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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六十四 审问 ...

  •   宋镜己虽然停下话,瞧清杜竹诵并没有发问,不由得为他松口气。这里,眼下没有他们说话的份。并不是他们不能说话,而是得相机而言。于是,宋镜己顾自清了清嗓子,将这个停顿一笔带过,“支付闲汉定金之后,闲汉如约跑回杜府,案发之前,勉强赶回煮泉楼。一到煮泉楼,还没寻到侍女孔颜银货两讫,惨案便发生了。另有闲汉与侍女孔颜供词作证。”

      这回,周照璧先开口,“这君子丸,是怎么回事?”

      宋镜己看向杜竹诵,“杜祭酒。”

      杜竹诵咳嗽一声,而后起身,向周照璧再次作揖,一礼完毕,才道:“职下女儿常年病弱,这君子丸,是从长淮侯府得来的。职下女儿吃着,十分奏效,故而就拿了药去药堂新配了一些,平日里总要服用一颗。”

      周照璧垂首看着详文,“这药是治疗令爱的良方?”

      杜竹诵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倒是吏部侍郎沈擎兰听懂意思,替他的连襟回了话。沈擎兰起身,同样抬臂行礼,“浈阳王容禀,这并非对症下药的方子。职下甥女是胎里弱,没有药方可以使得身子痊愈。这方子,只是近来作为平素补养身子来用的。”

      “近来才得的,”周照璧抬眼,目光令人觉得敏锐又暗沉,“也就是说,以往没有君子丸,令爱也没有病骨支离了?”

      “……正是。”杜竹诵艰难吐字,他仿佛也意识到不妥之处。

      周照璧不再拐弯抹角,“这药作为补养身体之物,并没有重要到需要贴身侍女大费周章去取。令爱出门携带两名侍女,纵然两名侍女亲疏有别,可也没有必要特地支开一个。所以,令爱是为什么支开这个侍女?”

      宋镜己连忙道:“杜祭酒,令爱与身边侍女有龃龉?”

      杜竹诵稍稍回忆,便摇头道:“孔颜是打小就跟在小女身边的。只是一直不作贴身侍女。小女在长淮侯府大病一场,夫人恼怒,责怪跟随小女身边的奶母不力,将奶母撵回家面壁思过。所以便将侍女住春,就是煮泉楼坠楼的那个,便将她提用替了奶母,孔颜也提拔起来接替住春的活计……”说完这些话,杜竹诵提出一个请求,“沣王、津王,浈阳王,宋侍郎,可否请我夫人前来,府中琐事多是我夫人打理,我担心自己错漏了要紧处。”

      宋镜己不敢开口,只是看着周照璧。眼下,这位主子是摆明态度要搅和进来的。

      周照璧不看萧元玉与萧怀玉,冷漠吐字,“请陈夫人。”

      杜竹诵脖颈一僵,知道浈阳王不满自己所言,所以才称呼他夫人为陈夫人。

      陈英清被侍女扶着走来,妇人脸颊泪痕才干,看着倒比杜竹诵坚强。陈英清敛衽见礼,听了问话,才道:“君子丸并非长淮侯府所供,而是客居侯府的裴家娘子所赠。这药温和养元,妇的女儿在侯府用了一丸,缓解了身上诸多不适。虽不能治本,却能治标。这药丸是好的。”上来肯定了君子丸的药效,君子丸没有问题,裴雪慈便没有任何问。周照璧等的就是这句话。

      而后陈夫人才思索着说:“小女长大了,渐渐有了心事。先前都与奶母胡氏倾诉,但胡氏溺爱小女,险些使小女铸下大错,所以妇才将胡氏遣回家。因着这事,小女与妇倒是生分了。所以,妇便让孔颜作妇的眼线,许是因为这事,孔颜才被打发了。”

      萧怀玉回过味,知道周照璧在英雄救美,当即道:“这么说,令爱是因为‘心事’出府,而非被其他人约出府的?今日在煮泉楼碰到裴娘子,也是巧合了。”

      两位王爷合力捞人,还有谁能拦得住。

      萧元玉记恨周照璧将从云送去内宫,当即跳出做两人的第一个拦路虎,“此言尚早。我听闻侯府一段旧事。杜惜在侯府与裴娘子有些不谐,因此生了怨隙。看似巧合,谁知道不是精心制造?”

      宋镜己却说:“沣王爷所言有理。还请王爷翻看下一页详文。裴娘子去煮泉楼,乃是为了赴约——沈侍郎的夫人约见裴娘子。”

      沈擎兰接过吏员递来的一封信,听见宋镜己问:“沈大人,这是您的夫人亲笔吗?”

      仔细看过信件,沈擎兰颔首,“这正是拙荆亲笔书信。连纸张都是拙荆心头好桂香纸。”忽然顿住,“只是这封信的内容有些奇怪,并没有提及约见时间。”

      周照璧恰时出声:“这封信是今日送到浈阳王府的。送信的人跟裴娘子身边的小厮说,裴娘子身子便宜了,什么时候都可以去煮泉楼。这信是辰初末送到的,辰正三刻至巳初,裴娘子抵达煮泉楼。正要上楼之时,便发生坠楼一事。这时机把握的非常的巧妙,就像——专门等着裴娘子一样。”

      掀起眼帘看萧元玉,萧元玉眼中戾气滋生,警告之意鲜明。周照璧自然没有提及宦官从云出现在煮泉楼之事,而是借着萧元玉的话说:“方才沣王说的一句话十分对。杜惜与裴娘子于长淮侯府结怨,二人必然是不可能相约,杜惜更不可能为了约见裴娘子而支开侍女——”他接下来的话充满恶意,“所以此事有两个可能——一,杜惜约见了某人,这个人不能让陈夫人知晓,所以要避开充当眼线的侍女。二,杜惜为了心中怨恨,不惜用性命来陷害裴娘子,另一侍女见主子已死,心知自己活着需要受更多罪,所幸一跃而下,也算善终。”

      “浈阳王你怎么能如此想我的女儿——!”杜竹诵恼怒地瞪着周照璧,心道此子为了将那个裴女撇干净,连这样丧良心的话都能说的出来!

      “杜祭酒怎么知道不是如此?”周照璧冷笑一声,“听闻令爱私定终身,一意孤行非要嫁给李邦采带来的兵曹参军阴宽。令爱久居玉京,从未听闻孜州的阴宽,却突然闹这么一出。这背后——”

      “浈阳王,恕妇斗胆一言!”陈英清为了保住女儿身后清名,不得不抢白得罪周照璧,“此事乃是我家教不严!小女已经仙去,若要怪罪,就问罪妇吧!”她明了浈阳王意图,“裴娘子观音像,面善心慈。小女鲁莽,裴娘子非但不计前嫌,还有赠药之谊。妇心中十分感念,所以才借妹妹之名,邀约裴娘子。只是听闻裴娘子身子不宜,寻不见裴娘子,这才留了一封信。”

      周照璧听了她的话,知道她是明白人,不再咄咄相逼。

      反倒是宋镜己话锋转利,“贵府侍女与门房粗使仆役等人都称见到一枚玉牌,这玉牌是沈府老夫人咸熙郡君的玉牌,因此才放杜娘子出府。沈侍郎,请您看新到手的详文,您的夫人声称并没有邀约甥女,所以这枚玉牌,您府上保管是否妥善?”

      “约见杜娘子的人若是沈夫人,这姨甥二人,究竟行何事需要特地支开杜夫人的眼线侍女?”

      沈擎兰神情镇静,眼神与宋镜己交汇,竟有乍然寒浸浸之感。沈擎兰开口:“既如此,不如让我夫人亲自陈述吧。”

      宋镜己知晓得罪沈擎兰,唯有语气更为客气道:“请沈夫人。”

      陈芙清是听了沈擎兰随身书吏的传话,才赶来堂前。她心里忐忑,当初为了利诱裴雪慈赠出的副牌,此时竟成了惜娘之死中一件关键事物。时间紧急,她来不及想这件事的蹊跷。此刻只知道一件事——堂上的浈阳王不愿裴娘子卷进此事,她的姐姐与丈夫都认为裴娘子与惜娘之死干系不大,反倒极有可能是有人惜娘之死拖裴娘子下水。

      敛衽行礼,陈芙清将想好的借口道出:“老郡君的玉牌自是在府中。倒是副牌,似是丢了。”

      宋镜己道:“副牌丢了,府上可曾报官?又丢了多久?”

      陈芙清也算应对自如,“回大人,这玉牌何时丢的,妇着实不清楚。且,妇方才话里并没有说副牌丢了。妇说的是似是丢了。府中庶务繁琐,妇许久没有留神副牌,所以不确定副牌还在不在府里。没有留意,又怎么去报官呢?”

      宋镜己却说:“这副牌镌刻咸熙郡君尊讳,无比重要,夫人岂能不知其所在,夫人所言很难令人信服。”

      陈芙清略带笑意,“大人是在天阙做官的,不知道后宅琐事。正是因为副牌重要,寻常琐碎事情,何须用副牌?所以副牌常常束之高阁。今日出来的紧急,妇没曾来得及察看,所以不敢咬定。”

      沈擎兰见不得宋镜己步步紧逼,当即道:“宋侍郎,刑部是确定那每玉牌一定是我府上的了?”

      宋镜己看向沈擎兰,对方脸上已经是明晃晃冷意,他只得暂时鸣金收兵,“这倒并没有——”

      “宋侍郎说杜府门房与侍女见过玉牌,”沈擎兰锋芒毕露,反客为主,“杜府门房与侍女莫不都是识文断字之辈?就认准了镌刻的是咸熙郡君四字?还是说杜府门房与侍女都具慧眼,认准了玉牌的花纹与玉材?”

      “他们也认得出西峡玉?”

      连珠炮似几个问题,将宋镜己砸得头昏眼花。宋镜己一向了解沈擎兰为人,鲜少交锋,今日一战,方知朝中对沈擎兰的评价不假。沈擎兰果真是擅长加倍偿还的人物。

      宋镜己只得再次调转方向,“浈阳王,您看是否能唤裴娘子出来问话?”

      周照璧正恼裴雪慈,此刻一言不发。他方才为裴雪慈咄咄相逼杜家,此刻却又摆出一副作壁上观的姿态,以此发泄内心的恼怒。

      见裴雪慈被请出来,周照璧视线垂低,不去看她。只是她裙角忽现,他才蹙眉想起一事——沈夫人有沈擎兰提醒,知道将玉牌的事遮掩下去,以此避免刑部将文章做到自己身上。但是裴雪慈可没有人提醒,若是应对不得,轻了去也要认下一个盗窃罪名。

      周照璧不由自主先开口,“她身上有一枚玉牌,镌刻的是前朝诗人的诗句。”

      他故意省略去诗句,心里竟然品尝到一丝苦涩。周照璧觉得自己病入膏肓。

      裴雪慈原不知道‘她’指的谁,但听了周照璧后半句话,以及众人投来的视线,她才明了。思绪立时纷飞,裴雪慈不明白他为何提及玉牌。联想玉牌,又见沈夫人,她想起沈夫人给她的玉牌。难道是玉牌有问题?想到玉牌上镌刻的咸熙郡君,裴雪慈知道这枚玉牌无论是好是坏,都不应该在自己这个商人之女手中。

      宋镜己道:“裴娘子手书里提到与沈夫人相会,不知道裴娘子可曾见过沈夫人的一枚玉牌?西峡玉雕刻玉牌。”

      裴雪慈不知道沈夫人是如何提及玉牌的,她只得赌一赌,“小女与沈夫人相会,乃是为了长淮侯府与杜娘子龃龉一事,并没有见过什么玉牌。当日沈夫人邀约,只是我身子一向不便,所以未能与沈夫人过多深交。”

      两方口供也算对得上。宋镜己只能将这事掀篇,最后定调:“裴娘子,今日你人在杜娘子坠亡之地,又与杜娘子有过纷争,虽说你的杀人嫌疑很微小,但是此案结案之前,你不得擅自离开玉京。”而后看向三王,“诸位王爷觉得如何呢?”

      萧元玉率先开口,支持道:“宋侍郎处置之法,十分得宜。”

      萧怀玉本就不希望裴雪慈离开,他笃定主意要将裴雪慈变为囊中之物,“听说裴娘子灵敏聪睿,曾在大理寺协作法曹断案,不如宋侍郎也效仿大理寺,一来此案涉及后宅,裴娘子协助之下也便宜一二,二来也能确保裴娘子不得离京,三来也能证明裴娘子确实与此案无关,清白无辜。如何?”

      见宋镜己似乎有所顾虑,萧怀玉又瞧周照璧仍装聋作哑,趁机敲定,“自然,宋侍郎是朝廷命官,又是此案主审官,裁决权都在宋侍郎手中。”

      宋镜己听见这句话,顾虑才打消。先前不言,是担心裴雪慈背后站着津王,届时办案不仅没能方便,反倒受其掣肘,才真是得不偿失。此刻有了这句话,宋镜己自然肯卖津王一个人情,“王爷思虑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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