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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5.灯会 ...

  •   白玉京里里依然挂着煌煌灯火,来往的凡人只多不少。

      阙满雪要是猜的不差,这应当是月上奴十多载来头一回出花府。

      山市里的灯火本应在戌时上灯,而昨日花府里的小公子就把今日有人来山市舞剑的听闻漏给了旁人,一人讲给另一人听,不过半日的功夫便有了大半的人知悉此事,想来瞧个热闹的人定然少不了,于是这儿的凡人早早在申时便点了灯。

      阙满雪属实不知他如此费尽心思,所图为何。

      今日花岫玉坐偏宅里磨了他一个上午,又是帮他研磨,又是和他一块儿抄写经书,好话说尽总算是把他请了出去。

      他们在集市里闲转了一会儿,也没候到花岫玉口中那位来山市里“舞剑”的人。

      山市里的人一人捧着一串灯笼,山里的灯火能把天映得像鱼肚白。

      花岫玉没候到舞剑的人也不急,他悠悠闲闲地在山市里转着,有时在摊子上讨些吃的,或是搜罗花红柳绿的小玩意儿,身上满满当当挂了许多。

      阙满雪着实是捉摸不了他想做什么,只能慢慢浮在他身边缀着。

      缀了不到一柱香罢,白玉京的日头沉下了山脊。

      冬日里的天黑得早,山市里的灯火在山谷里蔓延开了。

      花岫玉在摊边买了两个雪狐样的面具,折回去找月上奴时他揭了下面具,只露了一截下巴,同他说:“遮上,带你去看舞剑。”

      “好。”月上奴静静地看着这张面具,不稍片晌,他比着脸扣上了。

      花岫玉找了片来往的人少的空地,叫他在此候着,接着便飒飒踏踏地往别处走了。

      因此缀在他后头的阙满雪又被他溜了小半会儿。

      花岫玉在山市里穿行了小会,阙满雪忽然想起,这似乎是往花府去的方向。

      他方才思索到这儿的时候,花岫玉又倏忽地刹住了步子。

      阙满雪便也跟着不动了。
      “……”
      你又作甚么。

      他有点儿不明所以,正等着花岫玉下一步动作呢,便见他翻上了高高的墙沿,靴子踩在瓦石上头。

      花岫玉的身手极好,应当是练过蛮长的一段日子。

      他这段时日也常常跟着花岫玉上墙,觉着这人走在瓦石上比平地还平地。

      而当他顿住了步子,阙满雪就明白他为何要走在瓦石上头了。

      阙满雪远远往花府的堂门前撩了一眼,山市里落着雪,有三个人站在堂门边,而其中的两个人是下人打扮。

      一个瞧上去约莫十三四岁的人正举着伞杆给身边中年模样的妇人打着伞。
      他们皆是扎紧了袖口,披了件兔裘遮着风雪。

      妇人对着犯抖的下人说,“连个人都看不住,我倒是不知花府里养了个吃白饭的。”

      “下人是跟着的,可小公子走得极快,轻易便把我们甩了。”

      山里灌来了风雪,遮了下花岫玉的耳朵。
      他只模糊听了几句便踩着瓦石往内堂走去了,他走得轻,连声音都少有发出。

      阙满雪见了心想,不怪花岫玉平日里总躲着这府邸里的人,这妇人盯得这般紧实,若是换了他也会避着些的。

      可他再一想,月上奴不过是家奴,虽说花岫玉把他当手足一般相待,但叫外人听去了到底是一桩笑话,朱门绣户最怕听人闲言,让花岫玉他的娘亲知晓了,少不了会迁怒到这妇人。

      花岫玉进内堂去取了剑。
      他想,这又是做甚么?

      花岫玉把剑轻轻松松地拎起来,抱上剑壳马不停蹄地往山市里跑了。

      月上奴照约候在那片空地里。

      他连上遮着那张狐面,皂色的衣袍被风吹得在半空胡乱抖了几回。

      不久,月上奴听到了一阵锣擦声。

      阙满雪被这小公子弄得头有点儿发昏了,他举着锣杆朝锣擦上一敲,把这带山市里大半的人敲了过来。

      一小片的人不出片刻便攒聚于此,围拢成圈。

      他把手上的锣擦往雪上一丢,缓缓走到了这片空地上,花岫玉将长剑从剑鞘里抽出,他轻巧地在雪上转了一圈,剑在空中把落下的碎雪划开,便有了剑鸣声。

      天地缓缓,雪飘长空。

      白玉京里有风雪扫来,落在了他握着的那把剑上。风声裹挟着雪,慢慢静了下来。

      剑势渐收时,他甩了甩腕子。

      花岫玉引了许多的凡人侧目,叫好声近乎是连了天。

      那把佩剑很是好看,通体素白,在满山的灯火下有冷光映出。

      山市里往这儿来的人多了一拨,月上奴站在和他有十几寸开外的地方,目光几乎是沉默地挂在了他的身上。

      花岫玉把高高束起的头发往一旁拨开了,集市里有了掌声。

      他十分熟练地把剑抵在雪上,偏了头朝月上奴看去。

      花岫玉握着剑的手才放下不久,集市里来的人愈来愈多,空地上却始终只站着他和月上奴二人。

      阙满雪被山市里这片炸开的喝彩声吵吵地头疼。

      他的眸光才转开不久,就在来得这拨人当中扫到了几个作花府下人打扮的人,他们个个是带了刀来的。

      没多久,阙满雪想,怪不得花岫玉出府门做得第一件事就是置办了身新衣裳,原是这么个用处。

      但他手里的这把剑,也不知会不会被认出来。

      显然,花岫玉也发觉到了那些人。

      他并未在意那些人,而是一走势,又舞了几个招式,漂漂亮亮地收了剑。

      花岫玉宽大的袖袍往剑上一遮,只有半截露在外头,乍看起来这把剑和寻常的剑没什么别样。

      不远处的那些人盯着他看了半晌,又在围着的人里寻觅了一会花小公子的身影,没寻到人。
      见他们往别处走了,阙满雪也稍稍松了口气。

      花岫玉对着边上的月上奴揭了下面具,露出一张好看的下巴,朝他勾了勾唇。

      而他很快又把面具遮上了。

      “散了散了,”花岫玉把雪上的锣擦拾起,搁在了一旁的摊子上,说道:“剑舞完了。”

      说罢,他把剑支在了雪上,拖着剑朝月上奴那儿走过去,剑在雪地上拖出了一条长长的痕迹。

      花岫玉伸了手一把捉住了他的腕子,拉着他就往围挤着的人群外走。

      那句“散了散了”道出口时,其实还有些人是站在那儿没走的。

      那把剑在他的手里百转千回,瞧着死沉死沉的一把剑,他拎着倒如此轻松,挥动着也半点不见疲态。

      有人继续在这灯会里逛玩着,于是白玉京里又成了先前那副嘈嘈切切的样子。

      月上奴走在他后头,轻声道:“今日之事,若是叫家主听着了,少不了罚。”
      “一顿罚而已,有甚么可在意的?”

      拉着月上奴走到人少的地方,花岫玉回头道。

      细雪簌簌地打在花岫玉和月上奴的肩上,连着阙满雪也被牵涉在了其中,他们却站在一株灼灼红梅下。半歇,月上奴把目光从他的那张狐面上挪走了。

      他们并未在集市里所做歇息,而是直直去了花府,不出所料,花岫玉真如月上奴所说地挨了一顿罚,他挨的罚倒也不算重,只是被他娘拉去祠堂里跪了几日。

      不知几日过去,又回到了花岫玉不时围着月上奴的日子,阙满雪已习以为常。

      一夜雪深,晦然欲雨。山市里亦有爆竹炸起。

      花岫玉跪完祠堂方才回到屋舍不久,他还未脱下外罩,便听见有人叩了他的屋门,这般深的夜还来登门,不见得是来做客的,阙满雪想。

      而花岫玉刚把屋门打开,不见得是来做客的人一袭白衣翩翩,却被夜里的深雾遮得看不清切。

      这一回,居然是月上奴破天荒地来寻他了。

      不只是阙满雪未料想到,花岫玉也一同顿了良久,少顷,他朝他问。
      “你这时来寻我做甚?”
      “来讨一碗酒。”

      月上奴解了外头披着的大氅,道。

      花岫玉笑了笑,敞开了半扇屋门,进屋舍里抱了一壶酒来。

      “你怎知道我前两日才买了这么一壶好酒。”花岫玉一抬下巴,把酒壶搁在了桌上。

      一旁还搁着他前些日子买来的狐面。

      花岫玉前脚刚从祠堂里回来,后脚月上奴就来拜访了,阙满雪也不知他这一反常态会是好事还是坏事。

      “昨日我听下人说,山市里死了一户人。”紧盯着在蒸酒的花岫玉,月上奴道。

      花岫玉把红炉摆好,他跟着月上奴的话茬往下接,道:“那山市里岂不又要来仙人了?”

      “不错,”月上奴道:“你可知死的是哪一户?”

      花岫玉看了他一眼,见他的眉尖似乎是蹙了下,他问:“哪户?”

      “柳氏。”

      花岫玉一时忘言,他道:“毗邻的那户人家?”
      “今日闭紧屋门,谁来都莫要开。”月上奴把蒸好的酒从壶里倒出,满上了一碗。

      “唔…”花岫玉听他这番说,斟酌道:“你吓着我了。”
      抓着碗的月上奴:“?”
      “真的,我今日怕是睡不着了,若我睡不着,没准半夜会出府门乱转悠。”

      他虚言掺着真话乱编,竟叫月上奴拿不准他说得到底是真是假。

      月上奴的性子本就冷清,他不擅去猜想旁人的心思,多数时间也懒得去猜。
      可这会,他却猜起花岫玉的心思了。

      而在一边旁观了始终的阙满雪,早已把花岫玉的心思摸得透彻,他的话讲得并不晦涩,不过是想让月上奴今日在他的屋舍里歇下罢了。

      月上奴轻轻抬了抬眉眼,他把酒碗搁下了,道:“我去寻件东西。”

      “什么?”花岫玉没听明白,问。
      “绳子。”
      月上奴平淡地看着他,“你若是想往山市里走,不如先把你绑住妥当。”

      “……”

      “好兄长,你怎能下这么狠的心。”花岫玉把酒壶推至一旁,趴在了桌上看他。

      他的眉目一弯,屋舍里有一豆灯火温进了他的眸底。

      月上奴听到他说,“不如这样,你去寻绳子绑我也麻烦,你今日陪陪我,我也就不怕了。”

      “你就当看住我,如何?”

      月上奴的眼睛动了一下。
      他的眉目尽数低下了,片时,他说,“好。”

      已是近亥时,山市里的灯却还火红火红地烧着。
      而吃完了酒,他们便歇下了。

      第二日,山市里有闹声传进了花府。

      闲闲倚在屋舍外的一株花树上吃着花糕的花岫玉想,应当是白玉京上的仙人来了。
      山市里吹来凉凉的风,夹着几片雪一同落下。

      月上奴似乎是换了一件外衫,他从屋子外走出去,雪白的毛领子被风吹着扫过他的脸,一下一下地晃着,他抬手把那片毛领子拨开了些。

      “上回也有白玉京的仙人来山谷,怎么不见集市里这般热闹。”

      花岫玉咕哝了一句,系好了氅衣上的绳结,他耳力甚是好,听见屋舍边的声响,扭头向月上奴瞧过去,“兄长,我们也去瞧瞧热闹。”

      他本以为,月上奴会同以往那样瞥他一眼,再淡然道:“仙人负剑来山谷降魔捉妖,你安分一些。”

      但月上奴只错开了一瞬花岫玉的目光,末了,又面向他道:“走罢。”

      而花岫玉也并未多想,只站在花树边候着他来,再一同往花府外去。

      他们二人往山市里走,阙满雪也缀了过去,不多时,他们便进了山市。

      阙满雪渐渐的发觉到,山市里往来的人比昨日应当是多了一拨。

      而这还只是人间的早市,山市里的人声便沸然了起来。他想,山谷里来仙人也不见得凡人一早开了市就车马骈阗的,除非……

      来这山市里的仙人并非是单单来为民除害的。

      “这位小郎君,”花岫玉偏了头去问身旁挨着他的那一位公子,他道:“不知今日来白玉京的人是哪位仙人?”

      “听旁人说,来的是人间十四洲仙门之首,一弃阙的仙人。”

      花岫玉身旁的那位郎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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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在慢慢捉虫慢慢更新中,因为写得时候放置时间长,所以捉虫和修改比较多,但码字的软件有时候同步不了,所以就会出现前文衔接不上后文的情况,提示修改过的就是在修bug,攻受人设不会变,阙满雪攻,辜拂衣受。he。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