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赐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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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平八年四月，绍武帝赐婚临泉公主与抚远大将军长子苏希文。
婚事就定在第二年夏季，还有一年的时间准备。
去年轻絮刚过及笄礼，礼毕后，太后笑眯眯地看着她，问她可有心仪的小郎君，说要给她赐婚。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她面前提起这个问题，心仪的小郎君吗？
她摇摇头，倒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今年生辰过后不久，皇帝赐婚的旨意就下来了，对象是抚远大将军的长子。
小时候被父皇抱在怀里听大臣们汇报军务时，她曾经见过这抚远大将军，高大的身材，有力的嗓音以及那满脸的胡子，要不是他说话时不时有唾沫往外溅，她都找不着这人的嘴巴在哪里。
不过父皇对他的评价倒是不错：有勇有谋，忠勇无双。
既然父亲不错，那儿子应该也是不差的，就是希望不要也是满脸的胡子。
她将这个想法说给母妃听，母妃愣了一下之后，忍不住笑出声来，笑着笑着，大概是觉得笑成这样有点不成体统，想憋却又憋不回去。最后也只嗔怪地说了一句“你这孩子。”
看着母亲憋笑的样子，她发觉，最近几年，她跟母妃的关系好像越来越亲近了。
作为先帝最疼爱也是唯一的女儿，她从出生起就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
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平常的、珍贵的、稀有的，只要是她想要的，都会被送到她手上跟前。
可是，这一切好像又都不是她想要的，从来没有人问过她想要什么。她也从来没有开口请求过什么。
又或者说，只是在她想要之前，庆文帝早就已经把一切都给她准备好了，她要做的，只是静静地接受。
父皇去世后，八皇兄即位，初始那几年，宫中生了儿子的妃子人人自危，不知道这新帝发了什么疯，竟这般残害起自己的手足。
这几年倒是平静安稳了下来。
夏日白昼变长，轻絮午睡后起来，太阳还是那样热烈。
她拿着本书，坐到院中那棵茂盛的紫藤花架下，旁边是一棵高大的香樟树，投下巨大的阴影，刚好将轻絮罩在下面。
紫藤挂云木，花蔓宜阳春。
只是现在已经夏季，紫藤花早已过了花期，只叶子还繁盛着，前几日轻絮刚刚修剪过它的花枝。
花架下是一张吊椅，刚好躺下一个人的长度，旁边放着几盆盆栽，是薄荷和清香木。不过最近天气实在太热，连蚊子都被热得不愿出来。
轻絮静静看着书，有宫人有条不紊地收拾着东西。
早在临泉公主五岁时，当时的庆文帝就已经开始派人修建公主府，这待遇自然又引得一帮皇子们眼红。
公主府就建在离皇城不远的静山脚下，依山傍水，是个好地方。
公主府虽然早已建好，但只是个摆设，小公主毕竟年纪还小，自然是跟着安妃住在宫中。
后来，庆文帝驾崩，新帝即位，各种事情交织在一起，一时也没人想起这建好了的公主府。
新帝即位后，庆文帝后宫中所剩不多的妃子几乎都搬到了东后宫的长寿宫，只有太后搬进了慈宁宫。
轻絮则迁到了庆文帝在世时一早就指定给她的云水宫，离长寿宫倒是不远。
明年公主就要出嫁。出嫁后就会迁去宫外的公主府，这些不常用的东西要提前搬过去，收拾好，用惯了的东西到时候跟着公主的仪驾一起过去。
这些年来，先帝赏赐下的东西不少，又要清点又要查对的，可得忙上些时候。
苏家的聘礼在圣旨下来后的第二个月就送到了宫中，安太妃得知消息时先是吃了一惊，这未免也太快了，稍后也反应过来，像苏家这样的人家，给儿子的聘礼那肯定是早就备好了的。
都是些身外物，轻絮对此并不怎么看重，但安太妃总是说，这些以后都是她的嫁妆，就算嫁到苏家，这些也是她的私库。女人有点钱傍身总是好的，不用总是看别人脸色。
安太妃这是想起她刚刚进宫那几年了。
这些年来，母妃说的话她总是听的，她听话，母妃就会开心，母妃从来不会害她。
就算那几年母妃看着自己的眼神总透着害怕，她也从来没有不管自己。
她四岁那年，有使臣献上了一只波斯猫。父皇将她送给了自己。
那只猫通体雪白，毛发柔软，耳朵小小的，摸上去很软和。眼睛黑黑的圆圆的，像黑夜中的绸缎似的。
她其实并没有多么喜欢这只猫。
眼前的刘得喜笑着说皇上得了这只猫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公主，想着公主肯定会喜欢，马上就让他抱着过来了。
他开心得好像得了赏赐的人是他似的。母妃站在一旁，拿胳膊肘碰了下自己，她心领神会，从刘公公怀里接过了这只猫。
这只猫抱起来和看上去一样的软。她谢过刘公公，傍晚的时候又在母妃的示意下去给父皇送了碗银耳羹。父皇吃得倒是很开心，比她得了猫要开心。
之后这只猫一直被养在她的宫中，猫很安静，没有人陪着，自己也能玩得不亦乐乎，但更多时候它只是吃完就躺在那儿，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吃得倒是不少。
当然，它跟自己一样，不缺陪着玩的伴，宫女们都很喜欢它。甚至别的宫的妃子和宫女知道了这只猫的存在，也忍不住好奇过来看看。
过了几个月，它跟往常一样，从自己的窝里慢慢挪出来，准备去吃饭，动作缓慢，摇摇晃晃，竟一下倒了下去，再也没能爬起来。
母妃倒是很着急，情急之下竟把太医请了过来。
她还记得那太医着急忙慌赶过来的样子，帽子都跑歪了，他以为生病的是小公主。来了一看居然是只猫。
但是猫也是不一样的，一听这是皇上赏给小公主的猫，他还是马上摆出医者的样子，给这只猫好好检查了一番。
太医絮絮叨叨说了一堆，轻絮总结了一下，大概意思就是这只猫是懒死的。
吃得多，又不运动，身体器官承受不了它的重量，所以死了。
安妃和几个小宫女还掉了几滴眼泪，可她看着她们，只觉得莫名其妙。
这有什么好哭的，有生命的都会死啊，难道谁死了都要哭吗？
安妃听到轻絮的话，震惊地看着她，连眼泪都忘记擦。
她看着自己的眼神很陌生，母妃从来没有这样看过自己，她不喜欢这种眼神。
轻絮七岁时，住在偏殿的赵美人去世。
赵美人是和安妃同时进宫的，又来自同一个地方，两人亲如姐妹。安妃生下轻絮后，向皇上求了个恩赐，让赵美人搬过来和自己一起住。
这些年来，赵美人一直将轻絮当成自己的孩子般看待，带她玩耍，给她做点心吃，给她缝小孩子的衣服，晚上带她一起睡觉。
可是赵美人去世那天，轻絮却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只是冷冷看着众人，转个身的功夫她就不见了。
安妃带人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坐在亭子里看书。
她屏退众人，独自走上前去。她以为轻絮是害怕，才跑来这里的。
可轻絮却一脸不解的样子，歪头看着她，小小的人，说出的话却很无情。
“我只是觉得你们哭得好烦人，打扰到我看书了。”
说完，她又重新将注意力放到书上。
她说这话时的神情和语气，和她当初看着那只猫的尸体的时候一样。
是这个年龄的孩子不该有的冷漠和无情，安妃不由得觉得心颤。
但安妃也只得安慰自己，孩子还小，她才七岁，她懂得什么。完全没有注意到手里的帕子已经被她捏得都是褶皱。
那之后，安妃总是有意无意地躲着她。
直到后来有一次她从树上掉下来，摔伤了胳膊，安妃急得直掉眼泪，那之后她们俩的关系才渐渐好转。
可只有轻絮自己知道，虽然这些年来，表面上她善解人意，跟母妃相处得很和睦，就连以前说过她闲话的宫女太监们都喜爱她，觉得她是个关爱下人的好主子。
其实内心深处，什么人都不能引起她的关注。
这么多年来，她不断观察不同人的表情，说话的语气，经历不同的事情和变故后，她们的反应。她看很多的书，找出宫的小太监从宫外捎一些话本，不断的看，然后揣摩书中人物的情感。
观察、揣摩之后，她再运用，她不停的学习、总结、改正，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的冷漠，甚至是可怕。不再是别人眼中的怪物。
这天，轻絮陪着安太妃从太后处请安回来，正走在一处假山旁，两人说起刚刚太后提起的嫁妆一事。就听得后面有小太监气喘吁吁的声音。
“请安太妃和公主等等奴婢。”
两人转过身来，就看见一个年轻的小太监，正一手拎着衣摆，另一手举着一个鸟笼子往这边跑过来，随着小太监的跑动，笼子里的东西也激烈扑腾着。
小太监的样子倒是有几分眼熟。
到得跟前来，小太监赶紧向二人请了安，笼子里的东西安静下来。是只很好看的小鸟，圆滚滚黑乎乎的小眼睛滴溜溜地看着轻絮。
“奴婢常乐是皇上跟前伺候的，苏大将军今天带着大公子——未来的驸马爷进宫来向皇上谢恩，大公子特意嘱咐奴将这份礼物亲自送到公主手里。”
“大公子还说这是他在西北驻军时捕到的。”
说着他双手捧住鸟笼，恭恭敬敬地往轻絮跟前递过来。
轻絮看向安太妃。
安太妃示意身后的小太监，小太监会意，从常乐手里接过鸟笼，同时将几粒金豆子塞了过去。
笼中的鸟毛茸茸一只，整体偏紫色，眉毛和腹部一小部分是淡黄色的，嘴上有一道褐色的斑纹，扑腾翅膀的时候，可以看到翅膀内部边缘带一点蓝色。
五彩斑斓的，好看极了，一看就知道很稀有。
听说驸马爷送了公主这样一件礼物，长寿宫中年轻的那些宫女太监们都等不及要来看，一时之间鸟笼周围站满了人。
一群人叽叽喳喳讨论起来，简直比笼子里的鸟还会叫唤。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赐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