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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爱别离 ...
一瞬爆发的炽烈光芒散去后,白勉力睁开刺痛的眼睛。
天空中,只剩焦烬。
散碎的法衣、血肉,如雨般从空中洒落。追杀而来的无数修士,尸骨无存,刚刚还热闹非凡的天空,转瞬间寂静如死。
失去了所有法术的光芒,白这时候才意识到,这其实是夜晚。
天上明月一轮,皎洁而寂静,悲悯众生。
有个人僵直地定于虚空,仰头看着明月。
或许,已经不能算是人。
破烂稀碎的红色法衣之下,裸露出的全是焦黑的皮肉。隐约是头部的地方,五官全部融化,没有可辨识的面容,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眼眶,里面甚至已经没有眼球。
就是这样空洞的眼眶,在望着明月。
白心中在颤抖。
她动了动唇,想要喊出这个人的名字,却喉头哽咽,发不出声音。
他已经死了。
可是死人为什么会周身散发出这样的绝望,为什么会慢慢低下头,焦黑的手从怀中,掏出一面菱形的镜子——
已经死去的人,为什么会望着镜子,黑洞洞的眼眶中,流出浓到发黑的血水,像是眼泪。
他抱着天下大梦之镜,脚下仿佛失去了立足之地,直直地下坠——
白本能地跟着俯冲,想要拉住他,然后在看清下方情况的一瞬间,整个人一僵。
是水。
水峰的水。
不人不鬼、不生不死的怪物,带着美与丑的传说,带着他的时代,坠入了巨湖的万顷烟波。
斯人陨落,唯有皓月空明。
----------
幻境骤然崩塌。
白手上还拿着天下大梦镜,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人。
红衣男修依旧与她一同把持着天下大梦镜,但是此刻,却不是进入梦境前绝色无双的脸。
他没有再用法术维持自己的容貌,此刻呈现的是完全融化、不辨五官的模样,像是眼睛的地方,只有两个幽深的黑洞,像是一种来自深渊的凝视。
“看得还满意吗?”灵魂徘徊不去的死者嘶哑模糊地开口,“这就是我竭尽全力,却毫无意义的一生。”
白衣少女深深望进他空洞的眼眶,过了许久,才从哽咽的喉咙轻轻吐出一句:
“对不起。”
怪物笑了一声,融化的五官可怖地抽动了一下。
“知道有些往事,不该深挖了?”他低声开口,语气像是亲密的埋怨,语调却森然,“这世间是一场噩梦。比天下大梦境更可怕的噩梦。我自己都快忘了,你干嘛非要追根究底?”
——他在愤怒。
意识到这点的时候,白垂下眼,松开了拿着天下大梦镜的手。
而对方却也同时放手。
牵动这一切因果的五峰至宝,镜面着地,再不能映出天下妍媸。
两人相对无言,一个低着头,一个黑洞洞的眼眶里,什么都没有。
“……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死魂不阴不阳地打破沉默,以火为道体的修士首次给人以冰冷刺骨的感觉,“干脆一并问了吧。”
不是没有感觉到这话中隐约带刺,但白想了想,还是问了一个确实有些好奇的问题:“天下大梦镜是土峰的宝贝,为什么会到你手里?”
似乎是她的错觉,黑洞洞的眼眶似乎瞪了她一下。
“土峰那些蠢货根本无法发挥它万分之一的神力,本尊便用武力抢了来。”生前地位超然的死者重重强调了武力两个字,傲然抬起下颌,“——你难道相信那些流言蜚语?”
白本想说像强盗一样抢劫也不应该这么骄傲,但想到之前梦境中见到、听到的一切,又想到他生人勿近、嫌恶一切拥趸的态度,倒也明白了他的心情。
这是个在某些事情上,极度高傲,也极端洁癖的人。
“当然不相信了。”她最终诚恳地开口,“你不是会用美去捕猎的人。”
尽管对方只是冷冷哼了一声,但白隐约感觉死魂身上好像没有那么冷了。
——大概不是错觉。
所以她抓住机会,又提出了一个自进入他回忆之后,就一直萦绕在她心中的疑问:“说起来,你让我看的后半段回忆里。我明明无法与你回忆中任何东西产生交互,你也看不见我……为什么,你好像……能感觉到我的存在?”
这回真不是她的错觉,死者彻底僵硬了。
半晌,他都没有回答,甚至慢慢扭过了头。
那张融化的脸上明明没有可辨的五官,却仿佛不愿泄露自己表情似的——
“别问了。”死者僵硬地挤出这几个字。
“?你刚刚明明说可以问。”
“不问,也是为你好。”
“这不是引发各种沟通问题的禁忌句子吗?”白不赞同地摇头,“‘为你好’这种话不能随便说的。”
死者深深吸了一口气,再开口时声音低得几不可闻:“……那就当,给我留一点自尊。”
白凝神听清了,反而愈发困惑:“这能有什么伤自尊的地方?”
“……”
“难道不是天下大梦镜的什么原理?”
“……说了别问。”
“或者是你的什么法术——”
“你是小孩子吗,好奇心这么强?”
“我又不会偷你本事,你好小气。”白抱起胳膊,也有些不满,“还是你觉得我听不懂?”
“你就是听不懂。”寻芳僵硬道。
“……”少女瞪着他,声音也冷淡下来,“我还以为我们成朋友了。”
亡者噎了一下:“……你……”
少女已经转过身,淡淡道:“看来还是我的错觉。”
“——因为我想见你,你这呆子!”
崩溃的喊声,从怪物般的身躯中爆发。
对着少女扭回来的愕然脸蛋,亡者破罐子破摔一般咆哮:
“那是我自己亲手复写的回忆,当然有我的意念!我就是想见你——天下大梦镜的规则阻止我见到你,但我——我本人——我就是不想跟你错过!不行吗!”
“……”
白扭着脖子,呆呆地看着他。
亡者焦枯的手,捂住了融化的面容。一直高峻而笔挺、甚至连死后都不改仪态的身躯,此刻竟有些颓靡。
“我原本不打算说的。”他喃喃,“我的时间,快要到了。而你是个傻瓜,你又何必知道。”
天人尚有五衰。
他早已死去,却因为那丝愤恨和执念徘徊不去。
也亏得他强大的灵力,才能在死后维持这么长的时间,于巨湖之底等来了突兀闯入他专属秘境的上古少女,又于彼此最不堪回首的过去中坦诚相见。
多么美好,又多么荒诞的相遇。
可一切终有尽头。
如此悖逆天道、违逆生死的羁留,终究到了终结之刻。
在他力量马上要耗竭,即将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的时候——
她什么都不必知道。
这才是他所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寻芳捂着脸,心中有万千话语想要倾吐,却又被深海般的痛苦所淹没,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直到他的腰被一个轻柔的力道环抱住。
“!”
寻芳僵住了。
本能地,他想要推开身前的人——怎么可以!自己还是在爆炸中形貌毁却的模样,只是一个肮脏腐烂的死尸——
可是对方突然抱得很紧。
明明这么娇小的个头,却有着这样蛮不讲理的力量。
寻芳推拒的手僵硬在她肩头,纯然只是两个黑窟窿的眼眶,呆呆盯着她头顶的发旋。
“……什么意思?”他几乎茫然地低声道。
“对不起。”
埋在他满是血污与焦烬的怀中的少女,闷闷开口。
寻芳默然半晌,最终用被烧毁的声带,发出一声嘶哑的嘲笑。
“……对着马上就要消散于天地的亡魂,拒绝得这么干脆,不嫌太残忍了么。”
白很明显地愣了一下,抬起脸,摇了摇头。
“不是那个。”她道。
寻芳已经不再跳动的心脏,突然重重地跳了一下。
他甚至怀疑自己听到了什么,也听不太清楚自己发问的声音,因为他发现整个世界忽然一片寂静,而他耳中突然生出近乎混乱的鸣响——
“……什么?”
“我为这个糟糕透顶的世间,向你道歉。”
——耳鸣消失了。
寻芳沉默地看着她。
“我曾经以为,凭我的努力,总能让这个世界好一点点……但这么多年过去,看来,我终究失败了。”白也看着他,很慢、却很清晰地开口。
寻芳还是没有说话。
白轻轻松开手,放开他,往后退了一步。
她神情平静,却带着难以言说的惆怅。
“强与弱,贵与贱,美与丑……这个曾经折磨过他的世界,在漫长的时光中,还在折磨着无数人。我空有力量,却什么也没做到。”
她深深低下了头。
“对不起。让这么好的你,生于这么糟糕的世间。”
死魂看着她。
他不能被称为人类面容的融化脸上,看不出任何神情,但偏偏有一种近乎深沉的情愫,从这极度的恐怖中散发出来。
“你是说。”
他慢慢开口。
“所有这一切……我所做的这一切……不是我的错,是这个世间的错?”
白沉默了一下,然后安静地开口。
“我觉得,人确实不能随便怨天尤人。但是如果不讲道理,仅仅因为世间规律更为强大,就不分青红皂白地说,都是你自己的错——这是天地间最大的不义。”
亡者无声地伫立。
良久,他慢慢仰起了头。
然后,开始大笑。
他笑得如此癫狂,焦烂的腐肉从他脸上、身上不断落下。
渐渐地,这具曾经是世间巅峰色身的腐朽尸身,变成了一具骷髅。
骷髅站立着,火焰般的灵力在他洁白的骨架上燃烧,维持着这具尸骨最后的运转。
“我曾经憎恨整个天地。”
男修的声音响起,像是被时光吹来般恍惚。
“但如今……我好像终于能够放下那些憎恨了。”
白看着这尊高大而洁白的骸骨。
明明已经看不到那个红衣男修的半分模样,但骸骨抬起手骨,轻轻按在她头上的姿态,竟还是像那个风度优雅、仪态翩翩的骄傲之人。
“你是这世上,最不需要跟我说对不起的人。”骸骨中传来的还是那个人的声音,只是从未如此平静而澄澈,带着隐约的满足,与解脱。
“真是败给你了。”
一世寻芳的亡者,轻轻笑了一下。
“就算是这污泥一样的世间。如果有你的话……也不是不能有来生。”
他最后的话语,像是轻柔的威胁,又像是哑然的失笑。
“到时候,我一定第一个遇到你。然后就撬开你脑壳看看——里面都是什么啊。”
白怔然。
骨架散落一地。
徘徊不去的亡者,终于回归于天地之中。
白站了一会。
过了许久,她才走过去,在洞穴坚硬的地面上,徒手挖了个很大的坑。
然后抱起这堆白骨,仔仔细细放了进去,又一点点封好,留了一个高出地面的小小土丘。
做完这一切以后,她半跪在地上,捡起被遗落在一旁许久的菱形镜子。
跨越数千年的少女,轻轻地擦去镜面上的尘土。
伴随着轻微的破碎声响,天下大梦之镜,在她手中碎成了齑粉。
像细雪一样、却散发着纯白灵光的粉末,渐渐融入她的手心。
巨湖之底忽然大震,明月之下的湖面掀起万丈涛雪——然后,再度归于沉寂。
再度取回一份力量的少女,却在震荡的湖底,安静地看着她刚刚亲手为之收敛的亡者坟墓。
她轻声道:
“再见,寻芳。”
----------
土峰,炼器房。
打扮古板、容貌却极为美丽的女人手指松开,指尖的粉末洒下——
却洒到了天工范外面。
韩无言皱起眉。
她看着刚刚忽然剧烈震动了一下的天工范,眼神若有所思:
“……难道……”
下一瞬,她神色冷了下来,拂袖便从房中消失了身影。
再度现身时,女人已经站在殿外,冷冷觑着月下抱剑的青年男修。
她不发一语,俊美斯文的剑修,却慢慢扬眉。
“让你考虑的事情怎么样了,韩哑巴?”
“飞鸿护法。”韩无言低沉柔靡的声音,此刻冷漠到近乎凛冽,“我已经明确拒绝了你。”
金峰二护法之一,飞鸿,俊美面上闪过嗤笑。
“是害怕被惩罚?”他懒懒道,“只要你来了,金峰就是你的后盾。即使是慕九黎本人,也不敢直接与我们撕破脸——你怕什么呢?”
韩无言绝美的眼眸里,全是冷淡:“并非畏惧,只是不愿。”
飞鸿扬了扬眉。
“觉得带着天工范投奔他峰,算是一种背叛?或者是偷窃?”他饶有兴趣地开口,“但在我看来,土峰本来就有护不住祖传宝贝的传统啊。”
他话语很轻,声音优雅,内容却如吐信的毒蛇,又像是闪着寒光的刀锋:
“土峰开宗之主亲手炼出的另一件神器……不是早八百年就不见了吗?”
“……”韩无言慢慢眯起了本就偏狭长的眼,“倒不知飞鸿护法,也对天下大梦镜感兴趣。”
飞鸿耸耸肩。
“我是剑修,天生对刀剑感兴趣。”
“镜不是刀剑。”
“但那面摆弄人心的镜子,却是一柄杀人不见血的刀。”
“……”
韩无言不说话了。
半晌之后,她移开视线,冷淡开口:
“很晚了,你该走了。”
“?”剑修怔了一下,随即嗤笑一声,“哎呀,你也太不懂待客之道——我可是为你好啊。”
他脸上带着笑,眼神却凛冽,如一柄阴暗却锋利的剑:“你应该清楚,你是华臻夫人的眼中钉。只要她一日是峰主的道侣,你就会被排挤一日。慕九黎那种软脚虾不敢护你,你以为,你还能掌握天工范多久?你能与我谈判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剑修打量着韩无言古板的装束,又看向女人美到让人失神的脸。
“没用的。你打扮得再像老太婆,再埋头炼器闭门不出,都没用。她恨你,只要你存在,只要你还有这张脸——她就恨你。”
他淡淡道。
韩无言只是沉默地看着这个最不像剑修的剑修。
过了一会,她忽然幽幽开口。
“金峰的局面,你控制不住了么?”
飞鸿面色乍冷。
他不再抱剑于怀,而是垂下了持剑的手。
韩无言却仿佛没有察觉到剑修骤起的杀意。
剑气带起她包裹得密不透风的衣袍,她的身形却始终端正挺拔,没有丝毫动摇。
僵冷的沉默横亘在二人之间,良久,飞鸿突然放松了下来。
“罢了,明人不说暗话。今年大比之前,有个来历不明的白衣小丫头杀了昆吾老头的宝贝儿子,现在昆吾一族上蹿下跳,巨阙一脉也蠢蠢欲动——我确实需要帮手。”
韩无言在听到白衣小丫头的时候,眼神微微一动,但很快垂下眼,没有说话。
“虽然我非常厌恶你,从你我多年前那次大比开始。”斯文的剑修脸颊抽动了一下,“但为了金峰的利益,我还是来劝你——来我金峰吧。以你的力量,和你炼器铸剑的本领,你可以成为十长老之首。”
韩无言美色极盛、却又尽可能遮掩的脸上,生出一点冷淡的了然,与嘲讽。
“那岂不是才出桎梏,又入罗网。”
在金峰护法至为锋锐的剑气再度暴起的时候,女修却淡然转身,只留下一个被古板衣袍全然遮住的曼妙背影,和一句冷淡的道别:
“不送。”
虽然寻芳说得很凶,但如果真有来生的话,他是能把白宠成小公主的。
还是仗着青梅竹马就各种近水楼台捷足先登刚成年就领证三年抱俩的那种(不是)
进攻性其实还是比某个死要面子的黑漆漆强多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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