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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难讨好的美少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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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难形容这一瞬的死寂。
按理说这时候应该有忠心耿耿的侍女仆从下属大声惊叫,替少主擦拭,或者指责少女——但不论是侍女,下属,还是老仆,都全然石化,僵立在那里,只有眼睛一个比一个瞪得大。
谢家还未满十六的少主,面无表情地让所有人退下了。
只有白留了下来。
贵胄少年在书房的隔间里一声不吭地自己洗完头,走向衣架,拿下蓬松柔软的新毛巾擦拭头发,侧身对她,一言不发。
罪魁祸鸟留下犯罪证据后就飞得没影,徒留少女多次欲言又止地伸手。
“要不……我替你擦擦吧。”
“……它还,挺干净的。就是,没吃什么,嗯。”
“我本来看它可爱,打算送给你,让它陪你玩……”
“你家里不是有那么大兽园吗,而且连魔兽都养,我以为你会喜欢它……没想到……唔,没有它不喜欢你的意思哈。”
“……”
终于,谢明流将棉巾放了下来。
“首先,你所谓的那只魔兽,是谢家之前家主偶然得到,养了下来,并非是我的喜好。”
少年的声音与他的容貌相似,都像最精美的玉器一样无可挑剔,却也像玉器一样冷淡。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矜贵的冷——仿佛刚刚没有小鸟在他头上拉屎。
“其次,方圆三百里内,一切山川湖泽,都归谢家所有。包括,那只鸟。”
白:“……”
少年的表情看不出来到底有没有生气,可她到底有点点心虚,打算溜走的时候,却听对方再度开口了。
“今天,已是第十天。”
“……”
白僵住了。
少年如猫一般的眼瞳漂亮得像琉璃珠,却也看不清情绪:“十天前,你像个野人一样出现在谢家后山,拦了我的马,说要和我做交易。”
白摸了摸鼻子:“我,我当时感应到了你身上的气息,一时激动……”
谢明流冷然道:“看在你是异人的份上,我给你十天时间,证明你的价值。今天已经是第十天,你没有证明你的价值。你可以离开了。”
白噎了噎:“还有半天才满十天吧?现在才中午。”
“……”
看到少年丝毫不为所动的冷淡神色,白垂死挣扎:“或者,你有什么烦恼的事情吗?你知道我是异人,我能做很多一般人做不了的事的!”
谢明流沉默看着浑身湿哒哒的狼狈少女。
半晌后,他淡淡道:“我烦恼的事情,你无法解决。”
“你都不说,怎么知道我没法解决?”少女昂首挺胸,“我很厉害的。”
“江湾村的佃租,你能收回来么?”
白愣了一下:“那是哪里——期限什么时候?天黑之前带回来就行了吗?”
谢明流微微眯起眼,神色莫辨:“……可以。位置,出平川城南门,沿河直走,第一个村落。”
“好,那就说定了,天黑前带回来,你就跟我做交易——”少女自信点头,迈步出门,却又突然顿住脚步。
她回头,无比真诚地发问。
“说起来。什么是佃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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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中,白撑着从藏书阁顺来的色泽暗淡的油纸伞,口中嘟哝着“租田”“定额”“分成”种种字眼,踽踽独行。
通往江湾村的路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修整过,泥土被大雨冲得松软,相当泥泞难行。
等到鞋上沾满了湿泥,白终于看到了雨中朦胧的村庄。
她加快脚步,在靠近之时,却发现大雨中一个小小的身影。
那是一个精瘦见骨、黑不溜秋的小男孩,正蹲在地上,冒雨挖着什么。
白好奇地靠近:“你在做什……”
她瞥了一眼小男孩身边的小篮子,脸色瞬间大变,瞬间后退三丈。
小男孩将手中刚刚挖出的蚯蚓,放到了篮子里,迷惑地看向刚刚声音还很近,此刻却离得很远的白衣少女。
少女紧紧攥着伞柄,尽可能不去瞥篮子里的东西,勉强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你,你是江湾村的孩子?你叫什么名字,你家大人呢?”
小男孩神色警惕起来:“你是谁。”
白道:“我想问问佃租的事情。”
小男孩睁大了眼睛。
他一把抓起装蚯蚓的篮子,似乎随时都要逃跑。
白不解,朝他靠近一步:“你别害怕,我只是……”
“别过来!”
小男孩却突然爆发,将篮子朝她扔去。
一时间,几十只蚯蚓在空中扭动翻滚——
“呜!”
少女压抑的惊呼,伴随着一声轰然巨响。
半空中的竹篮,她手中的油纸伞,以及大部分蚯蚓,都被轰成了粉末。
小男孩呆住了。
白也呆住了。
倾盆大雨中,她僵硬地望了望自己的手,又望了望连伞柄都碎成渣渣、拼都拼不起来的油纸伞。
“呃。不好意思,失控了。”
小男孩愣了一会,望着地上的蚯蚓肉泥,突然瘪嘴,开始啕嚎大哭:“我挖了好几个时辰……全都……全都……娘!哇——”
他哭得极为伤心,瘦巴巴的小脸上雨水混杂着泪水。
白吃了一惊,虽然不解,但还是指着地面上不断扭动的幸存蚯蚓:
“这还有!你看,还有活的!”
小男孩压根不看,兀自啕嚎大哭,撕心裂肺,断肠催肝。
白深吸一口气,眼睛一闭,猛然捏起一条尚在蠕动的肥大蚯蚓,脚步发飘地走到小男孩面前。
这几步路很短,却又长得像是一生。
但小男孩没有接过,而是转身哭嚎着跑了。
手中的蚯蚓落在了地上,少女的视线从小男孩的背影,慢慢移到了自己黏糊糊的手上。
白:“……”
她深吸一口气,拔腿——
就朝河边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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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少女蹲在河边,皱着眉,看着自己的左手。
皮肤半透明的异状,原本还局限在手腕之下,如今却已经漫上了手肘。
整个左手,都没什么知觉了。
——仅仅因为刚刚一瞬间失控的灵力爆发,便又恶化了。
白无声叹了口气,放下衣袖,继续单手搓洗着右手的指尖,试图洗掉刚刚黏腻的感觉。
大雨滂沱,声音嘈杂,渐渐地,却多了一些声音夹杂其中——
散乱的脚步声,高高低低的骂声。
白愣了一下,看向河道的上游。
有人正飞奔而来。
那是一个被淋成落汤鸡一样的高挑青年,湿透的衣物在雨中隐隐反射出流光。见到白时,他脚步顿了一下。
他身后追逐的人也露出了踪迹,一群形貌粗鲁凶悍的男人手上挥舞着砍刀和铁锹,简直把强盗写在了脸上。
青年仅仅顿了一下,便朝她直直冲了过来。
白站起身,却直接被对方扑到了水里!
初秋的河水,竟已冰冷刺骨。
水下,白满脸懵地看着这位紧紧抓住她手臂的青年。
这个人很高,却非常瘦,让人难以想象他能跑出那样的速度。水流鼓动他的衣衫,飘散的发丝掩映着清俊的脸,被河底明灭的光映着,看过来的眼神……
清亮,却也寒彻,比河水还要刺骨。
水底下的青年与少女,互相对视了一会。
最终还是青年率先移开了视线,望向河面上方。
追逐的人已经赶到了河边。
“妈的,这小子跑得倒快。”
“他是不是还撞了个人下去?”
“你会水不?”
“老子要是会水,还当什么山贼!那些水上的,干这活儿可轻松百倍!”
“别吵吵了,快把那小子弄出来!”
“急什么,他能憋气多久?早晚要出来的。”
水下,青年眉心已经蹙起,苍白的面色由于屏气,已经开始涨红。他皱着眉头看了白一眼,放开她的手臂,指了指下游的方向,然后便划动手臂朝下游游去。
“……”
白茫然看着他游出了一段距离,然后——
呛水了。
这或许不能怪他水性不好。河水冷得刺骨,青年又是在那样剧烈奔跑之后突然入水,能坚持这么久已经很了不起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拉她下水。
被突然牵连的少女在水中蹬了一下腿,便像游鱼一样到了青年身边。
她紧紧捂住他的口鼻,避免他呛进更多的河水。
但青年本能地拼命挣扎,喘息、呛咳,脸也越来越红——
白迟疑地看着快要窒息的青年,飞快地思考了一下。
他好像快死了。
用灵力救他?
不不,刚刚才浪费过灵力,绝对不能继续浪费了。
给他渡气?
……还是不了吧。
还是上岸吧。
下一瞬,白衣少女揽住青年,跃出水面。
她将仍在呛咳的青年放在地上,又走了几步,挡在他身前。
暴雨如注,山贼们见水中突然冒出一个浑身湿透的白衣少女,集体愣了愣,接着纷纷大笑起来。
“好家伙,那少爷还带了个漂亮妞儿跳河啊!”
“这小娘子倒是乖觉,怎么,自己跳上来给爷尝尝鲜?”
白皱起了眉头。
但她容貌清丽,衣衫尽湿,蹙眉疑惑的模样都清透而温柔——看起来毫无气势,山贼们的目光反而更加卑猥了。
“柔柔弱弱的,我喜欢。”
“知道你好这口,但你也别太疯!上次那女人死太快了,哥几个都没尝到!”
“行了知道了……”
山贼们快活地嬉笑着,而白衣少女眉间疑惑的情绪已经褪去了。
温柔的面容失去表情之后,反而有一种非人的凛冽。
她没有看他们,而是盯着自己的手,很轻地咕哝:
“……待会再洗一次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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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声,骂声,叫声。
刀光,血光,天光。
雨悄无声息地停了。夕阳接管了天空,将今日最后的余辉洒落到大地。
山贼们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身首分离,鲜血被大雨冲刷,渗入泥泞的河岸。
白衣少女扔掉手中夺来的柴刀。她身上衣衫依旧在滴水,却洁白如初,没有沾上半点血迹。
她默不作声地走到河边,蹲下身来,重新洗手。
洗了好一会之后,她若有所觉地扭头,发现那将她扑入河中的青年已不知何时停止了咳嗽,正半跪在地,沉默而审慎地看着她,不知道看了多久。
白站起来,朝他走过去,微微弯腰,凝视着他。
“你还好吗?”
青年清透如寒泉的眼中,映出少女略带疲惫之色的温柔面容,任谁也不能将刚刚的杀戮与这样的少女联系在一起。
可四周的尸体与血气,却昭告了这一事实。
“多谢,在下无事。”
平静清湛的声音响起,青年撑了一下地面,慢慢站了起来。
他身后的夕阳,已经彻底沉入地下。
“……”白面色骤变,突然想起来自己这次出来真正的任务。
可她还来不及细想,青年便咳嗽起来。
太阳一旦落山,温度便骤降。寒风吹来,清俊瘦削、浑身湿透的青年一边咳嗽、一边打着寒颤,看起来凄惨极了。
白看了眼平川城的方向,又看了眼站在满地血腥中的倒霉青年,最终轻轻叹了口气,走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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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陋的火堆上,枯枝架着青年的外衣。
内衫紧贴在身上的青年垂眼坐在火堆旁,坐姿有些僵硬。
白早就注意到他内衫湿水后有些透,好心地没有看他,而是侧着脑袋,托着腮,望着夜色中汩汩的河水。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被山贼追啊。”她随口问道。
“在下姓黄,是个生意人。”青年慢慢开口,声音微哑,却依旧好听,“路上不幸遭遇山贼,与同行者分散逃命,在下这边被那些人追了过来。”
他顿了顿,又道:“幸得姑娘施手相救。敢问姑娘姓名?救命之恩,某日后必登门道谢。”
“我叫白。”少女声音幽幽,“不用登门了,我没有住处——而且,可能也没有以后了。”
她扭回头,看到青年怔然的神情,反问:“说起来,你为什么要把我撞到水里?”
自称姓黄的青年目光有些复杂。
过了片刻,他才轻轻开口:“因为这世道,大部分姑娘……甚至也不止姑娘,遇到山贼,只恨自己不能速死。”
他的话很轻柔,却也残酷。
白沉默了一会。
“原来是这样。谢谢你。”
青年摇了摇头:“姑娘身手非凡,倒是在下多此一举。”
“不是多此一举。如果是没有力量的普通人,也许就会因为你得救。”白认真道。
青年笑了笑。
“得救么?最大的可能,是从被强盗凌虐至死,变成被陌生人扑到水里溺亡。”火光之下,他眉目俊秀至极,如玉映火,眉间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疏淡轻嘲,“对普通人而言,世上根本没有几条能走的路。”
白看了他一会,忽然起身,走到山贼们的尸体旁,捡起铁锹,开始挖土。
一铲又一铲,她动作很快,力气又大,很快挖出一个大坑,将尸体都踢到坑里,又填土埋上。
等到埋尸完毕,转身,白才发现青年正注视着她,目光幽幽。
“没想到姑娘还会让这等强盗入土为安。”青年轻声道,“真是仁善——”
“不,人渣是没有资格入土为安的。”少女毫不犹豫开口,“只是他们的尸体很挡路。”
“……”
青年看着她,半晌都没有说话。
白却隐约发现一些异样。她快步走到青年身旁,俯身伸手:“你发烧了?脸好红。”
原本定格一般的青年终于回过神来,侧身要避开她的手:“在下没事——”
但话音未落,少女的手已经干脆利落地贴在了他额头。
青年僵住,但少女也立刻收回了手。
“你确实发烧了。”她语调严肃,看着青年潮红的面颊。
青年似乎想要反驳,却刚好一阵寒风吹过,他猛地打了个喷嚏,看起来单薄极了。
“……”
白摸了摸青年放在火堆上烤的外衫,发现还是湿的。相比之下,她自己的衣服,因为材质的特殊,却已经隐隐半干了。
她想了想,开始解自己的腰带。
青年瞳孔微缩,瞬间按住了她的手。
他沉静面上难得出现了有点茫然的神色,嘴唇嗫嚅片刻,才开口:“姑娘——这是做什么?”
少女纯黑的眼睛看过来,表情比他还要茫然:“借衣服给你啊。”
“……”
青年花了很长时间,才说出两个字:“不必。”
白的目光却忽然凝在了他手上。
抓着她手腕的,是一只属于青年男子的手,略微清瘦却依旧修长优美,让人无端想到玉和竹。
但手背上大块的狰狞疤痕,却破坏了这份美。
似乎察觉到白的视线,青年猛地松开了手,将手遮入袖中。
他不看她,只低声道:“黄某谢过姑娘好意,但不必如此。”
顿了顿,他声音更低沉了:“以后,也莫要对别的男子这样。……会被误会的。”
半晌后,少女才闷声开口:“……哦。”
青年长睫微动,抬眼看她。
火光在少女的白衣上跃动,斑驳明灭。她身后,月光卷上堤岸,河水静谧流淌。
武力超凡脱俗、能瞬杀一群强盗的白衣少女垂手站着,低着头,潮湿黑发黏在清丽脸上,仿佛一只有着漂亮羽毛,却被大雨淋成了落汤鸡的小鸟。
“……”
青年微微抿起唇,轻声开口:“在下不是——”
“啧。”
少女忽然咂舌。
很轻,但青年听到了。
“不管多大年纪,不管什么身份,男人都好麻烦啊。”上一刻看起来还很委屈的少女气呼呼地抱起了胳膊,“莫名其妙的规矩好多,心里想什么都不肯直说,说出来的话也让人摸不着头脑——”
她瞪他:“男人心,海底针。”
“……”青年哑然。
白却打量了他一会。
“唔。虽然感觉不太一样,但毕竟也是个男的……”她嘀咕,“要么……”
她顿了顿,走到青年面前,坐了下来:
“真想报答我的话,就帮我分析一下吧。是这样的,有这么个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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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堆噼啪,少女讲述完毕,青年陷入了沉默。
白等了一会,还没等到他开口,催促道:“你说话呀。我都这么讨好他了,他为什么就是不肯松口跟我交易?”
青年凝视着她,表情复杂极了:
“姑娘说的讨好,是……送给他十年开一次的珍稀奇花?”
白鼓起脸:“我也没想到他会对花粉起疹子啊。”
“那是,送他形貌可爱的袖珍鸟类?”
“我真不知道它那么小一只能拉那么大一坨啊!”白忿忿,“……有那么好笑吗?”
青年一怔。他抬起有着烫伤痕迹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收回了无意识的笑容。
“……算了,你还是笑吧。”白叹了口气,“你长得好看,还是多笑笑好。”
她黑发潮湿,散乱地贴在脸颊,明明狼狈至极,眸子却纯黑清透。
青年微微一怔,片刻后,垂下眼。
“敢问姑娘为何要与……这位少年,搞好关系?”他轻声道,“只是……为了交易?”
白愣了一下:“对啊。”
“其实,以在下行商的经验,如果与交易对象有嫌隙,可以设法使此物流通到其他人手上,再与其他人进行交易。”青年慢慢道。
“唔……好像有道理哦。”白想了一下,“可他好像对谁都很冷淡。而且,如果真有人能拿到那东西,恐怕直接就据为己有,再不可能让出去了。”
青年神色微动:“听起来,像是一件宝物了。”
白叹了口气:“是啊。我接下来是死是活,就看能不能把它拿到手了。”
青年缓缓抬起纤长的睫羽。
他浑身湿透,少女其实也没好上多少。她衣衫贴身,领口处更是隐约露出纤薄的锁骨。
但她却毫无所觉,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可能引人觊觎——如她毫无隐瞒透露的、能决定自己生死的宝物一样。
“姑娘。”
自称姓黄的青年微微叹息。
“人的贪念,或许会将你拖入深渊。”
白一怔,然而不待她回答,这位自称商人的清俊公子,又开口了。
“姑娘有问于我,在下不敢以鄙陋辞。”他微微蹙眉,慢慢道,“某便为姑娘,再参谋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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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衣烘干了,青年的教学也结束了。
“你真的很懂。散步,赏月,看星星……”少女望着青年,眉目间几乎是敬畏之色,“你这么厉害,应该有十个老婆吧。”
俊秀青年嘴角微抽,正要说些什么,远处却传来马蹄与车轮的声音,以及远远的呼喊:“公子!公子——”
白注意到青年神色的变化:“是你的同行者接你来了吗?”
“……嗯。”
“那不是好事吗,你为什么不高兴……哦。”白难得反应过来,“那我先走了。”
她站起身就要走,可青年突然喊住了她:“姑娘。”
白回头。
自称姓黄的青年站起身来,沉默了片刻,慢慢俯身,拱手行礼:“在下并非有意隐瞒身份。只是……你我并不适合相遇。”
白看了他一会。
然后,突然笑了。
“我知道,没关系。”她眉眼坦然,不带丝毫阴霾,“另外,我倒是挺高兴遇到你。”
一直到白衣完全消失在夜幕中,青年都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马车终于赶到,小厮跳下车,匆忙奔到他身边:“公子!您没事吧!小的好不容易甩开那些山贼,好歹给谢家的贺礼没事……啊,您怎么全身湿透了!怎、怎么脸也这么红!莫不是伤寒……”
青年回过神来,以手掩口,轻轻咳嗽了一声。
“……无事。吹了冷风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