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流年》清音墨影

9、第 9 章

　　散场的时候，雪容迷迷糊糊地跟在刘小西身后，听见她在跟刚才坐在旁边的一个大胡子一直在争论什么：“就算这个男主角演技再好，我也不喜欢，明显没有好好排练，总是一幅状况外的样子。”
　　“人家是正宗话剧团的演员，你懂什么？能来演这种小剧场的、半业余话剧，就是给面子了。”大胡子嗤之以鼻地说。
　　“小剧场怎么了？小剧场就说明质量差？我看全场最没质量的就是他。”
　　雪容看那个陌生的大胡子气场很足，忍不住拽刘小西：“别吵了，连人家是谁都不认识，吵什么吵啊。”
　　刘小西大着嗓门说：“哼，还不就是个凑热闹的。什么也不懂。”
　　大胡子脸都气歪了，刚要爆发，却又忽然笑了起来：“好好，小姑娘你厉害，我什么都不懂。”
　　说着，他递给刘小西一张名片，然后笑着扬长而去。
　　刘小西看着名片愣了一会，接着用胳膊肘捅捅雪容说：“我没看错吧，这上面写的是……李朝辉？”
　　“什么李朝辉，还李登辉呢……”雪容话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错愕地看看刘小西，她则整个人都蔫了，一脸郁闷地说：“原来这么大名鼎鼎的李朝辉大导演，就长这副呆样啊……”

　　雪容陪刘小西去吃了个冰淇淋才回家，刚一开门，就意外地发现陈洛钧竟然比她早到家，正在门口俯身换鞋。
　　听见雪容开门的声音，他头也没抬地问：“晚上出去了？”
　　他平时从来不会过问她的去向，今天这么问，肯定是有目的。雪容讪讪地笑了笑说：“你在台上看见我了？”
　　“在剧场旁边的冰淇淋店看见你了。”他直起身，转头看着她：“这么晚还吃冰的？”
　　“吃也吃了，现在再来婆婆妈妈的有什么用。”雪容小声顶嘴。
　　陈洛钧一愣，随即点了点头，“行，反正到时候胃疼的不是我。”
　　说着，他又蹲下去，把雪容刚才脱下来，踢得东倒西歪的鞋子放好。再站起来的时候，他微微叹了口气，像是把本来要说的话，都这么轻轻地无奈地叹了出来。
　　雪容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跟着他走到客厅，看他靠进沙发里，闲闲地开了电视，才凑上去说：“今天的戏……满精彩的哦。”
　　陈洛钧点了一下头，“谢谢。”
　　“可是你的戏份好少……”
　　他不说话。
　　雪容给自己打了打气，问：“那个……你为什么现在不跳舞了？”
　　“舞不能跳一辈子，总要转行。”他答得很顺。
　　“那也不用正当红的时候转啊，为什么要在刚出名的时候……”雪容乘胜追击。
　　“忽然不喜欢跳舞了。”他一手撑在沙发上，一手拿着遥控器转台，毫不犹豫地打断雪容的话，“一个大男人，跳舞有什么出息。”
　　雪容呆在原地，愣了片刻才说：“以前你爸这么说你的时候，你不是……”
　　搜肠刮肚了半天，她也没有找到合适的词。当时，陈洛钧是摔门出去的，几乎把他爸气出心脏病来，可现在，自己却这么轻描淡写地说着，简直奇怪到了极点。
　　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对，满心疑惑地问：“不对，你肯定是有什么事情……”
　　她一边琢磨，一边自然而然地在沙发上坐下。
　　陈洛钧似乎完全无视她的存在，只是一个人起劲地看着电视。
　　犹豫了半天，雪容还是怯怯地问：“可是那个话剧也不是专业的，又没什么来头……”
　　这话似乎终于惹恼了他。
　　他半侧过头，眯起眼睛看了看雪容，眼里带着一丝危险的不满，似乎想说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看着他不快的样子，雪容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低头嘟着嘴唇小声说：“我就是随便问问……”
　　“谢谢你关心。”他重新又扭回头去，再也不打算看她，态度冷淡。
　　雪容知道问不出什么结果，沮丧地站起来走回房间，颓然地倒在自己的床上，抱着枕头，晚上吃了冰激凌的胃又开始有点隐隐作痛，她用手抱住膝盖，渐渐蜷成一团。
　　而陈洛钧坐在客厅里，无意识地盯着电视上的股市行情，心也渐渐揪成一团。
　　他轻轻地开门出去，沿着小区的外墙跑了整整一大圈，回来的时候汗流浃背，又狠狠地冲了十几分钟冷水澡，才把一颗躁动不安的心平复了下来。
　　或许是跑得太急，他洗澡时就开始觉得原来受过伤的地方有点隐隐作痛，回到房间翻出一盒很久以前的药膏涂了一会，也不见缓解，回头看见那快见底的小盒子，不知为什么，嘴角悄然有了一丝弧度。药膏本来的名字被人划掉了，在角落里写了四个很大很粗的字——阿洛猪头，还在“阿洛”两个字上划了两个大叉叉，一副泄愤的样子。
　　握着那个药瓶，再想到刚才雪容一脸失落的样子，他只觉得心底一阵阵地酸痛。
　　他走到雪容的门口，站定了犹豫了一会，才抬手敲门：“容容，容容。”叫了两声都没人应，他便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雪容在床上翻了个身，面朝墙壁蜷成一团。他先是俯身下来要摸雪容的头，被她一抬手挡开了。
　　“胃疼了？”他不再勉强，只是站在床边问。
　　雪容鼻子里哼了一声，“我不要你管。走开。”
　　可他不但没走开，反而脱了鞋子上床，从背后抱住了她。
　　雪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他完全包裹在怀里了。他的身体那么热，那亲昵的温度烫得她顿时鼻子一酸。
　　“你不想让我管，自己就要乖一点。”他一边说，一边按住她的胳膊，牢牢地把她圈住。
　　雪容只赌气地挣扎了一下，就再也没力气动了。
　　他的手指温热，无意中碰到她手臂上那个在英国烧伤的疤痕，不由地停了下来，轻轻地摩挲了两下问：“这是怎么回事？”
　　“不告诉你。”她咬咬嘴唇说。
　　他停下了摩挲的动作，深深地叹了口气：“生我的气了？”
　　雪容还没来得及回答，他便又接着说：“对不起……”声音低得几乎要没入黑暗里去。
　　说着，他的手臂又环紧了一些，脸埋在她的头发里，喃喃地说：“你走了太久，我已经不记得怎么对别人好了……”
　　说完，两人都安静了许久，一时间只听得见房间里空调的嗡嗡声，和两个人交织在一起的呼吸声。
　　雪容闭上眼睛，只觉得整个人在往一个漩涡里不停地坠落。
　　她已经不记得陈洛钧有多久没有这样抱过自己了。早在去英国前很长一段时间，她就已经很难见得到他，只能在报纸上看到他不断跟别人传出绯闻的八卦消息。她其实是不信的，自己暗暗地下决心，只要他解释，只要他肯这样抱着她说没有那些事，她才不会理那些小道消息，才不会一个人跑到英国去。
　　可是他没有，从头至尾，什么都没有跟她提过，就好像她根本不配过问他什么，从他那儿得到什么解释一样。
　　所以直到现在，她都不能平心静气地对他。
　　她怨恨，不满，纠结，还有懊恼。
　　可这么多乱成一团的情绪，在他的怀抱里，随着他的体温，却渐渐地被理顺了。
　　不管世界怎么变，她就是喜欢他，这又有什么办法。
　　她本来绷紧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偷偷地叹了一口气。
　　空气里有股很熟悉的薄荷味，雪容放空了片刻，才忽然意识到那是什么味道——是他抹的药膏味。她顿时清醒过来，在他怀里转了个身问：“你的伤……”
　　话还没说完，他便猛地紧紧抱住了她，几乎勒得她无法喘息。
　　她的脸颊滚烫，贴在他的胸膛上，听见他急促慌乱的心跳声。
　　“容容……”他喃喃地叫了一声，声音也无端的缥缈慌张，“你别生我的气，也别再走了……”
　　雪容鼻子一酸，伸手委屈地拉住他的衣角——他要是两年前肯说这样的话，她怎么可能走，怎么可能放下他跟孟良程……
　　她忽然心底一沉，仿佛被一盆冷水劈头浇了下来。
　　就这么僵硬了两秒，他便感觉到她的不自然，默默放开了手，低头看了她一眼。
　　她对上他的眼光。
　　他的眉头蹙得那么紧，眼底掩饰不住地全是失落。
　　雪容咬了咬嘴唇，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收紧手臂牢牢地抱住他，把脸埋在他的胸膛上。
　　“洛钧。”她低低地叫着他的名字，闭上了眼睛。
　　“我在，我在……”他心疼地抚着她的背，一遍遍地念着。
　　她在他的怀里蜷成一团，那熟悉柔软的身体撞破了他的心门，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翻江倒海一般倾泻出来，几乎连他自己都无法承受，呼吸一瞬间就急促起来。
　　再抱着她，他一定会犯错。
　　陈洛钧深呼吸了无数次，才终于平复下来心情，等着雪容睡着，轻轻地抽回手，下床回了自己的房间。

　　其实雪容几乎一夜没睡，第二天早上很早就起床对着手机发呆。
　　她本来跟孟良程约好了今天去看书展，现在却一点心思也没有。

　　童鞋们我回来鸟~~~~~~嘻嘻~~~~
存稿箱表示很桑心，好多童鞋都霸王它，它要罢工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