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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孤独者 卑鄙者 ...
“有件事,我想问一下——你说为诸母挑选葬地要兼顾时与地,具体是什么标准?”
月下山间,背着棺木的红衣男修正跟在白衣少女身后。
两人正在赶路,走在前面的少女其实步履匆匆,但他身高腿长,走一步抵得上她两步,因此看起来要悠哉许多,正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时间的话,要压制至阴之力,应当选至阳之时,那便是夏至之日?”他抬头望了一眼月相,俊秀眉峰微微挑起,“看来还早。”
他尾音上扬,白不由回了一下头,神色复杂地瞥他一眼。
“……你怎么好像很高兴。”
“你的错觉。”寻芳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走到她身边,自然地替她拂开戳人的野树枯枝,与她并肩而行,“ 所以,地点呢?你是怎么考虑的?”
其实,他当然知道她将诸母葬在了哪里。寻芳心想。
只是他还不知道,她做出选择的原因。
白默了一下,慢吞吞地开口。
“关键要没有人。而且以后也不能有人。”
“嗯?”
“雷击木能压制、消解师尊尸骸的力量,但这个过程中,雷击木的力量也会渐渐减弱,至阴之气或多或少会泄露一些。岁月漫长,还是可能会引动天地间的水气,降下之前那样的暴雨。”少女抿着唇,“一个不小心,世间就会变成汪洋,所有人都变成鱼鳖。所以,要找一个能储存很多水也没事的地方。”
寻芳眉头微扬:“原来如此。你还真是为世间计深远——”
他话未说完,白的脚步却突然停了。
寻芳一怔,顺着她瞬间僵住的目光看向前方,一时竟也恍惚起来。
他们已经来到了山头,可以将山下的情景一览无余。
……多么熟悉的地点和视角。他与她刚来到这个梦境时,就是在这个地方,朝远处的平原眺望——然后望到了,她与她师尊、师弟,所共同居住的梅花林。
只是昔日一树一树的堆雪,如今已经成片成片地枯萎,连树干都变得焦黑。而梅林之中,曾经在月色下平明如镜的秀美湖泊,现在已完全干涸,像是一只被挖去了眼球的眼眶,显露出土地狰狞的模样。
“这是……白州?”
曾经游历天下、见识广博的修士喃喃开口,终于明白自己初次见到这片梅林和湖泊之时,升起的那种古怪的熟悉感是什么。
满地的枯萎树桩,形如巨眼的坑——他见过,在那后世天下五州之一,苍、青、赤、黄、白之一的,白州。
这里,就是日后那地势低洼、潮湿多雾,拥有如同迷阵一般的枯树林、和堆满了尸体的“大葬坑”的——白州!
亲眼所见的变迁,与印象中的见闻相重叠,寻芳心神恍惚了一刻,隐约触摸到时间轻纱之后、历史所显露的半张冷酷面目,只觉有什么堵住了胸口。
他平复了一会儿,看向身旁一言不发的少女,顿了顿,伸手按住她的肩膀。
掌下纤细的肩膀在微微颤抖,寻芳只短暂地犹豫了一瞬,便干脆地将她揽入了怀中。
“不能葬这里吧。”他下巴抵在她头顶,低声开口。
如同一根木头一样杵在他怀里的少女过了一会儿,才慢慢摇头。
“不能。”她声音隐约有些哽咽,“天下地势,北高南低,大河从北海发源,奔腾而下,到这块最低的平原分成了无数支流。葬在这里的话,这里很可能会被淹没。”
这答案在寻芳意料之中。
“那我们朝北边一点走吧。”他手指轻柔地插入她后脑的发丝,一点点替她梳着发,声音低沉而安抚,“平原总是不行的。”
“寻芳。”她突然唤他。
“……嗯?”
“我没有家了。”
红衣男修沉默了。
他一语不发,只是更紧地抱住了她。
红衣亡者的身躯,因为幻术与功法的作用,是温暖、甚至灼热的。白被他紧紧抱在怀中,与被火焰包围无异。
可她还是在发抖,似乎还是觉得冷。
寻芳微微抬头,看着荒凉亘古的明月,忽然觉得这漫长的寒夜,没有尽头。
“我也没有。我从来没有。”来自后世的亡者望着高天,喃喃,“所有的地方,我都孤身一人走过。那感觉其实也不坏,这天地间,好像只有我,我能歌风聆雪,所见恢弘——”
他的声音顿住了。
下一刻,绝世美人一点点垂下高傲修长的脖颈,以对他身高来说相当费力的姿势,别扭而固执地埋在她的颈间。
本来便低的声音,更是轻得像要被风吹散——
“只不过是无人与共。又有什么要紧。”
白默然片刻,抬起手,轻轻拥住他的脊背。
“嗯。”
她低低应道。
“也没什么要紧。”
隔着生与死的鸿沟,新生的神安慰着曾经的人,也像是在安慰未来的自己。
月色温柔而荒芜,伴随着长夜渐渐褪去。
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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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上路的两人调整了方向,朝东北方向出发。
依旧是白衣少女走在前面,但这次,磨磨唧唧跟在后面的红衣男修莫名地有些别扭。
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异样,却一反常态地连续几个时辰不说话,也没有突然凑上来,导致白不由频频扭头,看了他好几眼。
“你不舒服吗?是不是幻术维持不住了?”她很认真地问,“还是说,头要掉了?”
“……”寻芳俊美面容上原本是难以言喻的纠结,闻言神色骤然空了一瞬,瞪了白一眼,“你头才要掉了。”
这一眼既艳又煞,足以让很多人神魂颠倒,但白衣少女只是安心地松了口气:“看来没事。”
然后她头就扭回去了,继续专心赶路。
寻芳:“……”
他咬了咬牙,抱着胳膊,跟在少女身后,眼神含怨带愤,又带着点莫名的恼,在她的黑发和白衣上剜来剜去。
昨晚明明抱了一夜。他想。
真·抱了一夜。没有任何其他动作。
一开始,他只是借着那一瞬间吞没自己的伤感,放纵自己片刻软弱,贪半晌温暖,先抱一抱这没心肝的心肝再说。他是打算等白衣少女推开自己的,结果对方不知怎么,竟然没有推开。
那寻芳当然不可能撒手,最后就是……两人一直维持着相拥的姿势,站到了天亮。
也亏得都不是凡人,不然胳膊腿怎么吃得消。
虽然心中嘀咕,但当时的红衣亡者心中悄然升起了一点隐秘的、不敢置信的狂喜。
直到白衣少女推开他,喊他上路,暗昧而卑鄙的喜悦才渐渐变成了疑惑。
……怎么对他的态度还是跟以前一样。
明明抱了他一晚?
那不该是,某种认可的表示么?
苦思冥想几个时辰,寻芳终于反应过来:
大概,不,应该就是这样——她不撒手,是在等着他先松手。不然会觉得没有安慰到位。
证据就是,她在推开他的时候,无比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活着时曾掀动五峰风云、素来眼高于顶的绝世美人兼超世强者,得到正确答案的刹那,心中乱蹦的雄鹿也一头撞到了石板上,血溅三尺。
看着前方石板没心没肺、对纯情男修破碎道心管杀不管埋的背影,寻芳额角渐渐起了青筋:“喂,你——”
可他即将出口的控诉被别的声音打断了。
“族长!”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魔兽——您没事吧族长?”
是一男一女焦急的声音,从不远处的树林中传来。
这里离南方已有不少距离,植物并没有严重枯萎,因此丛林掩住了说话之人的身形。
白已经走了过去,寻芳黑着脸,还是只能跟上。
映入眼帘的是一只吊睛虎,腹部被划开,血流了一地,正躺在地上微微抽搐,而一旁有人用刀撑着半跪在地,肩上也血肉模糊。一对年轻的男女围在他身边,像是打算触碰他的伤口,却又无从下手,显出一种无措来。
是相当普通的场景,寻芳已经漠然移开了视线——可眼角却瞥见白衣少女的目光,凝在了伤者赤红的发上。
“……你喜欢这个颜色的头发?”衣装之红更纯更正的男修哼了一声,手指捋过自己光滑可鉴的乌黑发丝,刻薄地评价,“品位真差。”
……但他也不是不能染。
寻芳心中盘算着用幻术和染料哪个效果更好的时候,那几人也发现了他们。
年轻男女望过来的目光是怔忪的,在他与白之间彷徨不定,而中间那个红发的年轻小子却没有朝他看一眼,只是一瞬不瞬地看向他身边的白衣少女。
这眼神——
寻芳眉心一跳,想也不想地挡在白身前,脸色沉下,生前曾经灭却无数对手的气势毫无忌惮地暴涨,鼓荡着长发与红袍:“尔等——”
而一只纤白的手按住了他的胳膊。
“寻芳,你让一下。我有话跟他说。”
刚刚鼓起来的河豚漏气了。
河豚回头怒视少女,却终究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看她越过自己,将那个红发青年拎到了一旁。
----------
树林中。
红发青年肩上的伤口已经被治愈,连一点疤痕都没留下。但他完全没有分出一点视线给自己光洁如新的皮肤,只是死死盯着面前的白衣少女,仿佛一眨眼她就会溜走。
白也凝望着红发的族长,完全无视了不远处情绪各异的三道复杂视线。
“衡。”她轻轻喊出了对方的名字,“黑鹰部……怎么了?”
这里,离他们的族地很远。
红发青年脸上慢慢泛出一个苦笑。
他脸上多了好几道已经愈合的伤疤,有一条斜着划过右眼,更深的一道掠过嘴角。但这些狰狞的伤疤并没有损害他的俊美,反而让青年不再意气风发的面容增添了一种风霜刀剑催逼出的沉静。
“快一个月了吧——魔兽群冲向南边,路过我们族地。冲垮了所有的屋子,死了差不多一半族人。周围草木也枯萎了大半,所以我带着剩下的一半族人迁徙了。”
他的语气也是淡淡的。
白安静地听着,慢慢垂下了眼睛。
红发族长望着白衣少女比以往更加美丽,几乎闪烁着光辉的面容,轻声道:“您……好像变成真正的仙人了。”
白眼睫微微颤动,没有说话。
衡抬起同样满是新增伤疤的手,摸索着自己空无一物的耳后。
“我们族中,所有人的灵力都消失了。灵纹也不见了。”他声音轻得像是在叹息,“别的部族好像也是这样。不过幸好,魔物好像也不见了。”
他顿了顿,垂下眼:“这一切,跟您有关吗?”
白沉默片刻,慢慢地点了点头。
红发青年神色黯然一瞬,但很快又笑了一下:“果然是这样。”
阳光穿过树梢,在两人之间的空隙地面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又在风的吹拂下不断扭曲,一时间只能听见风声,和枝条沙沙摇曳的声音。
在这别样的安静之中——
“对不起。”
“对不起。”
同时作声的两人,同时抬眼,与对方视线对上的刹那,同时露出茫然而惊讶的神色。
还是衡先反应过来。
他似乎想笑一下,却没有笑出来,只是摇了摇头:“您不该道歉。”
“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白蹙眉开口,对方却忽然抬起手,竖在她唇前。
“你也不知道我是多么卑鄙的男人。”
衡轻声开口,在白衣少女讶异的目光中,露出了极为复杂的表情。
“我知道你和那位黑衣仙人有误会。但我没有帮你们解开误会,反而希望你们误会更深。”红发族长自嘲地笑了一下,“他憎恶我,我知道,但其实我也不喜欢他。我也得到了七道灵纹,不是吗?我不像他那样性格阴郁,我能一直宠着你,一直哄你开心——那为什么,呆在你身边的不是我呢?”
白呆住了。
“我不服啊。”衡苦笑着握住少女的右手,将其贴上自己满是伤痕的脸,“所以,在我偶然得知蚺没有死,甚至在用南方大断崖下的那个东西到处邀请强者,密谋着什么的时候……我没有告诉你。”
白张了张嘴,愕然问道:
“……你说什么?”
红发青年笑容愈发自嘲而苦涩,声音也越发地轻。
“因为我猜测,蚺针对的,是你的师弟。如果蚺失败了,对我没有害处……但如果他成功了,那么我或许能够取代那位黑衣仙人的位置——不管是神女座下二仙人之一的位置,还是你心中、眼中的位置。你看,人就是这样的生物,既贪婪,又卑鄙。”
白许久没有说话。
她目光有些空茫,像是望着红发的青年,又像是透过他,在望着更多的人。
红发青年忽然跪了下去。
“不要不说话。”他颤声恳求,“打我,骂我,责怪我吧,杀了我也可以——你为我们做了那么多,从没要求一点回报,可我却做出了最错误的决定——害得自己的部族付出了最残酷的代价,也害得你……露出了这么孤独的表情。”
他用力抓着少女的手,将脸埋进了她冰凉柔软的手心,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这世上每个人都在相互算计,都算得上咎由自取。只有你……没有做错任何事。唯独不该是你,露出这样的表情。”
红发族长几乎哽咽:
“对不起。”
青年族长原本高大矫健,此刻却像是一只狼狈的、淋了雨的犬,黯淡了许多的红发都无力地耷拉下来。
过了许久,白慢慢抽出他所紧握的手,在对方浑身一震,无措抬头的刹那,轻轻按上他赤红的发顶。
“以后,这世上不会再有魔兽肆虐,也不会再有灵纹将人分别。”少女的声音清冷之中带着微微的沙哑,“希望……因这二者所生的一切悲剧,都再不会重演。”
她放下手,转身离开。
怔然看着她的红发青年猛地回过神来,迅速膝行几步,惶然焦急开口:
“你要走了?你还会再来见我吗?”
白没有回头。
一时间,只有骤起的风声横亘天地。
沉默片刻后,青年仿佛下定了决心,用比风更大的声音喊道:“我会再来见你的!”
“不管用什么方法,不管我变成什么模样……”他声音发颤,却无比坚决,生生透出一种一往无前、不计后果的坚定,“等我敢来见你的时候——我一定会来见你!”
少女的身影已然不见。
而不远处,背着棺材的红衣男修朝跪在地上的红发青年投去冰冷的一瞥。
下一瞬,他也消失了踪影。
寻芳的头没掉,我的头要掉了。
最近好累[爆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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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孤独者 卑鄙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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