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开门，我是老公》将军饮马

13、11岁的陈默

　　太阳落山了，女人街的白天才刚刚开始。

　　从巷子口贯穿到巷尾的风混杂着浓郁的脂粉香和油烟味，娇俏又尖锐的女声从那一扇扇小窗户和铁门里传出来，陈默低头躲过迎面而来的一堆女人，但还是无法避免的吸了一鼻子的香水。

　　“几岁啊，这么小就出来玩了？”

　　耳边响起调笑的声音，陈默不敢停下脚步，闷声接着往前走。

　　“问你话呢，来女人街都是玩的，雄耗子都得在这里兜一圈再走。”

　　女人揪住陈默的后领，扭着身段踩着高跟往前走，画着长长上扬眼线的眼斜睨的看着到自己肚脐的小孩。

　　“我住这。”

　　周围围了四个女人，陈默知道没有逃出去的机会索性放弃挣扎任由她们推来推去。

　　“诶哟，不就是办厂那家的儿子嘛，听说你爹妈让咱们橡县不少人亏钱了。”

　　一个穿着亮面薄旗袍的女人克制不住眼里的怨气，手里夹着的烟随着手上的动作几次擦过陈默的额头。

　　“怎么你也拿钱去投资了？”另一个女人斜靠在墙壁上，拖鞋蹭着地面，有着浓重黑眼圈的眼睛看着对方。

　　“那到没有，就上次来的那个男人，亏了钱把气撒我身上，到现在走路还痛呢。”

　　旗袍女人说到这事，气愤的踹向被推的站不住脚的陈默。

　　女人指尖夹着的烟簌簌的抖落着烟灰，还带着温度的滚烫的烟灰落在脆弱的头皮上，陈默忍下脱口而出的痛呼，挣扎着试图甩开抓着自己的那四只手。

　　四个女人玩够了，互相拉着手腕往外走，透不进一丝光的巷子角落，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拍着屁股上沾的泥土，用力擤完鼻涕，扶着墙往前走。

　　“女人街就是这样，如果你没法接受这些，我劝你早点离开。”

　　朝歌靠在窗子上，目光犀利而刻薄，和那张姣好的面庞形成鲜明的反差。

　　“到哪都一样，外面也是女人街。”

　　陈默面无表情的从朝歌面前经过，唯有攥紧的拳头昭示了内心的波澜汹涌。

　　铁门的锁很不好用，陈默颤抖着手，试了好几次才将门推开。

　　“锅锅！”

　　撕心裂肺的哭声从床底传来，再是悉悉索索的衣服摩擦地面的声音。

　　“怕怕！”

　　李阳太急了，焦急的站起身想要奔向陈默，又没法从床底钻出来，只能歪着脑袋盯着哥哥的方向一个劲的哭。

　　李阳说的很含糊，但陈默还是听懂了，他从那焦躁不安的哭声中听懂了，从空荡荡的屋子里读懂了，从脏兮兮的衣服里看懂了。

　　陈默抱着赖在怀里不肯动的李阳，手里本来散发着甜味的糖果也变得苦涩，将近十四个小时，也许这十四个小时小蠢货从未停止哭泣，对这空荡荡的屋子喊了无数遍自己的名字，最后没有办法只好钻进床底下，钻进被窝里。

　　陈默不是第一次怨恨这个不公平的世界，但这是他第一次怨恨自己，恨自己怎么只有八岁，如果再多两岁，是不是可以不被那些女人欺负，是不是可以带着李阳一起出去生活。

　　晚饭还没有吃，杜鹃就来了生意，陈默牵着李阳回到了自己的狗窝。

　　“吃啊，你不是一直想吃吗。”

　　陈默拨开糖纸往李阳嘴里送，看见一直躲闪的李阳，陈默耐着脾气问道：“为什么不吃？”

　　“不次，锅锅不去。”

　　李阳坐在陈默的腿上，手坚定的推开那颜色通透的棒棒糖。

　　“我不去赚钱，怎么养大你，怎么养活你！”

　　陈默残酷的望着面前一脸天真的李阳，稚嫩的声音比那七旬的老人还要无力。

　　李阳浑身僵硬，细细小小的手指蜷曲着，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流，嘴巴紧紧的贴合着将哭声压回嗓子。

　　“李阳，你说哥要怎么样才能把你养大呢？”

　　陈默无力的长叹出一口气，像是临死之人的最后一声叹息，无声无息的终止，没有一丝重量。

　　做的总比想的多，陈默不是浪费时间在思考上面的人，李阳离不开他，那就带着小蠢货一起出门，赚钱的速度慢了，但把人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总是安心的多。

　　“什么！这么好的读书机会你不去！”

　　杜鹃异常激动的摔下碗，撑在桌子上黄白的手背露出几道明显的青紫色痕迹。

　　“我不想读书。”

　　陈默用勺子搅拌碗里饭和菜，混合着喂到李阳都嘴里。

　　“这个机会是我好不容易求来了，你必须去！”

　　杜鹃略带疯癫的站起身在原地转圈，声音也一步步的高亢：“你不读书你要怎么离开女人街！你不读书一辈子就是一个废物。”

　　陈默觉得杜鹃太激进了，拉着李阳到了旁边反驳道：“不读书我五天也赚了一百，不是读书才有出路。”

　　“一百块就给你高兴成这样！废物！那些做官的，那些开汽车的哪个不是读书读起来的，你想一辈子捡垃圾，李阳想吗！”

　　只是略微牵动着肌肉，杜鹃都疼得眼前发白，他不应该充当一个母亲的角色，他只要给那两小孩一口饭吃，有地方住就好，可他想要离开女人街啊，他想陈默考大学将自己带出去啊。

　　杜鹃躺在床上，望着令人眩晕的灯泡，他突然想起来那个大学生，那个欺骗自己的男人。

　　杜鹃被那个男人困在这里太久了，他也想出去了。

　　陈默不知道杜鹃怎么了，默默的端了一杯水放到无声哭泣的杜鹃旁边。

　　最后陈默还是去上学了，每天中午骑着快要散架的二八杠回家，看着李阳把饭吃完了又骑着车赶回去，他不是担心李阳不吃饭，他是太想小蠢货了。

　　毕竟怎么会有这么乖的小孩，会叫自己哥哥，会给自己递水，会用手指在自己手背上画画。

　　陈默在私立学校的时候成绩就是顶尖的，到了县小学，也依旧稳坐第一。

　　别的八岁小孩还在流鼻涕，陈默已经将自己收拾的干净，不少六年级的女生都会扒在陈默班级的窗户上，往里面看那个腰杆挺直的少年。

　　从8岁看到11岁，陈默个子抽条了，人也更瘦了，一米65的个子却只有100斤，国旗下讲话的时候站在国旗旁边和那笔直的国旗杆一样耀眼。

　　陈默却很讨厌这种光芒，这种光芒会招惹来不少的麻烦，莫名其妙要和自己表白的女孩子，以及莫名其妙要和自己决斗的男生，浪费在这些事情上的时间都可以配李阳吃好几顿饭了。

　　“我真的不知道你们说的小甜是谁，以后也不要再来找我了，真的很烦。”

　　陈默厌恶的瞥过身后在地上呜呜痛呼的三个男生，背好书包，拍了拍手掌上的灰，骑着陪伴了三年的二八杠往女人街方向赶。

　　陈默对于这种事情一开始是选择妥协，他不想给杜鹃招惹麻烦。
　　后面发现那些男生会为了所谓的颜面，宁可说自己摔了一跤，也不肯承认自己打架打输了，陈默也就放开拳脚。

　　多年兼职干体力活，让陈默练就了一身不张扬的肌肉，在那些中二又热血的少年眼里，陈默打架的的功夫可比那年级第一的名头强悍太多。

　　车子还没骑进女人街，就听见杜鹃那嘹亮的叫骂声，陈默选择性的忽略，慢慢推着那辆自行车往前走。

　　“撒币！你嘴巴和吃屎了一样臭！”

　　陈默脸色微变，听出了是李阳的声音，扔下手里着的车把，挤开围着的人堆子，提起穿的和球一样的李阳就往里面走。

　　“锅锅.....”

　　李阳五岁了，虽然没有上幼儿园，但是天天呆在女人堆子里，语言功能突飞猛进，因为发音没有经过特别的纠正，李阳还是习惯性的保留那些错误的发音。

　　“是哥哥，说几次了，这个东西这么难改吗！”

　　陈默戳着李阳的脑袋瓜，望着李阳偷偷松了一口气的小表情，立马把话题绕了回来：“我上次说过什么？！”

　　“锅锅~”

　　陈默像是抽条的大甘蔗，而李阳还是那慢吞吞长大的小嫩草，如今被提着，双脚悬空，完全没有挣扎的空间，只能靠着撒娇来乞求对方心软。

　　“好好说话！”

　　陈默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拍在李阳穿了三条裤子的屁股上，浓黑的眉毛压低贴着双眼皮，抿着的嘴昭示着内心的怒火。

　　李阳知道这一顿打是逃不过去的，老老实实的趴在陈默的大腿上，撅着屁股说道：“说一句脏话，打10下。”

　　“锅锅轻轻打，阳阳痛。”

　　李阳歪着脑袋，手抱着陈默就要挥起的手臂，害怕的开始求饶。

　　“陈默算了，你脏话说的比阳阳难听多了，你怎么不打自己嘞。”杜鹃打了胜仗，逍遥的坐在凳子上喝水。

　　一记眼刀飞来，杜鹃干涩的咽下水，悻悻的离开了凳子，嘴里嘀咕着：翅膀硬了，看着怪吓人的。

　　陈默知道在这个环境下很难长出一颗笔直的小树苗，但他希望李阳是。赚钱，他可以替李阳去赚；吃苦，他可以替李阳吃苦；骂人，他也可以替李阳去，他希望李阳不受女人街的任何影响。

　　杜鹃希望陈默带着自己走出女人街，陈默希望托举着李阳干净的走出女人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