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重生了当然要搞水仙》一隅茶亭

4、很好的人生？

　　杨子潇解释了一下自己怎么知道的，他指了指宋云间给他的笔记，“你上面抄了几句他们歌的歌词。”
　　年少的自己确实经常干抄歌词的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歌词其实是一种寄托。

　　在JUICE乐队的歌词里，大部分都是写着对自由的向往，对冲破牢笼的渴望，对更宽广世界的追求。

　　宋云间又恢复了那种淡漠的表情，但很破天荒地，他回应了，“嗯，是挺喜欢听他们的歌。”

　　虽然是一句很淡的话，但在杨子潇的心里这简直是友谊的一大步，怎么说来着，不是利益交换的话语而是兴趣开头，他还是第一次。
　　这对他来说也很新鲜。

　　“我也挺喜欢听他们的歌，比如说《逐风旅人》、《向野》，都是很不错的作品。”

　　宋云间那双迷茫的眼睛有些震动，“你也喜欢这两首歌？”

　　杨子潇想当然了，他可是长大版的宋云间。
　　他难得感觉到了一阵开心，兴趣似乎成为了打开他们话题的钥匙，“对的，里面的意境很好，天地很宽广，我也希望能看到不一样的世界。”
　　和现在的世界里不一样的世界，遇到更多的人，看到更多的颜色。
　　逃离这场噩梦。

　　宋云间第一次听到有人对他这么说，而且和他这么像，“我也向往更远的地方，和现在不一样的……”

　　就这个话题，两个人展开开始聊，虽然两个人反应都淡淡的，一分钟才说一两句话，但起码是某种成功。

　　快到校门口的时候，杨子潇突然塞了一张纸条到宋云间怀里，上面是一串号码。

　　宋云间有些茫然。

　　杨子潇开口说，“我的手机号码，之前你借给我笔记，我不是答应你欠你一个人情？如果你需要我，或者需要我帮忙，在学校之外的时间，可以给我打电话。”
　　毕竟学校不让带手机，没办法。

　　现在气氛很好，宋云间就这么迷迷糊糊地收下了杨子潇给他的纸条。

　　*

　　杨子潇本来以为他们的关系更进一步了，只是第二天来上学的时候，宋云间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
　　但不管如何，有交流就是进步，至于变成朋友，慢慢来吧。

　　两个人都不会聊天，有时候杨子潇开口说一些话，宋云间冷淡的反应能把他气死，让他思考自己为什么要招惹小时候的自己。
　　但想到那是小时候的自己，又没脾气了。

　　哎，造化弄人。

　　杨子潇越和宋云间相处，高中时的一些噩梦就不断发生在他身边，让他不断地想起之前的很多事。
　　那是被霸凌的噩梦。

　　周二的时候，下午体育课，宋云间努力跑着一千米，周围有人窃窃私语说，“小矮子能跑及格吗？”
　　甚至有人会直接在跑步的时候挑衅他，跑到他前面堵住他的路，或者特意撞一撞他，给他一个轻蔑的眼神。

　　宋云间当然不会回应，剩下的人就会继续窃窃私语，他的身高似乎成为了他们的谈资，让他们在人群之中变得优越。

　　跑完步后，有人走过来，搂住宋云间的肩膀，在他耳边开口问，“宋云间小弟弟，你是不是跳级了？实际上你应该还在读初一吧？要不还是回去初一读书吧？毕竟你看起来成绩也没有很好。”
　　周围的人笑了起来。

　　宋云间知道他们为什么会笑，他确实很矮，看起来像初一生。
　　他烦躁地推开搂住他肩膀的人，“别烦我。”

　　那个人也不恼，“啧啧，还生气了，就说两句就这样了，难怪没人想和你玩。”

　　实际上，早在高一第一学期，班里早就形成了欺负宋云间的风气，现在已经是第二学期开学了，也没什么改变。
　　宋云间基本上体育课自由活动的时候也不能去打打篮球、踢踢足球什么的，只能在一旁无聊地看书，因为那些人会排挤他。

　　不过，他也确实想看书就是了。
　　别人想排挤就排挤吧，青春期的未成年人恶意总是需要发泄，班里会有一个或者几个欺负对象的，只不过那个对象是他。

　　杨子潇看着这一幕，也不知道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自己就变成了大家讨厌的对象，为什么莫名其妙就讨厌他，就因为年少的时候发育迟缓吗？

　　周三，大课间，有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
　　大家聊天的聊天，谈八卦的谈八卦，还有人去运动了，只有宋云间还在看书，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

　　“宋云间这家伙，每天板着一张脸，只会学习。”
　　“确实，每天不说话，光顾着读书，成绩也没什么进步，装什么清高，好像多读会书就能怎么样一样。”
　　“听说他家可有钱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来我们这。”
　　“简单，读书不行呗。”

　　在这所学校，大家在打篮球的时候宋云间在读书，大家在偷偷早恋的时候宋云间在读书，大家都睡了宋云间还在读书。
　　反正宋云间也不受待见，除了读书也不知道能干什么。
　　死板、书呆子、清高这些头衔也就给宋云间安排上了，甚至不容得宋云间多说两句。

　　反正，在大家眼中看来，宋云间是和他们完全不一样的异类。
　　他就像一个固定刷新在自己书桌上读书的NPC，每天只有上学、放学、读书、上厕所四种行为。

　　没有人喜欢他。

　　周四的时候，杨子潇路过走廊听到了一些传闻——

　　“诶诶，你们听说了没？宋云间是gay。他长得挺漂亮的，又那么娇小，在我们面前正经，说不定私底下玩得很花呢。”
　　“他那样的家境，玩得花也正常吧。”
　　“说不定他对我们的这一面都是装的，平时可不是这样。”

　　“你们别和他玩，啧啧。”
　　“你不说我们也害怕，谁会和他这样的人玩，身上还不知道有多脏呢。”

　　杨子潇看了他们一眼，他们甚至没看出来那种看是种警告，反而觉得杨子潇是不是对这种事情感兴趣，于是拉低了声音壮着胆子和校霸说——
　　“诶，你知道你同桌的事吗？他可奇怪了，你最好也少和他来往，大家都不爱和他玩。”

　　杨子潇看了他一眼，没回，走了。

　　大家开始讨论，“啧，你怎么和他搭话，我怕被混混打。”
　　“没事，也算是给他提个醒嘛。”
　　“好吧，还是你胆子大。”

　　周六的时候，按照学校安排，周六还是要来上课的，上自习课，要直到周六下午才是正式放假。
　　高中就是这么卷，哪怕是这么普通且平凡的一般高中，还是要来上课。

　　因为是自习课，班里挺多人都心不在焉的，有人在传小纸条，有人在偷偷看小说，也有人在低声聊八卦。

　　宋云间刚好趁这个时间把作业本给补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人盯着他。

　　抬头，看不到是谁。

　　大课间，有人拍了拍他的桌子，“有事和你说。”

　　宋云间抬头，是班长。

　　班长开口说，“今天本应该是我们一起值日的，但我有点事，放学后没空，就麻烦你一个人搞完吧。”
　　宋云间还没开口质问为什么，对方又说，“周六的值日很重要，周一会有领导来检查，尽量弄干净点。”

　　“我一个人……”

　　“就这么说定了，我也和班主任说过了，他说只要能搞好卫生就行。”班长开口，“你应该没什么意见吧？”

　　宋云间在想，他能有什么意见？
　　班长是班里的好学生，第一名，当然以他的事优先。

　　沉默代表了一切，班长转身准备走，结果被一只手抓住了。
　　他在想宋云间肯定不服气，想说点什么，于是很不耐烦地转头，“还有什么事？”

　　在他转头的一瞬间，那只手松开了，就像一阵风一样。
　　他也不知道那只手的主人并不是宋云间，只是傲慢地开口，“没事就行，好好干。”

　　杨子潇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已经决定了不干涉宋云间这些事，只是一股无来由的冲动让他伸出了手。
　　等他发现的时候，已经抓住了对方，于是又赶紧抽回。

　　他现在确实不知道怎么把握和宋云间交往的度，因为他觉得不应该过度干涉这场霸凌，他能做的就是不管别人怎么排挤小宋云间，都站在小宋云间身边。

　　不管怎样，宋云间以后都会变得很好的。
　　他以后会长高，会变壮，会有自己的爱好，也会有自己的公司。
　　除了小时候被霸凌被孤立，导致和他人没有什么情感连接，吃饭和睡觉有点小毛病之外，一切都好。

　　如果不出那场意外车祸的话，这是他认为很好的人生。

　　下午放学，宋云间留下来打扫卫生。
　　杨子潇也特意留了下来，帮小宋云间一起打扫。

　　小宋云间有点意外，“呃，其实不用……”

　　“没关系，你回去晚了会被母亲批评吧。”杨子潇开口，“一起打扫会快一点。”

　　宋云间其实很不擅长接受别人的好意，哪怕杨子潇已经表达了无所谓，“但这毕竟只是我的活，你不用帮我的，我可以。”

　　杨子潇知道自己说什么小孩都会拒绝，只好一句话也不回应，就是默默地帮他干活。
　　反正宋云间是不可能把自己赶出去的。

　　等活干完，全校的人都差不多走光了，班里也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窗外的夕阳落入了教室内，把教室烘托得金灿灿的。

　　宋云间一边收拾自己的书包，一边朝着杨子潇开口，“那个，谢谢你。”

　　杨子潇愣了一瞬，刚刚的宋云间，好像是在笑吗？
　　看不真切。

　　放学后，杨子潇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心绪很复杂。
　　他才刚进门不久，秦野就来了。

　　秦野最近倒是认真读书了，还带了自己的练习册和一些零食来，他说读书还挺有意思的，特别是杨子潇教得好。
　　杨子潇也不知道原来自己还有教学的天赋。

　　秦野一边在杨子潇家读书，另外一边给杨子潇做了一顿看起来诱人的晚餐，他也知道杨哥不太会照顾自己，如果没他的手艺，杨哥估计都吃不上什么好的。

　　吃晚饭的时候，秦野想起来了什么，问杨哥，“杨哥，我来的这几天，好像都没见你笑过，总觉得你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他托着下巴，“简直就像是不近人情的大人一样。”

　　杨子潇知道秦野的吐槽，但他也没办法，他确实不爱笑。
　　也不知道从什么节点开始，兴许是性格使然，他不管什么时候，都在忧虑未来会发生的事，以至于根本笑不出来。

　　还在读书的时候忧虑自己能不能逃出牢笼，创业的时候忧虑自己能不能立足脚跟，公司版图扩大之后忧虑自己能不能一直保持……
　　哪怕重生了，拥有了这么多之前的记忆，能轻轻松松赚钱了，又开始忧虑上了小宋云间的未来，想着如何阻止那场车祸。

　　仿佛他的人生是个不断忧虑循环的过程。

　　更何况，他现在还在亲眼见证小时候的那些霸凌，这要他怎么笑得出来呢。
　　就算不是发生在他身上，但也像是这些重新发生了一遍一样。

　　秦野开口说，“杨哥，笑一笑嘛，别老板着一张脸，我经常看着你的脸都会被吓到，还以为我题目又哪里做错了。”

　　杨子潇觉得自己这样似乎确实是太成熟了。
　　十六岁的少年不应该是这样的吧。
　　他牵了牵自己的嘴角，尝试了一下笑，没成功，很尬。

　　“哈哈哈哈哈杨哥，你这样真的很怪。”秦野看到杨子潇那皮笑肉不笑，而且两边笑容弧度不一样的表情，总觉得很有趣，“好吧，杨哥要笑不出来，也不要勉强了，你就这样挺好的。”

　　杨子潇蓦然想到放学那会的小宋云间。
　　他应该也是想笑的，想对他微笑说谢谢。
　　只是太久被压抑了感情，没办法正常表达。

　　有时候他也不知道，成长的代价是失去微笑的话，到底算好事还是坏事。
　　姑且，他现在的结局而言，算好事吧。

　　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