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流年》清音墨影

11、第 11 章

　　雪容回家时，夜幕刚刚降临，满天鲜红的火烧云，亮得几乎让人睁不开眼。
　　所以看见站在门口的苏雅时，雪容以为自己又产生了幻觉。倒是苏雅先看见了她，忙不迭地走过来，如释重负地说：“还好你回来了，我差点就打算走了。”
　　雪容没说话，只是偷偷打量了一下她。
　　她没有化妆，戴着副大墨镜，遮住半边脸，穿着再普通不过的白T恤和牛仔裤，却愈发衬得身材纤细高挑。每次站在她面前，雪容都觉得她像是怒放的玫瑰，而自己像是路边的一棵狗尾巴草。
　　“先进来坐吧。”雪容干巴巴地说。
　　“不了，我还要赶飞机。”苏雅一边摇头，一边从手袋里摸出一本什么东西塞给雪容，“这个麻烦你帮我给洛钧。”
　　雪容看了一眼那本东西，跟上次看到陈洛钧在看的剧本很像。
　　“这是一部电视剧的剧本。导演是很有名的徐明。”苏雅见雪容不接，就解释说，“里面有个角色，我觉得很适合洛钧，跟他说了两次，他就是不肯，我只好干脆把剧本送过来。麻烦你跟他说，这个角色很多人都盯着，我好不容易才争取到一点眉目，让他尽快看看剧本，给我回复。”
　　雪容还是没有接，只是低着头看着剧本的封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雅低头奇怪地看了看她，“怎么了？”
　　“苏雅姐。”雪容酝酿了好一会儿，依旧低着头，看着地面说：“我想，洛钧哥哥不会看的，更不会接的。”
　　“为什么？这可是好多人挤破了头也想要的角色啊。”
　　“他不会拍电视剧的。”雪容摇了摇头说，“他只喜欢舞台，喜欢瞬息万变的现场，喜欢台下坐满观众，喜欢听见喝彩和鼓掌声，还有，虽然每天演同样的内容，但是每天的表现都是新的。这些才是他要的。”
　　苏雅两道好看的细眉渐渐拧在了一起。
　　“所以，台上的他跟平时的他完全不一样，他是为了舞台，为了灯光生的。”雪容的声音低下去，眼光看着远处墙根下的一蓬野草，“如果他要转行，那当年老师说他个子太高很难找搭档，不适合跳舞的时候，早就转了。可是他认准了就不会改变心意，所以他现在宁可去演小剧场的话剧……”
　　“也不愿意接电视剧……”苏雅接着雪容的话说了下去，声音又低又慢。
　　雪容默默地点了点头。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的各自发了一会儿呆，都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对方。
　　苏雅先回过神来，对着雪容笑了笑，声音很温柔地说：“还是你比较了解他。我以前一直那么逼他，估计他快恨死我了。”
　　雪容无力地翘了翘嘴角。
　　苏雅又叹着气说：“可他再这样下去，估计连自己都快养不活了。”
　　雪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低头搅着自己的衣角。
　　“算了，我得赶飞机去了，剧本麻烦你还是交给他……万一他愿意呢……”苏雅一边说，一边还是把那本剧本塞到雪容手里。
　　雪容点头收下了，看着她一路快走到小区门口，上了一直等在那儿的商务车。
　　她自己昏沉沉地开门进院子，在秋千上呆坐了很久。天色慢慢地完全黑下去，她手里捏着的剧本已经被汗水浸得潮湿变形。
　　陈洛钧回来时，刚一开院子门，就看见坐在秋千上像个木头人的雪容。
　　他的脚步很急，气喘吁吁地面对着她，连脸上的妆都没来得及卸干净，还是演那个犹太人鬼魂时，一脸惨白惨白的样子。
　　“你怎么这副样子就回来了？”她回过神来，冲他呵呵一笑，接着站起身来，把他拉过来按在秋千上坐下，又屁颠屁颠地跑回房间里，拿着卸妆油，站在他面前说，“我来帮你弄。”
　　他还没来得及反抗，她就已经举着化妆棉往他脸上擦了。“闭上眼睛。”
　　她的技术一点也不专业，毫无条理地在他脸上东抹西抹。
　　只是动作却很轻柔，似乎生怕弄疼他一样，小心翼翼地，像一片羽毛，一点点地撩拨着他的心。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搭在了她的腰上。她似乎瑟缩了一下，随即又往前走了半步，离得他更近了。他闭着眼睛，空气里充斥着她身上淡淡的一股香味，令他隐隐约约地开始觉得燥热起来。
　　啪。一滴有些温热的液体跌落在他脸颊上，沿着微微仰起的面孔滑到唇边。
　　咸的，涩的。
　　他没有睁开眼睛，只是眉心微微皱了起来。
　　“洛钧哥哥，今天苏雅姐又来过了。”她说话的声音倒听不出什么异常，反而挺开心的样子，“她是来给你送剧本的。她说，她知道你不喜欢电视剧，但是这个机会不错，对你以后的发展也有好处，就当多积累点经验，以后演话剧肯定更能得心应手嘛。”
　　陈洛钧慢慢地睁开眼睛，“她还说什么了？”
　　“还说了很多啊。不过都太专业了，我可记不得。”雪容又笑笑，把手上的卸妆油塞到他手里，“你还是自己来吧，我技术太臭了。”
　　他放开本来环着她的手臂，接过那个透明的小瓶子，捏在手里没有说话。
　　“话说回来，我觉得苏雅姐真是不错啊，人又漂亮，那么大的名气都没什么架子，对你也好，你说是吧。”她一紧张，语速就变得飞快，“你也不小了，该考虑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啊。”
　　陈洛钧抬头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眼神里有困惑，不解，还有让她无法面对的沉重。
　　“你看，连我都有男朋友了嘛。”雪容别过脸去，不敢看他的眼神，“你也不用担心我了。我们以前就当是小孩子过家家好了。我又不懂事，又任性，还是苏雅比较适合你。孟良程也比较适合我嘛，他家里人也对我可好了呢。哈哈。”
　　说完，她又对他笑了笑，然后转头就往房间里走：“我去洗澡睡觉了哦，明天还要早起上班。”
　　她就这么飞快地逃回了房间里，留下陈洛钧一个人看着漆黑的夜空发呆。
　　他手上还残留着她的温度和味道，甚至连昨晚她紧紧抱着自己的感觉都还历历在目，可她刚才却那么斩钉截铁地说，他不适合她。
　　她就是这么爱自说自话，以前也是，宁愿相信报纸乱写，也不听他解释，扔下一句要分手的话就飞去英国，一去就是两年；现在也是，前一晚还抱着他叫洛钧，给他那么大的希望，害得他今天连妆都没来得及卸完，就一路狂奔回来，可她却说他们不合适，劝他接受另外一个女孩。
　　他呆坐了很久，才慢慢地站起来，手里的瓶子无意识地跌落在地，玻璃摔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透明的液体无声地流了一地。
　　雪容在洗手间里听见了那一声，不由地蹲了下去，用手捂住自己的脸，捂住滚滚而下的泪水。
　　她知道，很多事情就像那个玻璃瓶，碎了就是碎了，再也拼不回来。
　　就哭这么一次，以后，就彻底把这些碎片埋到记忆深处的角落里，再也不要想起来。

作者有话说

　　哎,破镜重圆这档子事,还真不是那么容易啊...挠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