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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温热的气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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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上餐厅门,付荣已经拿上音响在阶梯口等着了,沈珍珠和她一齐下去,下面的台面上已经聚了不少阿姨,就在那天沈珍珠采花的地方旁边。
热闹的声响似乎把夜幕都驱散了,小彩灯顺着溪岸流动闪烁,广场舞的经典歌曲一出,大家欢跳起来。
付荣拉着沈珍珠举手,踢腿,豪爽的笑着,这素来宁静的云城此刻也像跳跃起来。
一开始沈珍珠简直全身僵硬,后来手脚松软了些,跟着付荣做出些四不像的动作。
带着善意的嘲笑声穿过座座山脉,原来是池放端了个凳子坐在旁边看热闹,大喇叭一样高喊,“小沈妹妹,跳得好。”
烦恼和汗水全被这宽和的云城吸收,沈珍珠四处看去,牵着她手的付荣开朗的笑着,阿姨们蹦蹦跳跳无不快活,池放也摇摆着双手大笑。
她融入此间,笑意攀上唇瓣,浮在脸畔,又化作眼里明亮的星辰。
沈珍珠自在地跳着,蹦着,也不管动作是不是正确了,如同云城的每一阵自由的风一般,卷起风浪,又越过山巅,无拘无束地吹过山岗。
温辞站在阶梯的一角,静静看着这一幕,被感染着笑出声来。
音乐响动,想要说话只能靠喊,付荣激动地说,“珍珠,今晚回去能睡上好觉了。”
想到昨晚凌晨两点多还跑到天台的姑娘,温辞笑意僵住,原来是睡不好觉啊。
池放还沉浸在兴奋中,一只手忽然拍在肩上,温辞指着阶梯上的云台邀请,“一起喝一杯?”
在此之前,他们之间毫无交集,温辞的事迹池放只从别人嘴里听来,没想到今天会被对方邀着喝酒,看来确实如别人所说,温辞这人,并无架子。
啤酒的气泡往外冒,池放不由分说地碰了下温辞的杯,自顾自豪饮一口,美得冒泡。
温辞也喝了口,池放有些激动,“没想到辞哥会请我喝酒”,毕竟他只是酒店里一个服务员。
“礼尚往来,每年多亏你们招待,辛苦了”,温辞碰了下杯,又饮了口,“说起来,前几年没见过你,也是来干暑假工的?”
“是啊,还有几年书要读呢”,说到这时,池放明显就有些不高兴了。
两人碰了下杯,边喝边说,温辞太熟悉对方的表情,带着点恶劣的笑,“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是听到读书就头疼,没正经读过几年。”
原来传闻都是真的,大名鼎鼎的温辞真的读书不好,据说当年读了一年大专就辍学出来创业了,池放简直犹遇知音,傻笑着说,“读不读书的,我要有你这么厉害就行了。”
“听说你这小子前几天还和客人拼酒来着,也算出息”,温辞笑着说,池放正仰头海饮,闻言僵住,等温辞懒散地提着酒和他碰了下,他才又美滋滋地喝着。
池放本来是和哥哥来云城玩的,结果那狠心哥听到这云城酒店招服务员,直接把他扔在这了,美名其曰历练。
他家不缺钱,也因此池放并不通晓一些人情世故,很是放荡不羁,当时客人喝醉,拉着池放一起喝,他直接提起酒瓶和人称兄道弟,拼起酒来,最后挨了训,这事人尽皆知。
此时沾了点酒气,又开始放开了,一口一个辞哥叫着,诉说自己的敬佩之意。
楼下广场舞收场,沈珍珠从云台路过时,就瞧见池放和温辞仍在那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关系这么好了。
池放冲她招手,“小沈妹妹,快来”,沈珍珠顶着温辞炽热的目光走过去,池放把手机拿到她面前邀她,“要不要玩游戏?哥教你玩。”
“还有辞哥,他可牛了”,池放揽着温辞的肩推荐,手机上还显示着某款枪战游戏页面。
“不了,我不会”,沈珍珠瞥了温辞一眼,低下头。
等她走出两步,腕子被人拉住,男人染了酒气的嗓音响起,“说了教你”,沈珍珠被温辞拉着坐下。
他打开自己的游戏,示意沈珍珠玩,沈珍珠胆子之小,连手都是抖的,听着枪声弹声,全程只会趴下站起,怎么走路都不会。
有时候枪声响起,小姑娘就细细的吸一口气,连呼吸都停住了,等到彻底安静才鬼鬼祟祟的站起来。
游戏开始三分钟,沈珍珠身上就只有一把偶然捡起的手枪,迎面碰上敌人,操作的手被一只宽厚的手掌覆上,枪声响起,对面人头落地,沈珍珠睫毛发颤地睁开眼。
有淡淡的啤酒香萦绕鼻尖,她像是被身后的人搂在怀里,温辞粗糙的头发若有似无地刮着她耳廓的嫩肉,靠得太近,彼此之间,呼吸可闻。
沈珍珠轻微地推搡了下,被他有力的手臂箍得更紧,温辞的声音带着蛊惑,“别动,我教你。”
温辞像教小孩写字那样,握着她的手移动,沈珍珠完全失了心神,目光涣散,只闻得到他怀里的酒香,只感受得到他一呼一吸间温热的鼻息。
连胜利都无法唤回她的意识,直到他低哑的声音带着热气拂过她的耳边,“小珍珠,学会了吗?”
“会了”,沈珍珠清甜的声音里染上慌乱,一双眼睛躲闪地避开温辞,最后又低低地重复了遍,“我会了。”
温辞仰靠在栏杆上,无赖般讨谢,“小珍珠这回怎么不谢我?”
“谢谢…”,沈珍珠完全六神无主,犹豫了下轻轻叫了声“辞哥”,转身就要逃走。
男人已经顺势站了起来,还有半罐啤酒仰着头一口气全喝下了,啤酒罐子随意一抛扔进垃圾桶里,对着还沉迷游戏的池放说,“走了,下次再找你喝酒。”
“行,辞哥,我们下次再喝”。于是不知怎么的,温辞就这么顺其自然地送她回去。
夜里有风,他身上的酒气扑进沈珍珠鼻子里,提醒着她旁边有个温辞。
好像每次见温辞,他身上或多或少地都沾着酒气,这莫不是个酒鬼吧,沈珍珠偷偷看他一眼。
“不进去吗?”沈珍珠这才发现已经到宿舍门口了,她有些迟钝地说,“进去的”。
过了会发现温辞没走,对着温辞说,“你能在这等一会吗?”
温辞一挑眉,这小姑娘就边回头看边小跑着进去,没一会又从门口出来,手里还拿着两件衣服。
沈珍珠把衣服递给他,又露出自然的笑来,“两件衣服我都洗干净晾好了,谢谢您借衣服给我穿。”
晚上,虽然跳了舞一身轻松,但瞌睡还是迟迟不来,不过沈珍珠又实在不敢再一个人去阳台了,就这么躺在床上想事情。
无人知晓的是,原本早该熄灯的天台此刻亮如白昼,一道宽厚的背影照映远山,温辞吐出一口烟,烟气像极了这山里的雾气,也像极了沈珍珠含着水雾的眸子。
他就这么任由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任由寒气侵袭,直到凌晨三点过去,看了眼禁闭的天台大门,才踏上阶梯,回去了。
今晚,看来小珍珠睡得很好。
一大早祝翘盼就开始畅想明天休假和沈珍珠一起去镇上玩,连路线都规划了好几道。
知道池放有个快递到了镇上,沈珍珠答应明天去镇上的时候帮他拿回来。
没想到想的很好,可到了周六晚上,祝翘盼男朋友打来一通电话说要来云城看她,祝翘盼只好爽了沈珍珠的约,说是下次再带沈珍珠去。
当时李丽在旁边,眼睛一转,难得地对沈珍珠露出个好脸色,“我明天也要去镇上买东西呢,你要是想去我也不是不能带你。”
李丽高傲的样子差点又挨祝翘盼一顿揍,倒是沈珍珠记着给池放拿包裹的事,柔软应下,“真的可以吗?谢谢你啊,李丽。”
周日下午,四点将将一过,阳光没那么刺眼,李丽拿起包就出了宿舍,沈珍珠亦步亦趋地跟着。
陡峭蜿蜒的山路,每走几步就有一拐,前面的李丽步子迈得极大,沈珍珠走的慢,只能跑着跟上,李丽就像故意逗她似的,一直在她视线里,但又保持着马上要消失的距离。
镇上果然如祝翘盼说的那般热闹,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人山人海,像是浪潮涌动,路边的栈道上挂满彩灯,树上也是五彩的灯笼,歌声清唱,广场上歌舞不绝。
凭栏望,万家灯火如黑夜繁星,尽数收入眼底,推着小车卖冰淇淋的商贩旁围满了小孩,形状各异的气球在空中摇摇晃晃。
“李丽”,沈珍珠笑着往旁边伸手,却空空荡荡,她的笑瞬间凝固在脸上。
“李丽,李丽!”她拨开熙熙攘攘的人群,始终没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又被丢下了,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晚上十一点已过,窗外惊雷阵阵,祝翘盼看着这大雨,揪起躺在床上的李丽质问,“真的是珍珠自己说不和你一起回来吗?”
看着祝翘盼的凶相,李丽也发怵,嘴硬道,“她这么大个人了,还要我管不成,我又不是她妈。”
这下祝翘盼什么都清楚了,拿上伞跑出去,刚出酒店大门就被车灯照得睁不开眼,车上下来个人,人命关天,祝翘盼支起伞跑到温辞面前,“辞哥,珍珠还在镇上没回来,你能不能带我下去找找啊。”
闻言,一贯冷淡的男人立刻钻回车里,对着司机吩咐,“去镇上。”
沈珍珠被一只黑狗追着撵到角落里,吓得只会掉眼泪了,四周黑乎乎的,她想起八岁那年,黄梅头一次带她去赶集,最后也像今天一样把她丢在集市上。
没人喜欢她,也没人愿意要她,她生来就是被别人丢弃的,可为什么她还没适应黑暗。
无光的角落,低低的啜泣声持续了很久,沈珍珠抱着东西站起来,一路哭一路找路。
温辞找到她的时候,看得的就是她抱着东西边哭边走,浑身都湿透了,起初她还会哭,等她见到温辞时,又立刻变幻出一个讨喜的笑,眉眼弯弯,皎洁如月。
隔着厚重的雨幕,温辞头一次尝到了心痛的滋味,就像看到路边流浪挨打挨饿的猫猫狗狗,这次看到的是沈珍珠。
他撑着伞,可向来理智的他连伞也拿不住了,疾步过去抱住沈珍珠,双臂仿佛铁链,一寸一寸嵌入沈珍珠的肌肤,喘气都艰难。
手中的包裹摔落,沈珍珠纤细的手垂落在两侧,良久才缓慢而小心地抱住温辞的腰。
她以为她足够坚强的,也以为自己能独自回去的,可现在,好稀罕这样一个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