不喜也罢,由不得你。”说完便拂袖回了内室,只留下一脸懊悔的赵构。
荣嬷嬷也看不得韦妃受这般委屈,便走向赵构道:“殿下,您刚才所言太伤娘娘心了,您明明知道这是娘娘心底永久的伤痛,触碰不得。”荣嬷嬷言罢便叹着气离开了。
赵构自知伤了母妃的心 ,心道:也罢,既然还未有喜欢的女子,不如就遂了母妃的心意。
于是他走进内屋,韦妃见他进来,便转过身去背对着赵构。
赵构施礼道:“孩儿知错了,我的婚事任凭母妃做主。”
韦妃闻言,方才的一丝不快顷刻间烟消云散,她转过身来,看着朝她恭敬辑礼的赵构,道:“你能想通便是最好,你的婚事定下来,我也就放心了,你受我连累不知在这宫里遭受了多少白眼,在这宫墙之内,皆是拜高踩低之人,即使你是皇子又怎样?如若不能受官家重视,连宫里的下人都能对你指手画脚。等你成了亲,有了潘尚书从中相助,你此后定能如三皇子那样受人重视,日后能登上皇位也尚未可知…… ”
“母妃慎言,”还未等韦妃说完,赵构便打断了她的话,“这朝中耳目众多,稍有不甚,便会有杀身之祸。”
韦妃闻言,左右看了一眼四周,这才放下心来,她虽未有宫中其他嫔妃那般心机深沉,但也绝非冒失之人,今日许是太高兴了,才未有戒备之心,将心里话都说了出来。
韦妃对赵构言道:“既然婚事已定,这些时日你先去准备吧。”
赵构闻言,起身施礼之后便转身离去。
大婚那日,洞房花烛之时,潘氏满心期待地等着自己心仪的男子,能嫁与他,她这一生便也无憾了。不知他是否还能记起那日马球场边,丢了一方绢帕的女子。
赵构初当新郎,被围着灌了好多酒,快要支撑不住时,这才进了内屋,看着盖头下的新娘,他此时内心直打鼓,也许旁的事摸摸盲盒还觉新鲜有趣,可娶妻这种事摸盲盒,却只剩下忐忑不安,这是他要相伴一生的女子,若是容貌丑陋,亦或是性情刁蛮,又不能退货,该如何是好?
他怀着忐忑的心情揭下盖头,盖头下的女子娇俏可人,又有些似曾相识,他愣了愣,说道:“姑娘,我们可曾见过?”
潘氏眼眸中秋波流转,道:“康王您不记得了,那日马球场边,有一方绢帕恰巧落在了您的脸上,我便是那绢帕的主人。”
赵构闻言喜道:“原来是你。”
两人瞬时便不再矜持,相谈甚欢。
潘妃还记得那时的赵构对她温柔体贴,等他做了皇帝之后,她也是宠冠三宫,若不是梁红玉,她仍然是那个备受尊宠的女子。
梁红玉进宫之后,一切皆变了,她和其他嫔妃一样变得可有可无,她甚至失去了自己唯一的孩子 ,她恨梁红玉,恨她怎么可以活得那样随意洒脱,恨她夺去了她所有的光芒,而这束光却明媚得刺痛了她的双眼。
嫉妒可以使人扭曲,甚至失去理智,潘妃彻底在内心记恨上了梁红玉。她命人去宫外打听梁红玉的底细。很恨快便有了消息,她打开下人呈上的纸条,上面写道:梁红玉进宫前曾与韩世忠私相授受。
“这一点便足以要她的命。”潘妃脸上浮起一丝厉之色,将手中的纸条扔进燃烧的香炉,香炉里立刻升起阵阵青烟。
不日便是上元节,上元节这天,除了吃浮元子,还有红男绿女们游走在夜市的花灯间找寻意中人,客史、花魁、甚至官家都会在这天去见情人。
在上元节这天,即便是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都会去看灯。
赵构这日在承宣殿内批阅奏折,却听荣公公禀道:“启禀官家,潘妃前来求见。”
赵构闻言抬起头来吩咐道:“让她进来。”
赵构说着放下手中的奏折,自打太子薨逝之后,潘妃整日以泪洗面,不见任何人,也不曾外出走动,每日只将自己关在房中,看着太子的衣物失神。甚至他那次去探望潘妃,正要上前去安慰她,却见她随手将一个花瓶砸在地上,瓷器碎片洒落了一地,正如她支离破碎的心情,他只是愣了片刻,而后拂袖而去,事后也未有怪罪,权当是她心情不好才失了分寸,而今日她又怎会来此?
赵构抚眉凝神间,潘妃款款而入,倒是一脸笑容,看来太子之事她终是释然了。
“潘妃今日何故前来?”
潘妃施了一礼道:“今日是上元节,臣妾想随官家一起外出走走,去看看官家为大宋打造的太平盛世。”
“……”赵构闻言心道:这潘妃不仅从失去儿子的伤痛中走了出来,嘴巴也同抹了蜜般,他今日本是想同梁红玉一起出城看花灯,既然她近日神情大好,不如也带她一起。如此想着,便应声道:“好,今日你和宣妃陪朕一同出去走走。”
是夜,临安城里花灯璀璨,人流如织。百姓纷纷走上街头,挑灯夜行,诺大个临安城人声鼎沸,宛如白昼。赵构同潘妃、梁红玉都换上了平常人家的服饰,走在热闹的街市,沿街欣赏各式各样的花灯。
整个街市灯火辉煌,光是灯的品种就有二十多种,每一种都巧夺天工,别有一番风味,其中红莲灯更是灯中之王,文人以“卷进红莲十里风”的诗句来形容红莲灯的做工精妙。
女子们都戴着大如枣栗的灯球灯珠来装饰头部。更有将食物串在贴枝上点着火,然后放在头上,让人显得更为耀眼。
青年男女们手拉手、肩并肩走在街上,如果有对于婚姻不满的女子,在这日还可以大胆请求街上的青年男子同她一起游玩。梁红玉一直好奇这样惊世骇俗的习俗是谁定的,问过赵构之后才知道,原来这样的习俗是由赵构的父皇赵佶规定的,这倒符合赵佶风流成性的本性,梁红玉心中这样想着,不过这样的习俗对女子倒是十分宽容。
街上诸色艺人在临时搭建的露台上表演者相扑、蹴鞠、百戏等节目 ,一些为了赚钱的乘肩小女组成的一支小舞队,她们妙曼的舞姿吸引了大批行人。鳌山花灯与各色的文娱节目竞相上演,观景的声浪此起彼伏,群情激昂。
临安城顿时成了欢乐的海洋,正所谓:“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鱼。宝马雕车香满路。风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梁红玉突然被对面走来的一群人冲散,她的手中被人递上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临安东街醉香酒楼清雅居会面,世忠。
梁红玉虽有疑虑,还是如赴约前去。
她来到清雅居,推门而入,发现屋内并无他人,却有一股很熟悉的香气,这香气带着淡淡的花香,光是闻着,就让人心驰摇曳,这香气难道是……
等她反应过来之时,感觉有火从下腹升腾起来,顿时口干舌燥。她在烟花之地呆了数年,自是知晓这是什么,她捏着拳头,调整着呼吸。开始明白这是有人想让他和韩世忠在这里做逾矩之事,好让人抓个正着,这个人不是潘妃便是吴才人。否则,在这京城之内,谁会和她有仇,做这等下作之事。如若她没有猜错,她们会让官家亲眼瞧见这等丑事。
她开始害怕起来,在心里祈祷着韩世忠不要进来,否则她和韩世忠都会难逃死罪。
韩世忠正在屋内看孙子兵法,他在黄天荡一战中虽然大败金人,让其损兵折将,却终未能将四太子完颜宗弼生擒,始终是一大憾事。
府里的下人这时前来禀报,有人送信进来。
韩世忠打开信笺,上面写着:临安东街醉香酒楼清雅居会面,红玉。
“知晓何人送信过来吗?”
下人道:“有人着一孩童送来。”
清雅居内,梁红玉忍不住开始夹着身子,轻轻摩擦着,这时候她听闻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门轰然间打开,露出韩世忠那清俊又坚毅的面容。
他呆愣在原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女子身着红衣,长发如瀑,香汗从她额头划过她的面颊,一路往下,滴落进胸前那明显的弧度中。她面色潮红,眼神在清明与迷离之间游离,犹若清晨荷花上的露珠,颤颤巍巍,一碰即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