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重生了当然要搞水仙》一隅茶亭

5、裂隙

　　很快，周末过去了。

　　周一早上，杨子潇在教学楼楼下碰到了宋云间。
　　宋云间周围围了几个高大的初三生，他们和宋云间勾肩搭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很多人都避开他们走，以免惹上麻烦。

　　杨子潇知道那是什么，从入学第一个月在厕所里被这群混混打开始，每个周一早上他们都会来朝宋云间要保护费。
　　其实也没什么，也就是宋云间家境好，好欺负，自然变成要保护费的对象。

　　如果拿不出来他们满意的数额，他们就会对宋云间动手，老师来了就跑，主打一个打到轻伤被教育两天就完事。

　　高一的时候他对这些可厌烦了，他的生活就是读书，被排挤、被欺负，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父亲完全不管，母亲只管成绩。
　　这导致小时候的宋云间觉得自己真的是一个烂人，不然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讨厌他，大部分同学远离他，他根本就不值得被爱。
　　当然，这也是为什么杨子潇无数次想要接近宋云间都会被推远，因为他的自我价值感太低了。

　　杨子潇在远处看着那群人推搡宋云间，宋云间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叠生活费，他们数了数，脸上露出了笑容，似乎是觉得不够，继续搂着宋云间的肩膀，讨要更多。
　　宋云间把口袋给翻了出来，里面是空的。

　　那群人似乎还不满意，为首的老大在宋云间耳边说了些什么，推搡着宋云间往前走，那个方向是小卖部，可能要宋云间给他们干什么活，或者又是其他的什么事。

　　下一秒，那只本应该推搡的手被抓住了。
　　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为首老大的胳膊，那个人面色阴沉，长相高大，冷冷地盯着他。

　　一瞬间，欺负宋云间的那几位都愣住了，一脸“你是谁啊”的表情。

　　杨子潇原本只打算在旁边看着，连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冲了上去，把对方拦住了。
　　他觉得自己是真的很奇怪，明明小时候的自己都熬过来了，但再次看到小时候的自己被欺负，却根本不过脑子就伸出了援助的手。

　　为首的老大叫李丰，他似乎也没想到会突然出现一个人拦住他，“你什么人？没看到我在和朋友聊天吗？”
　　他称呼宋云间为“朋友”，只是要保护费的朋友罢了。

　　杨子潇觉得，既然都插手了，也没有回头路了。

　　他其实早就想过，是不是从他重生在这个世界时起，这个世界的命运线就已经发生改变了，就像蝴蝶煽动了翅膀。
　　就算他不做什么，不去接触宋云间，宋云间的未来也有可能改变。

　　更何况，他还想要阻止那场车祸，和他交友。
　　这本身就会对宋云间造成很大的影响。

　　面对既定会改变的命运，对宋云间的现在插不插手，对未来能造成的影响偏差也是说不准的。

　　但他是个商人，而且在某种程度上，受家人影响，他已经变成了风险厌恶者。
　　讨厌失控，讨厌风险，为了某个目标要去排除到尽可能的错误，把风险降低在最小范围内。

　　比起相信命运会轻易因为小举动改变，他宁愿去相信，这个世界就像游戏一样，只要不影响到一些关键选项，不会影响到最终的结局走向。
　　本着这种本能，他一直想要在小宋云间身边旁观。

　　他没有觉得这有什么错误，既然一定要改变，那么压缩在最小的范围内是最合理的选择。
　　这是唯一能降低一切风险又能达到目标的手段了。

　　但是现在，没办法继续旁观下去了。
　　感性战胜了理性的那一刻，他才发现自己真的没办法不在乎。

　　没办法旁观这一切。

　　行吧，既然没办法旁观，那就帮帮小宋云间吧。

　　他朝着李丰开口说，“我是高一四班杨子潇，宋云间的同桌。”

　　李丰之前有听过杨子潇这号人物，同为校霸，对方可不怎么来上学，“同桌？行吧，不管你是谁，不要插手我和宋云间的事。
　　“我和宋云间一直都是好朋友，现在只是朋友之间的玩闹，对吧，宋云间？”
　　他现在只想赶紧把杨子潇支走，找了宋云间还要去找其他同学呢，不然，他上学的乐子谁来弥补。

　　李丰瞥了一眼宋云间，宋云间明白李丰的意思，他看了看杨子潇，点了点头。
　　他不乐意把陌生人牵扯进来，他本来就活得很艰难了，不需要再拖一个人下水。

　　“你看吧。”李丰开口，“大家都是讲道理的人，也快上课了，我让宋云间去小卖部给我买瓶水，顺便去小花园给我擦擦鞋，很正常的，对吧？”

　　杨子潇沉默着，松开了李丰的手。

　　李丰开口，“还算懂事，哥们，以后也可以交个朋——”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提起了领子，杨子潇冷静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开口，“把宋云间的钱还给他。”

　　李丰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只拉住他领子的手，眼神变得锐利，“卧槽，这里这么多人啊？你几个意思抓我领子？”
　　话音刚落，一瞬间周围四五个小弟的拳头都朝着杨子潇身上打了上去。

　　李丰性子急，他受不了别人挑衅他，既然要挑衅他，那当然要还击。

　　杨子潇也不慌，虽然刚从医院出来，身体还没恢复到最佳状态，但他毕竟是三十多岁的成年人，有健身习惯，大学毕业后还练过散打，一时之间居然能招架下来。

　　李丰没想到这小子这么强，他几个兄弟的招数居然全部被挡了下来，打得有来有回的。
　　有意思。

　　他终于动手了，先是伸出了脚，踹了过去，下一秒给了对方一拳。

　　人数实在是太多了，杨子潇刚化解李丰踢过来的脚，结果下一秒李丰带着恨意的一拳就砸到了他的脸上。

　　杨子潇咬了咬牙，趁李丰给他打了一拳的间隙，也给李丰肚子上来了一拳。
　　一拳还一拳，公平。

　　李丰没想到这人还能分出心神来打他，捂住了自己的肚子，对他怒目而视，“你今天是必须要和我们结仇了。”
　　说着，几人的攻势更猛了。

　　杨子潇逐渐感觉到体力不支了，如果只是李丰，或者只是周围这几个人，他还是能打过的。
　　但是他们加在一起，实在太难缠了。

　　他的脸上、肚子上、手臂上和大腿上都挨了打，他觉得肯定有淤青，甚至可能出血了，疼痛的感觉让他觉得很不好受。
　　但对方也没好到哪里去，也被杨子潇揍了不少地方。

　　突然发生的激烈争斗引起了学校学生的围观，有不少人已经去喊老师了，也有不少人就站在这周围，吃瓜一样看着这一切。

　　宋云间没想到这个新来的同桌会帮他的忙，其实李丰对他也还好，只要听他的话，就不会挨打，日子也还算过得去。
　　同学、老师对李丰都是无可奈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也只能认命。

　　但是杨子潇出现了，强硬地介入了这件事，卷入了他的人生。
　　不能看着杨子潇被打。

　　宋云间想到了什么，跑到附近的花坛里，抓了几把装饰用的沙子，朝着李丰那几人扔过去。
　　李丰他们都没想到自己会被沙土覆盖视线，下一秒宋云间抓住了杨子潇的手腕，“快跑。”

　　杨子潇开口，“不要跑，马上老师就来了。”
　　“不过，你这沙子扔的挺好。”趁那群人渣还没反应过来，还在处理迷眼的沙子，他踹了李丰一脚，顺带着把周围几个都给打退了。

　　就在这一瞬间，响起了老师的声音。
　　“你们在干嘛，快停下，校园内不允许斗殴。”

　　李丰听到老师的声音，正打算开溜，结果被杨子潇抓住了，“拿了宋云间的钱，还想跑去哪？”

　　僵持的时间里，几个年级主任、高一四班的老师、初三十一班、十二班、十三班的老师，还有副校长都来了。
　　十几个人把他们围住。

　　“打架斗殴，叫家长来。”

　　*

　　高一年纪二楼教师办公室，加上家长十几个人站在那里，场面即为壮观。
　　因为牵扯到太多班，于是主导谈话的变成了高一的年级主任和初三的年级主任。

　　“情况就是这样了，打架斗殴不是小事，听说你们这群初三的也不是第一次打架了，叫了好几次家长都不长记性，你们要造反吗？”

　　李丰没说话，在旁边沉默地听着，他的父母还没到，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事耽搁了。
　　其他几个初三的家长已经开始教育自家孩子了。

　　“还有你们这两个高一的，没事和初三的混在一起干嘛，凑什么热闹？”

　　杨子潇没有父母，叫了监护人也来不了，宋云间的父亲也没来，母亲说是要处理点事下午才能到。
　　杨子潇开口回应，“我看到李丰朝宋云间要生活费，还要让他当他的小弟，帮他干活。我只是介入了一场可能会演变成单方面暴力的事件。”

　　高一年级主任看了一眼李丰，确实听过很多他在学校的传闻，不过，老师都拿他没办法，因为李丰的家长还挺有来头的，每次都能平息掉这些事。
　　学校里每一年都会出那么一两个刺头，让老师焦头烂额，他们只是想保住饭碗，却总是碰到这种事。

　　李丰挑眉，“我只是正常和宋云间交流，是杨子潇先动手的。”

　　杨子潇瞥了他一眼，回以一种漠视的眼神，这群人向来不要脸，黑的能说成白的，“如果你觉得单方面给你钱是正常交流，那我觉得你考上高中还是很难的，毕竟你连胁迫和自愿都分不出来。”

　　“你！”李丰瞪着他，“不要让我在校外见到你，杨子潇。”

　　杨子潇无奈，从动手的那一刻起，仇恨就已经结下了。
　　他开口，“幼稚。”

　　李丰被气得像个河豚，要不是老师在这里，他都想动手了。
　　他被杨子潇打得浑身都疼，这一气身体更疼了。

　　李丰还在思考说什么反击，结果他爸爸的秘书来了。
　　秘书进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叹气，“少爷，你怎么又惹事了？不是都和你说了没钱李总给你吗？李总又把我叫过来给你处理这些事，哎……”
　　他转过头看向老师，“你好，我们不是第一次见了，是这样的，李丰他性格确实不太好，但是呢，我们李家毕竟也和学校有捐款……”

　　李丰看着秘书，开口问，“我爸他又没来？”

　　秘书说，“李总最近一直在忙海外业务，没时间过来。少闹点事吧小少爷，我每次为你的事腿都要跑断了。”

　　李丰啧了一声，没再说话。
　　反正帮自己处理事情的人来了，这破办公室呆得他不舒服，李丰就打算直接走了。

　　结果没走出两步，又被杨子潇拉住了。
　　“咋了？”

　　杨子潇开口，“我想老师没说你可以走吧？更何况，你拿的钱还没还。”

　　李丰实在没想到这人会这么烦心，真是服了，宋云间怎么能摊上这么一个同桌？
　　他知道自己不拿出钱来是走不了了，只好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沓钱，塞到了杨子潇的怀里，“这样行了吧？”

　　杨子潇眯眼看着他，放开了他，“下次再欺凌宋云间，朝他要钱，我还会让你来一次老师办公室的。
　　“不过下次，就不只是要你还钱那么简单了。”

　　李丰觉得自己真是黏上了狗皮膏药，“啧，你能打得过我再说吧。”

　　李丰趁混乱溜走了，宋云间和杨子潇听了一顿批评之后，家长也还没来，老师先放他们去高中部的医务室了。

　　*

　　“嘶——”杨子潇皱眉，逞英雄的时候没觉得身上有多疼，现在校医上药的时候疼的要死。

　　“哎哟我不是我说，怎么你们年轻人打架都不知轻重的。”校医杨玫无奈地摇头，“还好没什么大事，在这里好好休息吧。”

　　宋云间在旁边陪同，看着杨子潇面色铁青地上完药，校医离开之后，给杨子潇倒了杯温水。
　　现在医务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终于开口问出了那句一直想问的话，“为什么要帮我？”

　　宋云间一直以来都习惯一个人了，被霸凌也好，被欺负也罢，他已经习惯了。
　　在昏暗的世界里，支持他走下去的只有逃离，然后对李丰还有欺负他的人复仇的愿望。

　　但是，他没想到，这个新同桌会忽然出现在他昏暗的世界里，给他的世界撕开一道口子，阳光漏了进来。
　　阳光很少，不是很暖，但——

　　那是生命里第一道裂隙。

　　杨子潇没回答，他只是反问，“李丰给回的钱，没少吧？”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帮忙，如果他知道就好了。
　　从理智来看，不干涉宋云间的未来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怎么办呢？看着这么可怜的小宋云间，他还是没办法，想伸出手，想不要心脏再这么难受，为他心疼。

　　宋云间摇了摇头，“我其实不太在乎他拿了多少，你也没必要非要帮我讨回来。我知道我说这些有点不近人情，但我也不知道我该怎么描述现在的心情。”
　　少年似乎纠结了半天，才开口说，“好吧，谢谢你。”

　　杨子潇很想回答根本不用和他道谢，这些都是出自他的本能，他只是单纯看不下去年少的自己这么无助。
　　只是话到口边，又变成了其他的，他看着宋云间，很直白地认真地开口问，“那你觉得，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