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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上天的捉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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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是什么,阳阳你说出来哥哥再给你吃。”
陈默努力调整好疲惫的表情,朝李阳晃手中的棒棒糖。
李阳大张着嘴,藏在口腔里的舌头僵硬的抬不起来,只会咿咿呀呀的喊着也没有说出一句话。
陈默舔着干涩的嘴唇,嘴角抽动了几下才扬了起来,手指颤抖的拿不住棒棒糖的纸棍子,不利索的将糖纸拨开,“吃吧,吃吧,阳阳乖。”
眼泪是止不住的,但是昭示无能的哭声可以,陈默将眼睛抵在李阳的肩膀上,两排牙齿紧紧的相互咬着,脖子上的青筋脉络从突隆的锁骨蔓延到瘦削的下颚。
李阳只知道自己突然不会说话了,但不会说话又有什么关系,有糖吃,有哥哥在身边,这些就够了。
“这里看不了这病,要看去省医院看看,或者去市医院也行。”
医生摇着头望着这几天问了自己无数次的小孩,橡县这小地方,哪会有看心理疾病的,连那几台仪器都老旧的不行,更别说花钱招一个没多大用处的心理医生。
陈默无力靠着墙壁下滑,冰凉的水泥墙透过衣服,冷的胃发痛。抬起的目光正巧与房间里笑的天真的李阳对视,陈默压抑的情绪让他没办法做出回应,只是不断的冲自己笑的李阳招手。
“我们过几天就搬出女人街吧,去一个好一点的地方住。”
杜鹃拿着剪刀望着镜子前的自己,咔嚓声下是一缕一缕散落的头发。
镜子里倒影着一张粗犷的男人面庞,褪去了浓艳的妆容换上了男人的服饰,除了那两条纹上去的眼线,看不见一点从前的影子。
“杜鹃阿姨,搬去哪?”
陈默收拾着碗筷,余光瞧见剪头发的杜鹃还是停下了动作,这几天杜鹃一直很反常,扔化妆品、扔裙子和高跟鞋等等等,除了第一天陈默还会惊讶一番,后面也就慢慢习惯了。
“叫我叔叔吧。”
骨节粗大的手指摩挲着剪刀锋利的剪头,杜鹃撑着下巴端详着镜子里自己的模样,端详着那连成串珠从沧桑的眼珠子里落下来的泪。
“叔叔。”
陈默很快的接受了这个称呼,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想着去看朝歌的时候问问杜鹃到底怎么了。
女人街这几天格外安静,女人们像是担惊受怕后的兔子,躲进了小小的草垛子里。
“啊啊啊啊!杀人了!啊啊啊。”
“福贵你冷静一点,现在这里没有坏人!”
门外是梨花和福贵的声音,自从那件事情以后,福贵就疯了,天天喊着杀人,声音又响又凄厉,听着人起鸡皮疙瘩。
别人听了都害怕,就梨花愿意管着,有时候梨花气急了,骂的很凶。
但骂归骂,梨花始终没有放开福贵的手。
“福贵阿姨的情况好像不太好。”陈默趴在窗户上往外瞧,腿边还蹲着一团李阳,咿咿呀呀的不知道说什么。
“知道了,等会就带你去洗澡。”
陈默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听得懂李阳那些胡言乱语,每次看到别人都是一脸疑惑,只能通过自己的嘴巴来传达李阳都意思,陈默的情绪都会异常的波动。
李阳只能依附着陈默生长,谁来了都不行。
如果李阳这辈子不会说话,那也挺好的,陈默摸着李阳软软的耳垂,任由心里阴暗的蔓延。
想要搬房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磨着磨着就过了一个月。
天气越来越冷,福贵的状态也愈加不好,女人街也渐渐由之前的冷寂恢复了以往的热闹。
只是一有异常的响动,那些活的和兔子一样的女人就会忍不住的心乱跳。
“福贵再这样下去不行啊,要不找医生看看。”
朝歌刚从医院出来,坐在烧了火的炕上,担忧的望着凳子上扯着红头绳玩的福贵。
“没钱啊,好像是脑子出了问题,治治要不少钱,还不一定治得好。”
梨花眼底下有一圈黑印子,连那厚的和腻子一样的粉底也遮不住。
“我这还有些,有需要先用我的。”
杜鹃活的和散财童子一样,前脚给朝歌买了昂贵的营养品,后脚就要接济小姐妹,自己活的倒是越来越清苦,持续了将近半个月的咳嗽久久不见好转,脸颊两边都淤青了一片。
与杜鹃熟识多年朝歌蠕动着苍白没有血色的唇,藏着病气的凹陷的眼窝担忧的看向坐在火炉旁织毛衣的男人。
“鹃…”
“我没事,只是看清楚了很多事情而已。”
杜鹃没有掐着声音说话,声音不似那外表样浑厚,反而像是读了不少书的大学生,温温和和又透着一股嘶哑如一汪澄净的静水。
“尿尿,尿尿!”
福贵突然的尖叫打断了这场火炉旁的谈话,梨花满脸的不耐,指了指朝歌屋里厕所说道:“在这里上得了,别吵吵。”
“尿尿!这里有坏蛋,有杀人犯!”
福贵的思维跳转的很快,隐隐有失控的驱使,梨花抠着被喊的疼的耳朵,拉着人往外走,嘴里还不停念叨着:“就你事多,非得回家上,够矫情的。”
冬夜里女人街比夏天还热闹,街道外是冷冽的寒风,屋子里是温暖乡,比那动一下就湿□□的夏天有情调多了,细悉悉索索的衣物翻动的声音,火热的炕头和适合调情的暖光。
屋子的格局两人都熟悉,梨花也就没开灯在门外站着抽烟,等着里面的福贵出来。
黑屋子里的福贵一直在怪叫,梨花朝里面大吼着:“抽个烟的功夫也不让人歇息!”
里面的怪叫停了,梨花踢着漫到鞋跟的雪,望着黑茫茫的天,雪花洋洋洒洒的飘,没一会就把那猩红的烟头浇灭了。
眼睛里落了一片雪,梨花不适的眨动睫毛,嘴里嘀咕着:“这辈子你算是赖上我了,就当还你当初那份情好了。”
屋子里传来一声闷哼,黑暗再次归于黑暗。
小巷子跑出一个小孩子的人影,在一扇打开的门前停下,黑亮里透着暖光的眼珠望着黑黢黢的屋子,手里的拨浪鼓还在哒哒的敲着,“咿呀啊!”
雪下的越来越大,淹没了墙角的玻璃鱼缸,淹没了错乱横生的脚印。
陈默带着浑身的水汽从浴室出来,空荡荡的屋子从西面八方扑过来,手里的毛巾随着手臂神经性的颤动而摇摆。
心无端的开始慌乱,陈默裹上大衣往外走,纷纷扬扬的雪随着开门而一股脑的砸进来屋里。
这一场雪像是上天的捉弄,扑打在陈默稚嫩的脸庞上,漫天的白雪在短短二十分钟内淹没了一切痕迹。
“李阳!别玩了,回家了!”
“李阳!”
鞋底凝了一团冰,每一步走的又沉又滑,陈默抓着领口的衣服,感受到脖颈传来的窒息才堪堪放手,干的裂了一道口子的嘴吐出沙哑的声音:“又弄丢了,不该洗衣服的,不该放他一个人在外面的。”
“梨花和福贵都不见了,会不会是她们两带李阳出去玩了?”大丽猜测道。
“报警吧,梨花这几天算是坐着都睡着,怎么可能有心思带李阳出去玩。”朝歌话还没有说完,一个人影像是炮弹一样冲了出去。
“陈默你去哪啊!”
杜鹃焦急的推出自行车,快步跟上,没跑几步就在原地咳嗽个不停。
“去警察局。”
陈默转身望向弓着背咳嗽的杜鹃,两手躲过自行车,僵硬的腿几次没有跨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