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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朦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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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还未减速到停时,程州就被前座的王欣桐吵醒了,不出程州意料,这动静准是感冒了,被人挤下车的一刹,便望见她已经烧得通红的脸。同学们陆续回到班里时,一眼没看见程州的身旁就已变成一个空位,再一转头就看到已收好书包准备回家的王欣桐。程州也很无奈,但身体为重只能任由她去,摸了下她的额头说:“快回家吧,好好休养。”之后便目送着那个瘦弱的背影。
学习的进度不会为任何人停下,程州一面担心着她的学业一面也需兼顾着自己。她走了半日程州便一头扎进了题海,他明白他在为自己作战,身为化学课代表,成绩怎么也得能说过去,可到现在,一道道工业流程图的抽象程度往往要耗费掉他一半的脑细胞,也得不到几分。现在也是这样,他咬着圆珠笔足足和眼前的例题瞪了五分钟的眼。其它同学的状态大多也还不如他,临近黄昏,上午脑中的那一点点激情已经忘得一干二净,赵越估计是看不下去了,点了几位“特别过分”的同学,随后语重心长的说:“哎呀你们看看你们呀,什么状态呀!都啥时候了?还有一周多就一模了!”全班一阵惊叹过后陷入死寂,程州以为到没什么好惊讶的但心里还是盘算着时间:都说考完一模后时间飞速流逝,这眼下就是考试,我真的准备好了吗?恰好相反,他还有好些事没做,所以在他手上停滞的钢笔又一次开始留下痕迹。
日历一页接一页翻,油笔一管接一管的用,等他从一轮复习中稍微抬起头时,不知不觉王依桐已经几周没来上学了,他很愤怒,一面想着几天后的一模一面又浮起海婷起飞的讲课速度;他忽然明白,王依桐并不是真的病了这么久,她不愿去面对现实,在各方面的重压下惧怕了。程州为她不进反退而后悔,趁着课间,急忙发了条微信给她
[十分之一(州)]:好点了吗,一模复习的怎么样了?
[35%(桐)]:放心,会去考试的
程州马上就证实了自己的猜想,担心也没他用了就继续忙自己,这时赵越也踏入教室提高音量宣布:学校正确定了,后天中秋节假回来就考试!”初四最后学年的真正意义就在于:每一段假期后接踵而至的就是一次大型模考,假期月月有,考试天天来,看似充足的倒计时里有一半多的空虚。
一下午程州不知徘徊了多久在这微冷的傍晚终于停了手里的工作,恰逢同样清闲的杨陌,便结伴沿着静心楼下的花坛散步。程州忽然发觉半米高的“雪山”早已融进黑土,冬天的余韵全被集成进这阵阵凉风中;他太忙了,早已无暇顾及这新旧交替,几天时间里就改换了校园的主色调;忙碌替换了一切连她也变得若有若无,只是每次想起都要愁上一阵,并不局限于她,自己的状况也不是多么好。
杨陌最懂他,但终究零零散散的思绪组织不出一句感慨,两人一路走到靠近东门一侧时程州才憋出一句无关紧要的话“南方这时花应该开了吧。”
杨陌确实比较万能,什么体裁的什么话都能接,深厚的积累逐浙在岁月里熏陶下让他出口成章,但也不知为何,似乎遇到程州,马上就要那么文采超长了。这次也是,他指了下花坛里种植的丁香说:“也抽枝了,过两天就开了,今年热得早,到考完估计……”本还想再配两句诗助兴,但转头瞧见程州一股淡愁之气,显然心之所想并不在此便也不再继续。但这确实引起了程州的注意,几束嫩芽挣出新绿,枝头已显出几分淡紫。就是这一线生机带给程州的希望让他平静而自信的迎接假期,静待这会战开场。
清明假期在一套套练习卷中烟消云散,连绵不断的阴雨下了好几天也终于住了再次踏进校园时已是一模考试的第一天。程州已经在那张桌子上趴了好久,可现在才刚刚七点二十;带着满心不愉快和自己嘀咕:头一回要考试还得起这么早,不让进考场就算了,还得干坐一个多小时。刚把脸重新扎进胳膊中,赵越就清脆的从从后门走进说:“一会咱们考试前要先放一遍考试操作指令,你们到中考时也是这样的。平时你们没听过,如果不提前听你们就会特别慌,会影响你们心情的所以能无视的尽量都无视吧。”
这些话程州也没怎么听,没过多久同学们便各自前往考场,他也揉着睡眼在A考几近最后的座位上坐下。广播骤然响起:“各位考生们你们好,欢迎参加本次考试!……”赵越说得很准,程州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吓了一跳,随即便陷入了无限的慌张之中。拿到试卷后,几乎所有人的心都将跃动而出;目及之处全是闻所未闻的题型,程州大脑空白了数秒后终于依稀记起老师们曾提过的省考改革。很显然这些就是所谓的新题型;一个小时他抬着笔,艰难程度刻下每一个字符。结果迎来的又是一篇朦胧的作文,程州简直不知所云,心烦意乱的勉强凑够字数,送上了答题卡。一模唯一的好处就是时间作息完全依照中考这样他们就能有一个充足的午休时间;好好睡上一觉,把所有遗憾都忘掉,可程州睡不着,侧过身又望见和自己同样满腔孤愤的杨程,哄着出头丧气的高馨雅
程州的心忽然酸了一下;他更不敢去想王欣桐,他头一次感受到如此强烈的命运支配的无助感。毕竟,那些曾经漂泊在外风生水起的日子里那个荣誉满身的自己,转眼间就随风飘飞等待着主宰;或许一模的失利已成天意,但这无数人期盼背后的考试就应该这样破碎吗?一切都怨自己,可能我真的不够努力。”他只能去自责,但无力回天。
考试讯速从两篇日历里飞过,丁香初绽时,他们也出分了。朦胧的淡紫与浅白携云云雾散满整个校园,而楼上的七班里更无人有心去欣赏。一切都如同梦境,却又真实的可怕。程州一下掉到了第十位,只剩下物理一科悬在原地,王欣桐更是出乎意料曾经班级的中游现在分毫不差落在倒数十名;杨陌倒是考得非常好,以班级第五位震惊了全班,程州更是无话可说,此时他很急也很气愤,在桌子上趴了一上午心说:“这就是最有参考价值的一模吗,按照这个排名,顶流的重点一定不够……”他越想心越沉,干脆就着课间起身下楼赏花。
程州自己也感觉自己平日里一贯的表情都现在都罩了一层朦胧的哀伤;又是几场春雨过后,紫色白色的丁香都完全绽开了,很多簇聚成一团,好几枝压在一起,很梦幻的彼此交织,流淌过校园四周。程州忽然心里一惊想起了一点九月时的事情“那时候的赵越好像说过,花开之时我们都会大有进步,他也那么坚信还对王欣桐说了丁香开遍时的这些那些”时间不紧不慢的走,一眨眼就进了四月;丁香花开了,可他们的成绩却一落千丈,赵越的话未曾实现,是客观因素还是真的实力不足?想到这程州好不容易忘却的悲伤又重新灌了进来,他长叹一声回楼又投入了下一科的奋斗。
柯陌也没敢幸灾乐祸,毕竟考得好也有运气的保佑得住这次但下次呢?一世看着到了程州的排名又看到在一旁消沉许久的老人,他心里也不好受,柯陌终究没有去说去安慰一下受伤的程州,因为教室里的这排还有一个同样境况的高馨雅在唉声叹气,八里也暗暗想着也许老师对自己答的也是相当认可。直到放学他也没和失落的程州说上一句话。其实程州也没放在心上他理解柯陌的困难,只是这次他不知为何走不出这个阴影。
作业照例把学生们压得很紧,可这没办法,因为只有两月,想要逆风翻盘就要加倍努力。十一点整程州才停了笔,准备休息会再写课外练习;他给自己倒了杯温水随后把座椅调倾斜随即自己就窝进去刷起了手机
正是这时,杨陌的微信窜出,程州不慌不忙点进去细读:
[墨(杨)]:州,别太难受了,不是你的问题,有什么烦恼咱们可以说,实在不行明天去找赵越聊聊。
[十分之一(州)]:嗯,我还好吧,你忙,还要哄高馨雅,她情绪更不好。
程州忽然很好奇他对这考试的想法,于是又问
[十分之一(州)]:你怎么看这套题,很顺手吗?
[墨(杨)]:我草,这个老师是人?!蒙着都不顺手!下次在这么出问候他祖宗八代!
程州心里暗笑,这小子也是直言不讳,一句倒是点出了自己的不满;程州也无心学习了,道了句晚安便洗漱关灯躺在床上,他没拉上窗帘,明亮的月光倾下,同样和丁香般朦胧柔美,温和的映着枕上的程州,伴着他一起思考。
所谓三年的知识,不过是为了这年盛夏的一场应试,可三年的辛苦却被一朝的改革几近清空,想到这程州更是难以入眠,改革的意义是什么?不过是一级对一级的应付罢了,身居高位的他们不会知道现行的教育模式早已根深蒂固,更不会想到他们只有一次的人生。但是程州终究感到低迷了好久的情绪开始有了缓和,他明白还是看的太重了,谁没有个升降起伏,一辈子有很多事又何尝不是这样朦胧飘渺,随后一闪即逝……决战前他还有两次机会,忘到这次失误也未尝不可。程州决定之后去找赵越谈谈,只不过不是疏导情绪而是寻求状态和方法;其实很多事如此,自己想通了自然就释怀了。程州睡着时已经凌晨一点了,这是他不知道的,他不知道的是,同样彻夜未眠的还有王欣桐。
第二天早上,闹钟响过两遍时程州还倒在床上,虽然身体上的疲惫焦虑还在但心里负担少了一些,整个人也轻松了不少;踏入校园时已经七点五十了,原则上妥妥的迟到,可借着毕业班外加七班赵书记的学生,一路上并没遇见什么人追究他过错。本以为可以安安稳稳的渡过一天顺便享受一下这隐约如梦般的春景,可是跟着第一节刚下课,赵越便清脆的从后门走进班级一下坐在办公桌前说:“来,这节课间快点收拾东西,一会学校统一考其它区的一模,分考场,前十五名去隔壁!”还在困倦中的程州瞬间被这消息震到彻底清醒,心说:这又踏马什么操作?!
除了他们本区的考试,其余六大专城区的模拟挨个考一遍,这看似离大谱的事情竟是一种不成文的规矩。程州最终就理解起赵越说的时间紧迫的原因,等到把这么多卷子都处理完后又该进入到下一个备考期。
程州一路踏足备用教室才意识到赵越对待这种附加开始的严肃,这次甚至连安排的座位也变成了按照成绩的排名依次排序,答题卡、监考老师都有配备,届时全屋的人压力倍增。但好在题目还算正常,几乎所有人的怨气都消减了大半。经过大半天的搏扎,到天空由淡蓝渐变至橙黄而后又烧成粉红时,最后一次铃响过后大家统一长叹一声随后便趴在桌上。
他们的状态本来都不是很好现在更是累得无心继续听课;晚饭前前的这节课任凭王老师在讲台上怎么强调这道题的辅助线多么重要,那道题有什么基本型,很多同学都直接摆烂:王姗遇折了一节课的纸花,旁边的杜峰和王欣桐更是倒头就睡。程州看着王欣桐的状态,心里更加着急;自从三月初
他不再插手后她几乎什么也没学,所以程州还是决定帮她一把。他把所有的她必须掌握的知识点完整的记下来后,掏出手机瞅时机准备给她定些喝的;一个人出去没什么意思,索性就发微信问问杨陌敢不敢敢和他出去。程州本以为从未在上学时间离开过校园到杨陌会很惊讶,没想到他立刻就答应下来。
终于到了下课,杨阳和程州便一前一后跑出了静心楼,直到南门前看着拥挤的取饭队伍杨陌才开口问程州:“怎么个流程呀,没逃过。”程州[……]杨陌插嘴补充:“我这第一次,也不太敢,但我看到咱们那些女生从分隔线下出去过……”程州冲他浅浅笑了一下,转手就拿手机刷开了侧门,两人就这样尴尬的对视了一秒后,匆忙踏上了实验路。
一路上,杨陌总是好奇又紧张东张西望,程州却一直沉默点头赞许,直到听到杨陌说:“其实以后可以带高馨雅出来转转。”程州忽然想起了什么,觉得杨陌说的非常有可行性,但他同样也泛出一丝担忧;会不会让老师很不放心呢?这次他徘徊了好久才重定一下头对杨阳说:“可以呀!等这几天看看形式。”两人闲聊间已经走回了校南门取饭的人流逐渐散尽,残阳也即将坠落,校外大街旁的柳树已从新绿转向繁盛;不远处的松江,浩大的冰棱漂过又是一年江水奔涌。风带起了丁香紫色白色的瓣充满整个城市;这一刻他们好像什么都懂了;人生何尝不如是,变化和失望都像是风景与月光般朦胧。可能晦暗但仍有光
杨陌看着满眼尽是生机与希望心中无限的欣喜划过,他张开双臂在空下划出半圈,任喜悦流淌;飞花伴舞,春满江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