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在哥谭做密教教主》云冰雨

39、39

　　索菲亚正在观察镜中少......对不起，她实在叫不出口这个称呼，这是对其他镜中少女的侮辱。

　　索菲亚正在观察镜中壮汉。

　　与所有的镜中少女一样，这个召唤物冰冷又锋利，他如同出鞘的利刃，光芒深寒。当召唤者下达指令，他也同其他船上的召唤物一样沉默的完成，但是索菲亚总觉得有些不对。

　　比如之前海狸命令镜中壮汉掌舵，他沉默的去了。索菲亚略感震惊，但她不发一言，只是好奇的跟上去。

　　大部分时候召唤物需要完成的都是非常明确的指令，比如让让擂击者搬运某物，让汽灵观察某物，召唤物们具备许多知识，但让它们操纵复杂机械，这多少还是有点太难为人了。

　　索菲亚很好奇镜中壮汉会如何执行命令，或许他真的只会如同这个命令的字面意思那样，用手将舵把住，但冥冥中索菲亚觉得他会的或许不仅仅是这样。

　　镜中壮汉就位了。

　　他站在驾驶位之前，握住舵把的姿势看起来甚至颇为轻松，很熟练的操作了起来。

　　索菲亚大为惊奇。

　　她走近了两步，近距离的观察了一番。表面流动的黑暗让人无法从外貌上对他进行更多的描述，这高大壮硕的身形只能让人判断处着是一名成年男性......等一下，也不一定完全是男性，有的时候因为过度锻炼，女性的胸脯也会因为体脂率降低而缩小，所以真正能够判断性别的或许并不是上半身。

　　在探寻真相的道路上有的时候要摒弃一些无用的礼义廉耻，索菲亚早在踏上道路的时候就已经丧失了对于人类身体的羞耻和敬畏，于是她二话不说，蹲下后就像镜中壮汉伸出了探究的手。

　　被擒住了。

　　对方仿佛对这种行为早有预料，他只用一只手就闪电般亲住了索菲亚的两只手腕，另一只手还稳稳地扶着舵。有力的手指像某种坚固手铐，索菲亚从那平滑如镜面的漆黑面容上看不见一丝一毫的神情，但莫名的，她觉得如果此时这位召唤物有表情，那必然是皱着眉头，略带警告与费解的模样。

　　“你不愿意？”索菲亚问道：“是因为下令的人不是小小海狸吗？既然这样的话......我明白了，我会让他来下令的，请稍等。”

　　她站起来，本想转身就去找小小海狸，但镜中壮汉并没有放开手。

　　索菲亚被扯回来，并不让人感到疼痛的禁锢并未放松，她看了看自己给锁住的双手，又看了看镜中壮汉：“还有事？”

　　镜中壮汉沉默。
　　他只是用另一只手，作刀状，像切开一个西瓜那样劈到索菲亚头顶，让她发出“啊！”的一声痛呼之后才放开手。索菲亚抱着自己的脑袋蹲下，她感到十分茫然，就在刚刚，她好像被一个召唤物以一种非常人性化的方式袭击了。

　　为什么啊？
　　不是，为什么啊？！

　　难道就是因为她不是他的召唤人吗？可是镜中少女她们也不会对小小海狸这样没有礼貌哇！

　　想不通，索菲亚根本想不通。

　　让她更想不通的是，在她把自己想要研究镜中壮汉真实性别，以此来确认他究竟是否可以被归为“特殊的镜中少女”的想法告诉了小小海狸之后，小小海狸并没有立刻答应这一点。

　　他非常警惕的询问：“研究？我觉得这没什么好研究的，他，额，她就是镜中少女，这毋庸置疑......你想怎么研究？我觉得这一切都非常明了了。”

　　索菲亚：“我想看看他的【哔——】”

　　小小海狸：......？

　　他呆滞了一下，用手拍了拍自己的两侧耳朵，喃喃：“我好像......我刚刚好像幻听了，你说什么？”

　　索菲亚重复了一遍，她说想查看一下特殊召唤物的【哔——】

　　她解释道：“没有什么比这种方法更能快速确认召唤物的性别了，如果他有的话——当然没有也是一种答案，我已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但这样的话他肯定不是镜中少女，而是另一种召唤物了。”

　　惊恐。

　　如同春天的野草一般的惊恐，几乎从小小海狸的脸上具象化。

　　他极速后退，仿佛躲避洪水猛兽，甚至下意识的夹住了自己的腿。

　　“......我不确定你应该这样做。”他艰难的说：“我没办法对他下达这样的命令，他肯定不可能听我的——我劝你也赶快打消这种念头。”

　　因为他非常确信如果索菲亚对镜中壮汉使用特殊手段的话，恐怕也会招致一些相当可怕的后果——虽然他和镜中壮汉见面的时间也不算长，但他就是知道对方绝对不是那种会轻而易举放过某事的性格，他绝对会连本带利讨还这种不尊敬的。

　　至于是哪种方式就别管了，反正他肯定不可能轻轻放过！

　　“这样吗。”索菲亚非常遗憾。
　　她说：“本来我想你如果能下令必然会让我省去很多麻烦......现在看来我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不你不要再想办法了！
　　小小海狸无声尖叫，然而他对此没有任何办法。

　　于是在航船即将进入西海域之前，他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能够和镜中壮汉独处。他快速而隐晦的将索菲亚的恐怖邪恶计划委婉告知镜中壮汉，然后颇为忐忑的看着对方：“你，你不会打她的吧？我是说，就算......你不会很激烈的那种打她吧？”

　　镜中壮汉安静的注视了他一会儿。

　　他伸出宽厚的大手，握住小小海狸的脑袋，按了按，将他按得东倒西歪，好像要把他脑袋里的担忧和焦虑都晃掉。

　　然后什么也没说，走掉了。

　　在那之后，小小海狸始终忐忑不安，他很担心某天起来的时候听到索菲亚与镜中壮汉发生剧烈冲突的动静，或者根本没有动静，醒来之后他就已经带着里奥彻底离开这里，与他们从此分道扬镳。他的担忧是如此具体，如此强烈，仿佛这样的事情曾经真切的发生过，而他也为没有能够阻止这场冲突、没有能够挽留这个亲人而痛苦至今。

　　直到在进入西海域的前一天，他再次看到了索菲亚。

　　非常餍足。

　　像是饱食的大猫，慵懒的在树荫下伸展身体，打着瞌睡。

　　“嗯？你还在担心那件事？”她懒懒的说：“别担心，我的好奇心已经被满足了，没有什么比获取未知的知识更能让人感到满足，至少现在我感到非常饱胀，暂时不打算做别的事情了。”

　　小小海狸急迫的：“你不会离开吗？”
　　“嗯？”索菲亚歪了歪头：“为什么要离开？而且这艘船是我的船，怎么看也不应该是我离开吧。”

　　哦......哦。
　　那没事了。

　　小小海狸先是点了点头。担忧的神色并没有完全隐去，甚至在他点头之后，那些担忧才缓慢地被庆幸和欢心的笑容所取代。小小海狸不能自抑的上来抱了索菲亚一下，紧紧的。

　　“......不要再离开了。”他小声的说：“我需要你......我们都需要。”

　　“这显然是无端指控。”教主说，那双手最终落在小小海狸的背后，轻轻地抚摸：“但是看起来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你似乎想起一些事情来了，对吗？”

　　“还没有。”小小海狸说：“但是有一件事情我已经清楚了......你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

　　说完，他闭上眼睛，放任自己将头埋进教主的怀抱。其实他还有一句话没有说。

　　虽然每个人在时间都是独一无二的个体，但是莫名的，小小海狸在心中觉得，这个或者那个，无论是哪个索菲亚，对他都非常重要——他感到一些来处不明的想念和酸楚，好像他们已经阔别许久，好像这个怀抱他已经等待多时。

　　甚至让人有点酸涩想哭。

　　漆黑人影立在拐角处。

　　他并没有偷窥这片刻温情，他只是停驻在那里，像一尊雕塑，又像一个沉默的守卫者。

　　按照地图的指引，他们终于进入西海域。
　　海面风暴肆虐，他们将探访未曾被记录在历史之上的岛屿，穿越浪涛，勘破迷障。

　　暴怒的海决定惩罚擅自闯入此地的狂妄者，掀起的巨浪几乎要把这所小船砸得粉碎，船上没有一个人的身上是干爽的，他们狼狈不堪，只能紧紧地抱住一些墙壁或者栏杆稳定住身形。

　　镜中壮汉站在舵前。

　　他脚下像是生了根，如同一株植物，滔天海啸不能将他撼动分毫。他依然冷静沉稳的驾驶着，在浪涛之中为小船摸索一条生路。

　　看这样的人在绝境之中谋生是一种享受，如同角斗场观看一场别开生面的战斗，索菲亚欣赏了一会儿，用手肘轻轻地戳了戳身边的里奥：“你说，是不是我的见识还是太浅薄，或者积累的知识还不够充沛，所以对于这种召唤物闻所未闻？”

　　里奥：“怎么可能呢，您是我所知晓最博学的人啦！这世间已经没有什么事是您完全不知道的，比起您的知识浅薄，我更愿意相信或许这并不是此世咒语。”
　　还是里奥：“但我觉得这个召唤物可能有某种魅惑的能力，您的注意力已经几乎全部被他吸引了，虽然我知道您必定不会承认，但我想您在心中是非常亲近喜欢他的，这一点您无法否认。”

　　这位年轻人语言之中一派真诚，看向索菲亚的眼神是纯染的崇拜和爱戴，在这样的目光之下，索菲亚不赞同的看了他一会儿，然后伸出手，在里奥伸过来的脑袋上呼噜了几下，叹了口气。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索菲亚说：“我总觉得......”

　　她话音顿住，最终没有说下去，而是推了里奥一把：“到你上场了，亲爱的里奥，我们能否突破这片海域全看你的了。”

　　里奥：“放心吧，我绝不令您失望。”

　　大海咆哮，小船颠簸，里奥跳着轻快的迈出船舱。

　　小小海狸有点艰难地来到索菲亚身边，他奋力的抱着身旁的栏杆，问索菲亚：“你们打算怎么做？”

　　索菲亚：“你觉得我们会怎么做呢？”

　　“我不知道。”他说：“这一路我见识了很多以前没有见过的东西，你，你们，都怀有一些我不太清楚的力量。如果只是依照常理来推断，我......我觉得我们不可能度过此次危机，或者说，我认为我们根本就不应该出海。”

　　但他们还是顺利的出海了。

　　只是水手都不是人而已。

　　它们听从索菲亚的指挥，有条不紊的执行她的命令，与小小海狸最初的设想不同，索菲亚是一个经验丰富的指挥官，她对待一些突发状况已经习以为常，处理起来也从容不迫。无论是制服狡猾的蒸汽，还是命令蠢笨的舞蹈者，她非常清楚每个人、每个召唤物应该被置于哪个位置。

　　索菲亚的能量远远超乎小小海狸的想想，力量让人心驰神往，又让人忍不住警戒。小小海狸感到自己似乎正站在一处十字路口，不同的选项将踏上不同的道路，他或许将与索菲亚同行，又或许，他将永远与她分道扬镳。

　　他望着索菲亚，小心的。此时索菲亚的目光正放在里奥的身上，他栉风沐雨，正在甲板上狂舞。那舞蹈狂乱而毫无规律，如同发疯之前最后的癫狂，但若长期注视，却能从这些疯狂舞动大开大合的姿势之中感受到难以言喻的魔性魅力。

　　“来呀大人！”里奥注意到了索菲亚欣赏的目光，他的声音和浪声雨声风声交融在一起，如同一同狂想曲，一同送进人的耳道。

　　她的信徒正在热情的邀请：“和我一起跳舞，来吧！”

　　索菲亚轻轻地耸肩：“盛情难却。”
　　她看向小小海狸：“若你想要加入，我也十分欢迎。”

　　小小海狸愣了一下，他懵懵的：“可是我不会跳舞。”

　　“没有人生来就会跳舞。”索菲亚说：“但你依然可以享受它。”

　　温和的手掌拍了拍那个毛茸茸的头顶，然后捏了捏他的脸颊：“不必过早地作出决定，亲爱的海狸，尤其是，永远不必因为想要靠近某人而做出或许会令你后悔的决定——你需要听从这里。”

　　那根手指轻轻地点在他的胸口，一下，又一下。索菲亚向他眨眨眼：“就算无缘进入舞台，至少你见过舞台上的某几位演员，这已经是非常不得了的运气了。”

　　说完，她翩然离开。

　　小小海狸看着她，她踏着与里奥截然不同的舞步加入其中。他们二人如同对抗，如同缠绵，时进时退。一条不知从何而来的小蛇也加入了这场双人舞蹈，在两人的手臂上穿梭缠绕。

　　舞蹈、低语。
　　风暴因轰雷之皮而起，又因双生女巫而息。我们拜请双生女巫，不可触碰之神。我们将找到恰当的言语，，带领我们平安驶过这片海域。

　　细碎的声音，激烈的舞步。小小海狸看得入迷了。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心潮澎湃，如同听到某种神秘召唤，情不自禁的想要加入其中。他清楚的知晓自己并不是这场舞台的舞者，但他依然想要加入其中，以他自己的方式，为这场舞蹈加入一些冰冷之物。

　　在他松开手，向甲板上的两人靠近之前，有人猛地按住了他的肩膀。

　　漆黑，高大。海狸回头看自己的召唤物，此时那本应是面部的平滑黑暗正对着他。

　　莫名的，海狸感到召唤物似乎有些警惕和难过。

　　“你不想我加入他们？”他看向索菲亚的方向，问道：“她并不是坏人，她没有用这些力量用来做坏事。”

　　这话说得让人心虚。

　　因为小小海狸隐约意识到了一些事情，他刻意去忽略的，唯有这样才能保证他与索菲亚和平相处。他想就算自己去质问，或许索菲亚并不会残忍的对待他，但同样的，他将会失去那扇靠近索菲亚的门扉。她依然温和，但会如同振动翅膀的昆虫，悄悄地远离，直到别人再也寻找不到。

　　但对错不能混淆，索菲亚做了一些人类社会或许不能容忍的事情，小小海狸没有当场抓住她，于是便暂时当这一切从未发生过。

　　但召唤物一言不发。
　　沉默持续了许久，在海狸彻底放弃与他沟通之前，召唤物突然发出了一些声音。

　　“......现在没有。”他说：“或许你只是没有看到她如何运用这些力量。”

　　小小海狸睁大了眼睛：“你会说话？！”

　　召唤物没有回答。

　　他只是说：“我已经因她失去了一个兄弟，我绝不重复相同的错误。”

　　“因为她？”海狸问：“她杀了你的那个兄弟吗？”

　　“......不。”召唤物说：“但我们永远失去了他们。”

　　海狸：“你也认识索菲亚？”

　　这个问题引来了更加漫长的沉默。

　　“......是的。”召唤物说：“她曾是我的姊妹。”

　　召唤物说：“她......曾是我们最亲密的人。”

　　那现在呢？
　　小小海狸想要追问。

　　那现在，索菲亚怎么样了？

　　召唤物没有说话。

　　他看向肆意起舞的索菲亚，看向那条舞动的小蛇。

　　他太久没有见到这样快乐的索菲亚，或者说，他已经太久没有这样，平和的与索菲亚共处一室。

　　他感到怀念，同时，也坚定了某些信念。

　　他没有再回答小小海狸的问题，他只是宣布：“我会夺还我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