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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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纷纷扬扬、铺天盖地的风雪里，安阳伯冯延率领剩下的大军即将到达圣京。
今日难得天晴，轻絮在房内缩了好几天后终于披着厚厚的披风走出了房门，抱着她的南瓜手炉，缓步来到亭内。
这南瓜手炉还是桃子在收拾苏希文书房时发现的，这不正是去年冬天公主丢的那个吗？原来一直在驸马这里。
跟手炉放置在一起的还有一个一掌大的木盒，轻絮打开后，里面是一颗李子大的珍珠，带着淡淡的粉色。
轻絮从没有见过这颗珍珠，桃子在旁边兴奋地猜测，这肯定是驸马准备送给公主的，说着说着又突然噤了声，怕勾起公主的伤心事。
不过还好，前几日林猛派人送信过来，他派出去的人已经找到了苏希文的下落。
池子里的残荷在这风雪中依然□□着。
不出意外的话，安阳伯的队伍将在三日后抵达。
这段日子以来，林猛早已顺利集结了那一千人马，这些年来这些人一直分散在不同的部门，有些在军营，有些在大理寺，有些则隐藏在禁卫军中。
轻絮、苏希远和林猛三人，经过仔细讨论，决定就在三日后的庆功宴上动手。
如此喜庆的日子，宫中必然戒备森严，届时林猛会将内围守卫全部换成他的人，而外围守卫则会换成苏希远的人，这部分很多都是以前九皇子的追随着，以及之前被楚渊残害的那些手足的拥簇。大家都有着共同的敌人。
又三日，安阳伯等人归京。宫里在泰安殿安排了庆功宴。
宴会上，楚渊的左手边依次坐着安阳伯冯延，世子冯宁玉，以及那位年轻将领赵远和另外几位军中之人，右手边则是孙丞相、赵尚书等朝中大臣。
一场歌舞表演结束，常乐在楚渊的示意下，上前宣旨。
安阳伯临危受命，击败月来国，晋安阳侯，并由其正式接管苏家军；安阳侯世子冯宁玉举贤有功，赏白银一千两，黄金三百两，各类珍宝不一一列举。
而赵远，年轻有为，在此次战事中更是屡立奇功，身先士卒，封常宁将军，代替原寒州守将张威，只待年后就前往寒州。其他有功之人亦得到了该有的赏赐。
常乐宣旨完毕，安阳侯等人皆领旨谢恩退回坐席，独赵远依然垂首立于大殿中央。
众人疑惑，这位赵将军可是对皇上的赏赐不服气，还不待楚渊问出口，赵远立起身子，向着上首的楚渊直直望去。
“臣谢过皇上赏赐，只是臣有一问，还请皇上和在座的大人帮忙解惑。”说着他朝着上首的楚渊和周围的大臣抬手作揖，
楚渊皱眉，此人当真无礼，但一想到毕竟是个武夫，不懂礼节，也就算了。
他抬手示意赵远：“赵大人有什么疑问，尽管提出来就是，在座大人肯定有能回答你的。”
赵远看着楚渊，开口问道：“皇上这有功的当赏，那有过的可有罚？”
一时殿内大臣们都窃窃私语起来，纷纷猜测这有过的是谁，实在想不出来，而坐在上方的楚渊也是皱起眉头，和常乐交换了个眼神，并不懂这赵远到底什么意思。
安阳侯看着儿子，这个赵远是他推举的，他以为冯宁玉知道这赵远发的什么疯，这大喜的日子偏偏提什么处罚之事，但冯宁玉只是望向上方，并不回话。
最后还是赵尚书率先站起来问道：“不知常宁将军所说之人是谁，他又是犯了什么过错？还请将军说得详细点，我等也好讨论下到底该怎么罚。”
赵远朝赵尚书一点头，又看向殿内众人：“此人犯下的乃是通敌卖国之罪。”说出这句话后，赵远停下，环视四周，大家又窃窃私语起来，不懂这通敌叛国者到底是何人，难道是军中之人？
听到赵远的话，楚渊不由一惊，难道是月来国那边走漏了什么风声？但一想不可能，此事他做得不光明，月来国王何尝不是。要是让月来国军队那些人知道，自家国王拿将士的性命换救自己儿子的药，月来国也得经历一番动荡。
排除了月来国这个可能性，楚渊看向常乐，眯起眼睛，常乐察觉到楚渊的视线，连忙朝着楚渊摇摇头，恨不得当场跪下起誓，他可没有这个胆子。
“今日各位凯旋归来，朕特设此宴为尔等庆祝。可赵将军仿佛有什么不满之处，从刚刚常公公宣读圣旨开始，赵将军就一言不发，现在更是不知所云。若是对赏赐不满，尽管提出来，不必在此故弄玄虚。”楚渊的语气中隐隐带着怒气。
安阳侯听出楚渊语气里的不满，顿时站起来请罪，这个赵远行军打战的时候反应迅速，总能及时破解敌人的部署，怎么一到了圣前，就这般糊涂起来。
赵远笑笑，再次开口，音量比之前提高了不少，足够殿内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这通敌叛国之人，”他说着抬手指向楚渊：“正是皇上您。”
殿内顿时响起一阵吸气声，立马就有大臣站起来指责赵远胡言乱语，犯下欺君之罪，当诛；也有军中和赵远走得近的将领站起来给赵远请罪，说他是喝多了酒，口不择言，
楚渊握紧了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看向望着他的赵远。
不可能，此人决不可能知道他和月来国的交易。他早已派人去调查过赵远，得到的消息与安阳侯奏折中提到的无二，除非安阳侯本人也被他所欺骗，那这事就绝没有这么简单。
赵远是从前线回来的有功之臣，自己刚刚才赏赐过他，认可了他的功劳，若是此时不把事情搞清楚，轻易将人拿下，事情传出去，被有心之人拿去做文章，对自己并不利。
况且这些年来，楚渊那些活下来的兄弟们，还有朝内一些大臣对楚渊并不是完全臣服，都怀疑他得位不正，只是苦于没有证据，比如苏胜。
楚渊没有出声，众人咒骂的声音渐渐小了，殿内一时又安静下来，都在等着赵远接下来的话。
赵远抬起右手，吹了个口哨，殿门外传来东西撞击门窗的声音，有人从外面打开门，一只颜色鲜艳的鸟儿神气地飞了进来，正是彩灵。
彩灵像个巡视大军的将领似的，绕着殿内飞了一圈，最后落到了赵远的肩上。
“这只鸟是在下偶然所救，之后一直陪伴在下身边。一天，它不到傍晚就飞了回来，嘴里还叼着一封信，大家猜猜这封信是谁写给谁的？”赵远轻轻抚摸了一下彩灵头顶的毛发。
没有人回话，有聪明的人已经猜出来了，今日恐怕是要变天了。
“正是皇上您，写给月来国国王的亲笔信。”说着，赵远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单手抖开来，举着展示在众人面前。
赵尚书和安阳侯看到书信上那熟悉的笔迹，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这赫然就是楚渊的字迹。
信上寥寥数语，意思很简单，楚渊虽然对月来国没有将苏希文成功杀害这件事不太满意，但好在苏胜已死，他答应月来国的火灵芝一事，不会食言，不日就将派人送过去。
“赵将军就敢保证这封信不是自己伪造的吗？”孙丞相一看不妙，这火灵芝一事，朝中知道的人并不多，但他一直追随楚渊，当年的事他也有份参与，如果楚渊倒了，他也自身难保。
“依老夫看，赵将军该不会是月来国的间谍，不然怎么赵将军一上战场，这月来国就节节败退，没准就是你们串通起来，深入我朝内部，好来个里应外合。”孙丞相觉得自己说的还挺在理，大手一挥：“来人，将这大逆不道的乱臣贼子带下去。”
楚渊松了一口气，是啊，自己这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没有想到这点。只要今日把人扣下去，之后再让自己的人去审问他，不管他是何人所派，能查出来最好，查不出来也可以随便编排个罪名，伪造份证供，将人杀了，怎样都好，只要不牵连到自己。
后面站着的大臣们也反应过来，孙丞相说得也有道理，毕竟这是皇上的江山，他出卖江山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
但等了半天，却没有一个侍卫上前将赵远带下去，楚渊以为他们在等自己的指令，重复了一边孙丞相的话：“你们还在等什么，还不速速把赵远压下去！”
可是还是没有人动，殿内侯立一旁的侍卫们跟没有听到似的，大门外的禁卫军也没有反应，殿内殿外安静下来，在这黑夜中显得极为诡异。
赵远收起信件，彩灵在他的肩膀上跳着转了个圈。
“孙丞相真是皇上的好臣子。”赵远意味不明地夸奖了一句。
“今日，在下既然敢在这大殿之上将这事抖出来，自然是搜集了充足的证据。”
常乐略带慌张地从侧门进来，尽量小声地走到楚渊身旁，朝他耳语了几句。整个泰安殿都被禁卫军围了起来，而且那些人根本不听他的命令。
楚渊听完，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看着大殿中央的赵远，越看越觉得他的身形很像一个人，那个本该和苏胜一起死去，但只是失踪了的苏希文。
赵远拍了拍手掌，另一边的侧殿门打开，有女子款步走了出来，殿内人望过去，都不由得惊讶到，女子正是不久前去世的临泉公主。
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
彩灵看到轻絮走出来，又叽叽喳喳地朝她飞了过去，翅膀舞得飞快，看得出来很是兴奋。
赵远深情望向一步步向自己走过来的女子，眉眼变得温柔起来。她鬓边簪了朵白色绢花，好像瘦了点，再一看女子手上捧着的那个南瓜形状的手炉，一时又有点尴尬。
轻絮走到殿中，也不向楚渊行礼，只朝众位大臣们略点了点头。
楚渊见此，更是气愤得指甲都陷入了掌中。
轻絮看向孙丞相，出口的声音清亮：“孙大人，记得没错的话，父皇在世的时候跟我谈起过大人。他说，孙兆此人，文采出众，但好高骛远，捧高踩低，不过胜在对朝廷忠心耿耿。”
她停顿了一下，看着孙兆脸上那红白交错的表情，接着说下去，“只是不知，到了今日，孙大人忠心的到底是大魏还是他楚渊一人。”
轻絮这是和楚渊彻底撕破了脸皮，昨日宫中传来消息，安太妃去世了。
虽然安太妃确实是病逝的，但总归是楚渊的原因，导致自己没能见到母妃最后一面。
孙兆不语，当年九皇子府的惨案，确实有他的手笔，原本该即位的是九皇子，他到底不算是对大魏忠心，不算对先皇忠心。
轻絮也没有指望得到他的回答，她转过身来，面对着这满殿的大臣，把楚渊如何拿安太妃威胁她，让她编造苏将军谋反的证据一事娓娓道来。
文臣武将们听完这些，都心中升起一股寒气。
苏将军父子在战场上浴血奋战，皇上竟在背后暗算他们，这如何不让众人心寒，而这临泉公主可是先皇最疼爱的女儿，皇上唯一的妹妹，楚渊如何能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但也是，楚渊即位后，接着不同的借口，已经残害了好几位王爷，何况这唯一的公主，下起手来想必也不会手软。
但轻絮接下来的话，却让这些大臣们更是心惊和失望。
原来，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是个谎言，这一切都是楚渊和月来国的计谋，为的就是除掉苏胜和苏希文，已经有老臣猜出来这一切是因为什么，说到底还是因为十年前的皇位之争。
如果当年即位的是九皇子，这一切或许就不会发生了。
就在众人唏嘘感叹苏家的悲剧时，轻絮却上前一步，走到赵远面前，抬手将他脸上的人皮面具撕了下来，她刚刚在侧殿中看见彩灵的那一刻就知道了眼前这个赵远到底是谁。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