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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美与丑 ...


  •   漩涡卷起周围一切,四周景物再度发生变化——

      风暴平息后,白发现自己站在一间房的门口。

      华丽到奢靡的卧榻与屏风,比她人还高的雕花衣橱,种种她看不出来是什么的摆件……许久未见的富贵风流之象,让她一时怔忪,甚至无端联想起曾经见过的谢家少爷的卧房。

      但又显然不是。因为卧榻之上的玉枕和锦被,都显得太小了一些,像是给孩童用的。

      少女扭头,看向一旁的红衣男修:“这是哪里?”

      这是他的梦境,他肯定知道这是哪里——她这样想着,但高挑的修士却低着头,一言不发。
      缎子般的长发垂落,遮掩了那张绝色的面容。

      白微微一愣,正要开口,却有什么猛地擦过她耳畔。

      是男人一拳砸在了门上。

      红衣男修将她抵在自己与门板之间,高挑身躯、宽大衣袍覆在她上方,几乎将她完全遮蔽,低下来的俊美面上,布满了阴翳。

      “为什么。”
      他的声音几乎是从牙根深处挤出,低沉而切齿:
      “我明明已经把天下大梦镜给了你。为什么,非要进入我的梦境?”

      白凝视着这个在她的梦境中逐渐熟悉,现在却陌生到危险的亡魂。
      他俯着身,双手一上一下撑在门板上,看似姿势随意,却锁住了她所有躲闪反击的路线。
      这是强者的本能。

      ……梦境中那些日子,他太过温柔了。不屑之下是敏锐的关心,傲慢之中是柔软的内里。她好像总在跟这样的人相处,因此觉得有些熟悉、有些亲切……

      以至于她几乎忘了,这是一个怎样锋利到危险的家伙。
      明明是已死之身,却依然用幻术维持着几可乱真的身体,还在巨湖之底击溃了水峰天才澜介的心智;而在她回忆之中所展露的超绝身法,不输顶尖剑修,甚至……或许在堪称体修巅峰的火峰之主霄汉之上。
      如果他也生在灵气充裕的上古之时,想必也是一个能让诸母也瞩目的天才吧。

      何况他与她的相遇,本就始于一场为了天下大梦镜而展开的厮杀与争夺。

      “……”
      白沉默半晌,微微垂下眼,轻声开口。
      “大概是因为,你看起来,比我还要孤独。”

      俯在她身上的男修微微一震。

      他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没来得及回答,房外就传来了隐约的脚步声,伴随着漫不经心的小声谈话:

      “真人又走了啊。明明刚回峰没几天……就这么不愿意看到少主啊。”
      “没办法。如果不是她亲生的儿子,估计早就被撵了出去吧。”
      “也是。明明真人自己绝世之姿,门下弟子皆是佳丽才俊,就连侍女童仆都是千挑万选的美人胚子……偏偏……”
      “真人也是尽力了,那么多好东西养着。遭不住底子太差,什么绮罗锦绣穿在身上,也像是作怪。”
      “好了,快到了,小点声。”

      人声骤然安静,脚步声却已经靠近房门。

      吱嘎一声,房门打开的刹那——红衣男修神色骤变,突然揽住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开衣橱,钻了进去,又阖上衣橱的门。

      “……”
      这么超凡脱俗的身法,就用在钻衣橱这种事情上么。

      白心中嘀咕,同时感觉到自己被柔软光滑、又有点冰凉的织物包裹住了。

      比人还高的衣橱里挤挤挨挨地堆放着大量的衣物,怼进去两个人后,衣橱门好不容易关紧了,却还留下一丝细细的缝,从中隐约透进来一丝光亮。

      白就借着这点昏暗的光线,无声地瞪着做出这等偷偷摸摸行径的死魂。

      对方与她面对面站着,高大身体和她贴得很紧,传来死人不该有的滚烫热意。他的手也紧紧箍着她的腰,温度却冷得像冰,她想掰开,又担心把他的手掰碎而不敢太用力,只能虚虚抓着。

      而先前对话的其中一个声音,已经在屋门口响起:
      “少主,您在吗?”

      一阵颇漫长的安静。

      “……好像不在啊。”那人道。
      “算了,走吧。真人自己都不在乎这个儿子,我们区区侍女,上赶着干什么?”另一人道。
      两人又出去了。

      听到门阖上的声音,白幽幽开口。
      “可以放手了吧。”

      对方没放。

      白有点无语:“你认真的吗?明明都能用幻术制造跟活着一样的躯体,结果躲两个没什么灵力的普通人还要带我躲到橱子里——”

      她的话突兀地顿住了。

      箍在自己腰上的那双冰冷的手,正在颤抖。

      白沉默一瞬,伸臂推开了衣橱的门。

      光照亮了这狭小的空间,无数华丽的绫罗绸缎中,比这些华丽织物更加华美俊逸的青年,低着头,在不可控制地浑身发抖。

      不像高傲自负的强大修士,反而像是个无助而瑟缩的孩童。

      白慢慢蹙起眉。
      最终,她抬起手,轻轻摸上他的脸,揉去他眼尾的湿润。

      “你知道的。”少女轻声道,“不管发生过什么,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沉默中,只能听见亡者轻而碎的呼吸。过了许久,寻芳才低声道:
      “过不去。永远不会过去。”

      男修完美面容上,如星辰一般耀眼辉煌的美丽眼睛——此刻眼尾却是氤氲的红,眸色无比深沉,像是被血月照映的、深不见底的黑洞。

      “你知道什么?”他松开了禁锢住少女腰部的手,也抚上她柔软光滑的脸颊,轻轻摩挲。
      手很冷,对她说话的声音也前所未有地轻而冷:
      “你这么美丽。”

      白微微一怔。

      互相捧着对方脸的一高一矮两人,一时间相视无言。

      “……”
      半晌后,寻芳移开视线,放下抚在她脸上的手,也微微偏头,让自己的脸离开了她的掌心。

      他沉默地走出了衣橱,反手还将她也拉了出来,却没有回头看她,而是一寸寸凝视着这华丽的房间,淡淡开口:
      “罢了。毕竟我闯进了你的记忆,看到了你最隐秘的过去。你要报复回来,看看我不堪回首的往事,也很合理——”

      他话还没说完,白便蹙起了眉头:“我并不想报复你。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被回忆困住,能够走下去。”

      寻芳还是没有回头,语气平淡无波:
      “走下去?我已经死了,死者的前方一无所有。你指望我能走到什么地方去?而且……”
      他顿了顿,方轻声开口。
      “你,到底为什么……在乎?”

      这是男修又一次询问为什么,仿佛一定要得到一个答案。

      白张了张嘴。
      她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慢慢开口。
      “因为……虽然你很高傲,很吹毛求疵,说话也经常很刺耳……”

      在红衣修士背影逐渐僵硬、拳头逐渐捏紧的反应中,孤身跨越过漫长光阴的少女,认真地说完:
      “但我觉得,你是一个不坏的人。”

      比骄阳更俊美的红衣修士,终于慢慢转头。
      他回眸看着她,沉默而安静,眼神很深很深,深到仿佛来自深渊的凝视。
      良久,他唇边扬起一抹勾魂摄魄的笑容,却隐隐带着冷意,与压抑的苦涩。
      “……既然你这么想。那就,看吧。”

      话音刚落,炽红的灵光闪过,高挑的红衣青年逐渐变矮、变小——
      最后变成了一个只有七八岁的孩童。

      瘦小的身躯裹在过于宽大的红衣之中,孩童转过身,无声地仰头,看向白。

      白睁大了眼睛。

      “想不到吧。没有疤痕,没有疮,没有胎记,也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借口——就只是,单纯的丑陋罢了。”
      属于孩子的脸上,泛起一个属于成年人的自嘲笑容。

      “眼睛太小,形状更是愚钝,鼻子太勾,侧面看起来不像人倒像是禽类,嘴巴太大,颧骨太方,整张脸全不协调,看着就让人恶心——我到底是怎么生出你这样的东西?”
      幼小的男孩也不去拉一把马上就要滑落的衣衫,反倒觉得有趣一般,笑着吐出对自己容貌的品评。

      “这是……”白迟疑地开口,想起了刚刚听到的对话,“你的……母亲……说的吗?”

      男孩笑了笑,眼神嘲讽而荒凉。
      “你能反驳她吗?你能对着天地,对你相信的一切发誓,说我这张脸不丑吗?”

      还不待她回答,他便耸了耸肩:
      “不能吧。你是个该死的老实人,认识你一刻就知道,让你说出违背事实的话有多难。总有人说审美是主观的,但真正顶端的美丑根本碾压一切好恶,就像你师尊的美是绝对的——而我,恰好站在这绝对的另一个端点。”

      白嘴巴张了张,正要开口,却被孩童冷然打断:
      “有些冠冕堂皇的蠢话不必说,我也不信。即使是完全不晓事的孩子,也天生能分辨美丑。为什么认识我母亲的人,看到我的时候都会脸色大变,为什么即使是侍女也会对我露出嫌恶的神色——我只是比别人,明白得更早罢了。”

      看到白衣少女还是欲言又止,孩童倏然冷下眉目:“我说了,关于美丑的所有道理,我都不想听!我在此道上花费了一生的时间——我难道不知道每个人对美色的品位各不相同?我难道不知道气质仪态的重要性?最让人恶心的便是那种说辞——外表不重要,重要的是灵魂——可这么丑陋的外表之下,谁会去看你的灵魂!”

      一大段话毫不停顿地甩出来后,孩童微微有些喘,平复了一会,才再度开口。
      “可笑浅薄,我认。但世人明明比我更浅薄,却矢口否认!他们假惺惺地把美丽与道德扯在一起,说什么有德才是真正的美。但这种弥天大谎,他们自己都不信!一到待人接物之时,美丽就变成了有德——说什么侯之门、仁义存?分明是貌美之人,仁义在身!”
      他的声音已经近于哽咽。

      “……”
      被打断了好几次,始终没能成功说出一句话的白衣少女,轻轻叹了口气。
      但她也没有开口,而是慢慢跪坐在地,朝他伸出手。

      那是一个很轻的拥抱。

      幼小的孩童却浑身一颤,猛地推开她:“做什么?!别碰我!”

      白沉默了一瞬:“……之前明明是你动不动就抱过来。”

      “……那能一样吗!”孩童瞬间涨红了脸,连眼睛都通红,“我那时候什么模样,现在什么模样——你也不嫌恶心!”

      看白张嘴,他立刻道:“不许说不恶心!也不许安慰我!”

      “……”
      被接连堵成这样,白有些无奈地看着这个比成年时更加任性自我的孩童。
      但看着他倔强而痛楚的眼神,她又不得不意识到,这不是个真正的孩子,而是个比绝大多数人都明悟、也比绝大多数人都孤寂的灵魂。

      “我不安慰你。我也无法安慰你——你说的是事实。”她想了想,慢慢道,“就像你在我回忆中遇到的那种遮天蔽日的魔物,它们为了捕猎,都会生出一张类似人的美丽的脸。更别说我的师尊了。最强大的魔,也是最美丽的造物,这当然不是偶然。”

      被不合身衣物勉强裹着身躯的孩童冷冷地看着她。

      “或许在生灵诞生的最初,美就是一种捕猎的方式——以自己为诱饵,去捕获被美夺走理智的猎物。”白一边思索,一边开口,“不论是食物,还是配偶,或者是追随者、拥护者……都是猎物的一种。”

      寻芳目光微凝,随即自嘲地勾起唇角:“你看,你也懂得。对人这种生物而言,丑陋比邪恶更让人憎恨——丑是本质的罪孽,丑人是天生的失败者——而邪恶却总有理由。”

      顿了顿,他垂下眼:
      “既然明白,就别靠近我。我也不想让丑陋的自己靠近你。那对我而言,无异于千刀万剐。”

      然而他视线的边缘,却偏偏见到雪白的衣袖又近了几分。
      ——跪坐在地的少女,竟然又朝他靠近了。

      寻芳乍然后退数步,差点被自己的衣服绊倒,瞪着她恼怒道:“你听不懂人话么!都说了,我憎恨虚假的安慰——”

      “谁要说谎安慰你了。”白神情平静而坦然,“你现在的模样确实不好看。”

      寻芳脸上的愤怒忽然消失了。他神色淡淡,移开了视线:“既然知道,就快滚出我的梦境。”

      “可那也没什么不好。”白说道。

      “……”
      寻芳慢慢睁大眼。

      他几乎是困惑地盯着对方,试图从那双纯黑的眸子中找寻到一点讯息:“什么意思。”

      “我觉得某种意义上,丑也挺好的。”少女道。

      寻芳面无表情:“……你终于疯了?还是说,你其实是那种看到丑陋的东西才会兴奋的变态?”

      白嘴角一抽:“你才是变态呢。我当然也喜欢美好的事物啊。”

      “那你说什么——”

      “喜欢美好事物的同时,我其实也隐约察觉到,这种喜爱本身,很像是一种对力量的屈服。”纯白的少女抬起手,抚摸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说实话吧……我行走世间的时候,也见过很多美人。美确实是一种最为厉害的捕猎方式,但猎物好像不仅仅是他人,也包括美人们自己。”

      她轻轻叹了口气。
      “美引来觊觎,过度的美丽会招致无数恶念,哪怕少一点提防、少一分自保的力量,就很可能遭遇不幸。这点,你应该最有发言权吧?”

      寻芳抿紧了唇,却无法反驳。

      “即使不遭他人毒手,美也会让人更加痴迷于自己。”白顿了顿,轻声道,“而你应该也明白,有时候……对自己过度的爱恋,反而成为世界上绝大部分痛苦的根源。”

      “……”
      寻芳沉默地看着她。

      “所以,”少女双手一拍,认真地给出了结论,“有些时候,丑也挺好的。不害人,也不害己。不再成为美所捕猎的俘虏,反而真正获得了生而为人的自由。”

      她毫不在意形象地膝行几步,伸手将僵立的小小孩童抱在怀中,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
      “你自由了,寻芳。”

      “……”
      她怀中的孩童一动不动,半晌无话。

      这静默持续得太久,久到白正打算松开他——

      “……满口歪理的小混蛋。”

      活了很久的少女第一次被人骂混蛋,还是被一个看起来是小孩子的家伙。她惊奇地想要松开他瞅两眼,却被对方单薄瘦小的手臂拢住了脊背。

      “可你这混蛋……为什么来得这么晚。”孩童抱着她,轻声开口。

      白怔住。

      在她的耳后,寻芳抬眼望向虚空。
      “太晚了啊。”
      他喃喃。
      “我已经没法重新再活一次,能给你看的……也就只有,这已经结束的,不堪一生。”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落下的时候,周围空气忽然震颤起来。
      万象森罗,森罗万象——一切光影,都在飞快变化。

      等一切稳定下来之后,白发现自己怀中的孩童已经不见了。
      而她,正身处一间昏暗密室中。

      堆积成山的书册,四处摆放的法器几乎占据了所有能够下脚的地方,唯一的空地处,盘腿坐着一位……少年。

      他身形看起来比之前大了几岁,所穿的衣袍简朴到粗陋,像是与昔日那个生在绮罗锦绣之中的孩子全无关联。

      白朝他走近,却又骤然顿住脚步——她看到了他身下的繁复法阵。

      在看清纹路走向之后,她瞬间明白了这法阵的意图。

      “……寻芳。”
      她忍不住喊出他的名字,心中逐渐升起无限的恻然。

      下一瞬,眼前这个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的孩子,身上忽然腾起了火焰。

      炽烈的火从他皮肤之下蹿出,烧焦了他的衣服和皮肉,焦黑的皮甚至一块块掉下,但光芒大作的法阵却不断运转,收归天地间的灵气,引入他的身体,催动皮肉不断鼓动生长——

      肉身不断摧毁又不断重生,在这比死更可怖的无尽酷刑之下,少年却没有倒下,甚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满是汗水、血水和脓液的脸上,是一双直直瞪视着前方的眼睛。

      “……”
      白与这双空茫无落处、却写满了不屈的眸子对视,渐渐鼻头发酸。

      她想靠近这个被美丑折磨了一生的孩子,却无法靠近——无形的屏障阻止了她,力量并非来自此境任何人和物,而是来自于天下大梦镜本身。

      ——梦境的规则。
      这是她无法插手、无法干预的过去。

      而她又听到了声音。
      是片刻之前刚刚听过的熟悉音色。

      “怎么哪都找不到人?都一个月了,到底躲哪去了!”
      “唉,还是因为真人说的那句话吧。少主虽然丑了些……自尊心却强。真人还是太狠心了。”
      “真人狠心?还好吧。火峰谁不知道,真人对我们这些下人都很好,对她的弟子们更是全力培养,宠爱无比,大家都抢着来。”
      “那是因为我们都长得好看吧?”
      “谁不喜欢美人啊,真人只是真性情而已。而且她自己就是五峰出名的大美人,眼里容不得丑人不是很正常吗?”
      “……”
      “我倒觉得真人说得对。让丑人活在世上,才是对他们的残忍。得不到别人的善待,性格就会孤僻,还会满是嫉妒心——长得丑的人,心灵也会丑陋,然后长得就更丑啦。相由心生嘛。”

      交谈的两人走远了,白呆呆地站在密室之中,良久,才想起来要去看一眼盘腿坐着的少年。

      而少年也正在此时,睁开了眼。

      此刻火焰平息,法阵也并没有运转,他不断摧毁重生的身躯和面容都暂时静止在某个瞬间。此刻,他浑身没有一块好皮,脸上东一块凹陷,西一块凸起,不知道是肉块还是骨骼造成的畸形,皮肉焦黑翻卷,糊满了血和脓液。

      看着就让人觉得疼痛恐惧的面容上,少年的眼神却是静的。
      他目光直直地穿过不存在于此时的白衣少女,也仿佛穿过了密室的墙壁,洞穿了整个无情天地。

      白发誓自己不想哭的。
      尤其这个人竟然跟玄一样,嫌弃她是哭包。

      可泪水还是不听话地模糊了她的视线。
      ——自己亲眼看到了,这天下无双的绝色的由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9章 美与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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