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诸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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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其实是一个很短暂的吻。
在舌尖叩开齿关的时候，白僵了一下，几乎弹起身来，并不直视黑衣青年，很小声地说：“……以后吧。你现在受伤很重，不能……太激动。会出事的。”
说着，又伸手覆在他额头的伤口，试着给他输入灵力。
被迫中断了亲吻的黑衣青年眯了眯眼，盯着似乎在专注为他治伤的少女，直到对方白皙颊上渐渐泛起鲜艳的红，才轻轻哼笑一声。
“行吧。”
明明身受重伤，可是他整个人却比之前任何时候都神采奕奕，阴郁的面庞都仿佛被天光照亮。
“……做好心理准备。以后。”他淡淡开口，目光却微妙。
白不理他，继续输出着灵力，看起来很是冷静——如果忽略她通红的耳廓的话。
“那个力量很奇怪。”她似乎打定主意当作没听见他的话，咬着嘴唇，“虽然吸收在我体内了，可是好像很难……完全同化成我自己的力量。”
玄深深看她一眼，还是暂且放过了她。
“没有不舒服就好。”
他平和地垂着眼，握着少女另一只空闲的手，一寸寸摩挲：“那毕竟是上古之龙。回去以后，慢慢同化就是。你的话，能做到。我看着呢。”
青年话语中终于散去了最后一丝嫉妒。
“……嗯。”
白点了点头，朝他露出一个有些害羞的笑，被乌云散去后的天光照亮的面容纯粹而甜美，但很快，又变成深深的忧虑。
“可现在的我治不好你的伤。”她努力平稳的声音藏着掩不住的颤抖，“你的身体……被那个力量冲破了所有经脉，凭我自己的灵力无法修复，得等我完全同化那个力量——不。你等不了了。”
说着，少女将青年打横抱起，站起身来。
“……去哪？”玄问。
“去找师尊。”少女的眉心皱出了深刻的折痕，“同化古龙骨的方法，是她教给我们的不是吗？她一定知道怎么治你的伤。”
被抱在少女怀里的青年却愣了一下。
他僵住了身躯，目光凝在虚空中某一点，仿佛注视着某种并不存在之物，又像是陷入了思考的风暴。
过了一会，他有些空茫的目光，慢慢移到了抱着自己的少女身上。
先前的战斗，让她白衣上满是灰土，也皱皱巴巴的。但是除了腹部的衣物被冰针割开以外，她的衣服……竟然还算完好。
他又看向自己。
自己的黑衣，已经与破布条没有多少区别。
在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他和她的衣服是不一样的，甚至曾为此嫉妒过很久。他的是从其他部族中交易获得，而她的是那个女人所赠，从来明晃晃的偏心……
……
玄原本便苍白的脸，忽然失去所有血色。
先前那种带着隐约满足、平静的光亮已然消失，青年表情扭曲到近乎狰狞。震惊、恍然、不可置信在他眸中互相冲撞，最终聚变成巨大的绝望，还有——
恐惧。
“噗！”
青年瞬间呕出了一口血。
两口、三口。
大块大块带着残破内脏的血，喷在了他自己的黑衣上，也染红了抱着他的少女的胸口。
“玄？！你怎么了？”
少女几乎吓呆了，本能抱紧了状况急剧恶化的青年，金色与白色的灵光乍然暴起裹住他的身躯。
但不停呕血的青年根本不管这些，只是用力攥住她的衣袖，仿佛用尽全身力气——
“快跑。”
玄嘶哑地挤出两个字。
“什么？！”少女焦急到近乎慌乱，“跑到哪里？到底怎么了？！你情况很危险——”
“不是我！”青年却比她还要焦急，情绪激荡的目中已经满是绝望，甚至变成了哀恸，“快跑——快跑啊！不然就——”
他话未说完，又是一大口血呕出来。
……血溅到了少女的脸上。
脸上沾了血的白衣少女，呆呆地站着，望着自己怀中一动不动的青年。
青年维持着抓住她衣衫的姿势，却不再说话，也不再动弹了。
他还大睁着眼睛，瞳孔微缩，焦急得无法言说，仿佛有千言万语，却被硬生生截断。
少女身上爆发的金光与白光交织，包裹着他的身体，却无法产生任何反应，像是隔着一堵墙。
……一堵，名为生死的墙。
白看着他。
“玄？”她几乎茫然地问，“不然就什么？”
天光只是静默，风声不予回答。
“你说呀。”白衣少女喃喃开口，“不然就什么？”
青年指缝间的玉屑残渣，一点点落下。
少女慢慢闭上眼睛，抱着他的双手开始微微发抖。
忽然，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
“不然就……会遇到我了吧。”
白倏然睁开眼。
那是言语无法描摹其万一的美人。
白曾经偷偷想过：在无涯的时间里，在可能的其他世界里，会不会有胜过这个人的容光？
她那时还很小，也心知自己的无知，不敢给出肯定的答案。
但如今她吸收了古龙的力量。近乎浩瀚的洪荒之力艰难地收束在她身体里，虽然暂时无法同化，却也隐隐让她获得了某种认知。
……不会再有了。
已经是极限。这，就是美色的万古巅峰。
而此刻，这万古巅峰，正如过往百年间一样，静静地、微笑着凝视她。
——仿佛这满地的裂缝、枯萎的大地、乃至她怀中失去生机的青年，都不存在一样。
“我本来想说，能吸收古龙之骨的人，果然只有小白你……” 诸母叹息般开口，星辰般的眸光微转，瞟了一眼少女怀中死去的黑衣青年，“不过，小黑也让我吃了一惊呢。”
那一眼如此温柔，偏又如此冷冽。
“他好像想明白了啊。可惜，还是迟了一点点。要是他能早点想通，或许你真能逃走，找个地方躲起来彻底同化古龙骨……那事情就真的会完全不一样了。”
诸母淡淡道。
“功亏一篑，他应该很不甘心吧。不过，这四个字，或许也就是他的命运。”
轻巧地说着这样残酷的话，美到超越想象的女人，勾了勾唇角，目光重又回到少女身上。
白衣少女依旧抱着黑衣青年，手臂无意识地收紧了。
“……师尊？”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梦呓。
女人朝她露出一个笑。
那依旧是让日月失辉的笑容，一如既往。
而白却像是被这笑容烫伤了一般。
她猛地闭上眼，整个人都在发抖，向来笔直的脊背甚至有点蜷缩，像是太过于寒冷，想从怀中的尸体身上得到一点点温暖。
“为什么？”少女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牙齿都似乎在打战。
诸母让日月失色的面容浮现出一丝懒散。她慢慢抬手，抚摸着下颌，轻轻地叹了口气。
“还是要师尊给你上课啊。”
“不过，既然是小白你的要求。可以。”
诸母环视着四周。原本植被茂密、大树参天的大断崖底部，只有这一片封印着古龙的空地。而如今，空地附近的树木，像是同时被抽干了生命力，焦枯地委顿下去。
“小白，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植物只要阳光和水就能生长，而动物却不能？”
少女只是慢慢抬眼看着她，那眼神难以形容。
诸母笑了笑，并不在意这是一场没有互动的教学，继续道：
“因为阳光中的能量，动物无法直接吸收，而植物能。所以，动物要吃植物。”
“这本是天地间最自然的事。万物就是这样生长流衍，形成你今日所见的世界。”
“当然，你可以称之为，大衍。”
女人摩挲着下颌，目光幽幽地扫过地上隐约的残缺尸体——那是之前开启阵法的那些人，在这世上留下的最后的痕迹。
在微妙的短暂寂静里，最清晰的是少女沉重的呼吸声。她一动不动地抱着怀中死去的青年，眼神直直望着她，没有说话，但呼吸却渐渐急促，仿佛无数情绪堵在胸口，无法倾泻，只能回归到最基础的呼吸锚点，来勉强维持着不要崩塌。
诸母目光微动。
“竟然生气了吗？”她口吻是相当真实的惊讶，“小白，你已经吸收了那个力量。就算没有彻底融为己有，但在那种力量的加持下，你应该能看清一切的真相了——还是说，你还不想撕开你不想要的真相？”
她忽然愣了一下，随即又笑了起来，温柔地开口。
“哦，差点忘了。你从小就怕虫子。这……真是抱歉了，小白。”
随着她的话语，有什么东西撕扯开女人华美的衣裳。
是从她肩上、背上伸出的——四条手臂。
白如藕，华如玉。
但再美的手臂，也是多出来的四条。
六臂的神女，凭双脚站立在地上，胸前的衣襟被撑开，露出一截让人眼花的白皙高耸，而那深深沟壑之中，嵌着一根白色的断骨。
隐约金色的灵气缠绕白骨，弱到接近消弭——因为女人被洞穿的胸口附近，泛着可怖至极的魔气，如同吞噬一切的深渊。
连北海大魔都不可望其项背，鸿蒙太古的深渊。
白衣少女望着她，轻轻道：
“……八脚蜘蛛。”
绝美的女性微微一笑，像是神，却是魔。
胸前留着上古之龙另一只独角的，最古老的魔。
“是。”她悠然开口，“诸母，蛛母。”
作者有话说
第91章 诸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