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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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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容不再躲着陈洛钧。她每天下了班在外面吃完饭就回去,反正陈洛钧回来的时候她都快睡觉了,两人碰见,也不过就是点头打个招呼。
有些事情他们都不再提,有些话他们都不再说。
雪容尽量做到心如止水,但是架不住刘小西同学总是来跟她打听“大帅哥陈洛钧”的近况。
“你开什么玩笑?你跟他住一起哎,怎么会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刘小西在电话那头大惊小怪地叫着。
“我真不知道,没打听,再说他平时都不在家,我一个礼拜也见不了他几次。”雪容支着脑袋,头都疼了。
“周末呢?他周末也不在家?”
“……经常不在。你总打听他干嘛?”
“江雪容,你可真是白天不懂夜的黑啊,自己有男朋友了,就不许人家花痴帅哥了啊。”
“长得帅又不能当饭吃。”
“人家还很有才啊,当年红成那样……”
“娱乐圈那么乱,没什么好人。”
“所以才要你打听,他现在在做什么啊!”刘小西义正词严地说,“他都很久没上过娱乐版了啊!!”
“……”雪容无语。
“哎对了,我们公司最近有一批文件要翻译,你有时间吗?都是很简单的英译中。”刘小西利诱她。
在金钱面前,江雪容败下阵来。
她接了刘小西的翻译任务,也同时接下了打探消息的八卦任务。
那批资料虽然不难,但是量很大,时间又紧,雪容连着好几天翻到大半夜。
一天夜里她摸到厨房去冲咖啡时,意外地碰到了陈洛钧。
她每天一回家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已经好几天没跟他打过招呼了,一时间看见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倒是陈洛钧看见她手里的杯子,皱眉问:“这么晚还喝咖啡?”
“……嗯。”雪容挠挠头,刚要从橱里拿速溶咖啡出来,却被他拦住了:“喝茶吧。”
说着,他指指餐桌上刚泡好的热气腾腾的一壶茶:“铁观音。”
雪容凑过去闻了闻,果然一股扑鼻的奶香味。
“闻得出来好坏吗?”陈洛钧站在她身后,貌似心情不错地调侃她。
雪容脸一黑。她一向对这种东西没研究,以前还拿他珍藏的铁观音试着做蜂蜜绿茶,冲了一大瓶,直抱怨没有茶香,只有奶香味,却不知道越是好的铁观音,闻起来奶味越是浓,傻乎乎地把茶都倒了,气得他郁闷了一个晚上。
她沉着脸往咖啡杯里灌了半杯茶,一口气喝光,然后又倒了大半杯,转身就走。
陈洛钧在她身后叹气:“这么好的茶,被你这么浪费……”
雪容不理他,砰地一下关上房门。最讨厌这个人老是对自己一幅说教的态度,不就是仗着自己多活了几年,多见了几年市面吗,真是自以为是的没救了。
她气鼓鼓地一口气把半杯茶都喝光了,埋头打算继续翻译,可脑子里却渐渐浮出一个奇怪的声音。
“容容,给你买的蛋糕今天晚上一定要吃完,放到明天就硬了……”
“容容,明天要降温,记得把那床羊毛褥子拿出来垫……”
“容容,我不能跟你一起回家,一个人乘飞机记得要当心,别睡得太熟……”
他们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呢?形同陌路,冷漠疏离。
她越想越烦躁,却想不出答案,就这么趴在桌上,对着电脑屏幕发呆。
房间门外传来关门的声音,大概是陈洛钧回了自己的房间。
雪容蹑手蹑脚地出去想上个厕所,却发现洗手间门关着,只好又拐回厨房里,想再倒一杯水喝,却意外地发现餐桌上放着本厚度像杂志一样的东西,但封面却是简单的A4纸。她好奇地凑过去看,发现那似乎是个剧本,正中写着《地狱审判》几个黑体字,右下角则是陈洛钧手写的几行小字:“先锋剧院,小剧场,7月21日-8月3日。”
洗手间里的水声一直哗哗地没有停过,雪容放心地翻开剧本,发现里面有一个角色的台词都被特地划了出来,她大致数了一下,这个角色的戏份,着实少得可怜,估计连十分之一都不到。
她握着那剧本,心忽然抽紧了。
陈洛钧什么时候演过这样的配角?在学校里的时候自然不必说,他永远都是最优秀的学生,而刚毕业没多久就迅速崭露头角,直到红遍全国的《当年明月》,他这一路鸿运当头,要比别人顺利得多……
雪容光顾着发呆,完全没注意洗手间的水声已经停了。
陈洛钧只穿了条短裤走出来,一眼看见雪容站在厅里,第一反应竟然是用手上的浴巾挡住下半身。
雪容迅速地把手背到身后,偷偷放下本来捏着的剧本。
“干嘛呢?”陈洛钧一边把浴巾结结实实地裹在腰上,一边警觉地问。
“我……喝水。刚才的茶还有吗?”雪容一紧张,连声音也变得七上八下的。
“就在你面前,没看见?”陈洛钧走过来,绕到她身后,拿起桌上的剧本扫了一眼,接着挑眉看了看雪容。
雪容索性笑着指指他的剧本说:“话剧哦?有没有票请我去看?”
可他脸色微微一变,毫不犹豫地说:“没有。这戏也没什么好看的。”
雪容早就预料到他会是这种反应,撇撇嘴回了自己的房间。什么话剧不话剧的,她根本没想过要去看。
躲着他都来不及呢,她怎么会主动去看他的戏?
可是刘小西同学偶然当中知道陈洛钧在演话剧,顿时起劲得不得了,叫着要去看。雪容犹豫了很久,终于被刘小西说动了。
小剧场里座位不多,大约也就不到一百个,上座率也只有六七成,舞台布置得有些简陋,灯光也比较单调。而这戏确实是够先锋,简介上说是从国外翻译过来的剧本,大部分时候都是台上的演员在演独角戏,念着大段大段生硬晦涩的对白,连对手戏都很少,雪容一边硬着头皮听,一边奇怪刘小西怎么会看得这么津津有味,她都看得快要睡着了。
大概是太过无聊了,陈洛钧上场的一瞬间,她竟然没有认出来。
他演一个犹太人的鬼魂,贴着一把大胡子,脸上涂满惨白的油彩,穿了一件长到脚踝的黑色长袍,整个人都被裹在一片灰暗之中。
台上的灯一盏盏亮起来,他渐渐抬起了头。
他星亮的双眸在灯光下流着异彩,平时冷静温和的目光陡然凌厉深邃了许多,从左至右,慢慢地扫过观众席的后方。
“死亡,并不可怕。因为活着的时候,我已经感受过死一般的寂寞。而地狱,更不可怕,人间才是会将人活活折磨致死的地方……”
他的台词,也是大段的独白。字正腔圆的声音,带着平时没有的暴戾和邪气。那样强大的气场,熟悉而又陌生,一瞬间就让她几乎忘记了呼吸,只是牢牢地抓着座位扶手。
渐渐地,她被他带进了戏里,眼眶充满泪水。不知道是为了台上他扮演的那个角色,还是为了他这个人。
他其实并没有看着台下,可雪容却觉得他好像看见了自己,对上了她的目光,紧紧盯着不放。
仿佛只是一瞬间,她忽然看见自己的心,洞若观火,清晰异常。
不论她如何逃避,如何躲闪,她终究逃不开这双眼睛的目光。
就像一个人在英国时,她曾经无数次梦见他,梦见他就坐在自己的床头,温柔沉静地看着她睡觉。
她在梦里问他,洛钧,你怎么来了。
梦里的他从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微笑地看着她,她便觉得无比满足,第二天醒过来,会觉得前一夜睡得香甜安稳。
就像此刻,周围的人都在看他的动作表演,听他念的台词对白,只有她,仿佛进入了一个只属于自己的世界,他在戏里是主角也好,龙套也罢,在她的那个世界里,他就是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