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可爱的乔仪》西一喜

20、20

　　祝乔仪带着笑，很乖巧地打招呼：“早，两位奶奶。”
　　她脸上的笑干干的，声音又像邻家小姑娘，眼睛里是晨光，一笑周围僵硬的氛围都化开了。

　　但两位老人面面相觑。
　　她们注意到的是，祝乔仪和梁盈围着的同一根围脖。

　　梁奶奶看梁盈一眼，目光里全懂了，转头跟祝奶奶说：“两孩子关系挺好。”

　　“你昨晚去哪儿了？”祝奶奶问。

　　祝乔仪目光转了一圈，回到梁盈那儿，才说：“我昨晚.......”

　　“奶奶，她昨晚跟我在一起。”
　　梁盈帮她回答。

　　梁奶奶诧异：“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梁盈不说话，头往下低，一个谎言需要很多个谎言去填补，没有说过谎的人其实并不擅长。

　　等了几秒没有回应，梁奶奶就把话岔开了：“好了，把围巾摘了，大白天的，乔仪要被人拍下来指不定会怎么写。”

　　正说着，就上前。
　　祝乔仪马上摁围脖，胳膊碰了碰梁盈。

　　梁盈一把搂着祝乔仪，笑着对奶奶说：“我带她去买新的，她喜欢我这条围脖，奶奶您不是还忙，我们先走啦。”

　　尾音一落，转身带着祝乔仪往医馆走。
　　围脖拉扯着两个人的步伐，走不快，梁盈转过去后左手一撇，摘了自己这端。

　　两个老人互相对看一眼。
　　祝奶奶问：“怎么这么奇怪？”

　　这浅浅的对视里，梁奶奶心里五味杂陈，梁盈是个什么样性子的人她再清楚不过了。

　　“我跟你说个事，你能不能扛得住？”

　　“说说看。”

　　祝奶奶懵了两秒，愣愣走近，又朝着医馆的方向看一眼。

　　“昨晚，你家孙女在我家住着。”

　　“我以为啥事，嚯，瞧你一惊一乍的样子。”

　　梁奶奶想继续往下说，还是止住了，眉心皱了皱，索性改口：“我们家盈盈是个好姑娘，但就是一根筋。”

　　“我看你们家盈盈心里装这一块明镜，明白得很。”祝奶奶拍她，“走走，拿东西。”

　　.

　　祝乔仪用遮瑕膏给脖上的吻痕盖了一层厚的。

　　梁盈一个转身进屋的功夫，出来时祝乔仪已经走了，连带着她的那根扎染围巾一块儿带走了。

　　走的时候说，挺好看，带走了，你不是说我喜欢嘛。

　　围巾是前几天买的，桉阳有好几家扎染坊卖成品或者是供游客体验传统非遗技艺的地方。

　　当时买是为了搭身上的这一条裙子。
　　而关于昨晚的事情，祝乔仪不提，梁盈也就没打算往下说。

　　城南长春路，一家比较偏店铺。
　　梁盈手放在衣兜里环视一圈，店内装修风格偏复古，中间的一排衣架上挂着新出的扎染裙，墙上贴着介绍工艺。

　　“您好？”店长走近，一愣，“盈盈啊，怎么过来啦？”

　　“我想买一条裙子，定制。”
　　梁盈找到店长微信，页面是转账记录。

　　“可以啊，你穿吗？”

　　“不，送人的。”梁盈回，“上次你给我看的那条是你设计的吗？”

　　“那条是客人定制，拿着设计图过来的，你要定制裙子的话先跟我过来吧。”店长一笑两个脸颊有小酒窝。

　　梁盈想，祝乔仪应该是没有衣服搭拿走的那条围巾。

　　在桉阳能买到搭配的，大概就只有定制的裙子了。

　　敲定款式设计，祝乔仪身高不矮，但偏瘦，比例又很好的衬托了个子，因此整个人的气质也就拔高了不少，如果是过膝到脚踝位置的长裙，也并不会压低她的优势。

　　梁盈也就陪祝乔仪挑过一次衣服，那还是祝乔仪在准备面试剧组前，当时是为了去见导演，许雅说让导演今年幸运色是黄色，看到黄色高兴，所以梁盈就陪着她挑了一件黄色的小上衣，搭配的还是休闲的浅色牛仔裤。

　　祝乔仪不喜欢逛，喜欢盯着一家买了收尾，多数时候喜欢藏着，喜欢两个人呆着。

　　时间定在下礼拜二来取。

　　取衣服那天下了小雨，店长说：“这条裙子会不会太小了，怕是穿不下，腰线如果绷着会不好看的。”

　　“没关系，能穿的下。”梁盈仔细看了走线，连多出的线头都没有，一条很精致的裙子。

　　“谢谢。”
　　“小事情，送朋友的啊？”

　　梁盈笑了笑，嗓音极其好听：“嗯。”

　　桉阳多雨，入夏进六月的时候，古城起雾，朦胧烟雨罩着翘起的房檐。梁盈在回医馆的时候，祝乔仪发了一条信息。

　　[祝乔仪：我上次是不是把手表丢在你家了？]

　　起先祝乔仪是没有发现手表被落下，连着几天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直到昨晚上翻看自己微博照片。

　　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一块手表。
　　那块表就丢在梁盈家。

　　她也可以不要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想要给梁盈发个消息问一问。

　　或许并不是因为手表，而是别的。

　　手机震动。
　　翻转过来一看。
　　[梁盈：丢哪儿了？]

　　祝乔仪也不记得，那晚手表怎么从腕上摘的几乎都忘了。
　　[不记得了。]

　　[梁盈：我回去找找。]

　　[祝乔仪：那我过来跟你一块儿找。]

　　那边过了一分钟回复好。

　　她放下脚穿鞋，裙摆顺着大腿根滑到膝边，被压弯的发尾垂到胸前，手机“嚓”一声锁上。

　　人刚到卧室门口，客厅的门锁被转动。
　　“在家，这两天她哪儿都没去。”

　　祝奶奶嗓音带笑。

　　祝乔仪闻声停下脚步往后转，奶奶抬手，高兴喊道：“你看谁来了。”

　　门口的女人朝着祝奶奶微微点头，抿笑：“辛苦您。”
　　随后才将目光抬起来看祝乔仪，那眼神沉稳而又淡定，西装加持了几分干练，气势就在抬目的瞬间炸开。

　　“乔仪？”
　　对方挑眉，笑意加深，声音是温和的，又是带着灯红酒绿下的喧嚣，好像，不属于这里。

　　徐苏的气场一向是这样。
　　后边的许雅跟着绕进屋。
　　祝奶奶给了两个鞋套，高根鞋套上总是莫名的违和。

　　祝乔仪心口起伏，很平静地转向客厅：“你们怎么来了？”

　　“先坐会儿，家里有点乱，我给你们切点水果。”祝奶奶比较热情，把沙发上左欣然留的小熊收起来。

　　祝乔仪看一眼祝奶奶，道：“奶奶别忙了，我们一会出去。”
　　说罢，对上徐苏：“等我换身衣服。”

　　.

　　祝乔仪跟徐导认识好几年了，那一年她正好是银幕新秀，她的出道并不高级，并不是春晚上的节目。

　　准确来讲还是从给乐队做女主角开始的。
　　科班出身，辗转银幕的路途也并不顺利，在第一次入围东京电影节时，祝乔仪在那儿遇上了徐苏。

　　徐苏是编剧出身，出道作禁忌恋并未在国内院线上映，辗转国际奖项报了个遍，最后提名某欧洲电影节受到关注。

　　在国内影业巨头的支持下完成了第二部作品。

　　也就是第二部作品获奖挤入名导之列时，遇到了祝乔仪。

　　对于祝乔仪来说，走到哪一步，多有名气已经变得不重要了，因为她红过。

　　见到徐苏那天，徐苏欣赏的是她能成为下一部戏的女主角。
　　但事实上，祝乔仪还没看到剧本就拒绝了邀请。

　　以至于徐苏到现在都没想明白，祝乔仪为什么会拒绝。

　　桉阳很多茶馆，小茶馆靠着桉阳河，古城傍水而建，别样的磅礴美。祝乔仪面前的这杯茶冷了。

　　先开口的是许雅，从衣兜里拿出一个新的口罩。
　　“要不把窗给关上，要不戴口罩。”

　　祝乔仪直掐主题：“你们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其实也没有想过要把氛围搞得多僵，和和气气的说话比什么都好，她抿了一口冷掉的茶。

　　茶碗搁下，徐苏后背离椅，看她说：“打算什么时候接我电话？”

　　祝乔仪抬起眼眸，在徐苏眼睛里看到的那一股轻松。
　　“你都过来了，有什么话就别在电话里说了。”

　　她的眼神绵里藏针，也不会有针锋相对的架势，客气是有的，但态度也还在。

　　徐苏笑了笑：“是我那儿不对吗？”

　　祝乔仪没有着急回答，反倒是垂着眼睫凝思了几秒。
　　看她时，眼神如初。

　　“这次是为了电影节？”

　　许雅说：“除了《安生》电影入围，另外我挑了几个本子，这段时间你也休息好了吧？你看看你，皮肤这么差，怎么搞的，还有穿的什么，怎么回来一趟搞成这样。”

　　她们来的态度似乎像无事发生。
　　祝乔仪看一眼许雅，眼里有点失望。

　　“但我有说过，暂时不想拍戏。”祝乔仪没有发火，语调也很平淡，低着头两个指节扣着。

　　许雅还想说什么，徐苏递了个眼神过去，把话给堵住。

　　“乔仪，《安生》得奖几率很高，从各方面看都没问题，跟你同期从小花过来的演员，她们......”

　　“《岭上雪》入围了吗？”祝乔仪打断问。
　　“入围了，你还在想这事儿？”徐苏问。

　　“你还记不记得我签合同的时候你怎么跟我说的？”祝乔仪问的直接。

　　许雅看了一眼徐苏不说话。

　　徐苏表情不太自然：“是，我答应过你，我说这个角色我没有考虑过别人，但如奇那边要做调换，现在那边都是力捧她，要把她的女二调到女一号上，你的片酬不减是我能争取到的最大的利益。”

　　“这是片酬的事儿吗！”
　　祝乔仪态度找到了爆发点，一瞬间就炸开了。

　　许雅马上说：“消消气，别这样，那进组了还有换掉的。我知道你不喜欢她。咱没演，别生气，调整一下呼吸。”

　　祝乔仪就在说完这句话以后，眼眶红了。

　　她忍着手腕在发抖，静静看着徐苏，胸腔里全是压抑的难受，呼出气侧身拿包要出包间。

　　许雅一下子就挡在门口：“坐，别冲动。”

　　徐苏跟着站起来：“乔仪，在这个行业里，不管是多大的仇恨总要碰到一块儿，你罢演我找人替补，你没做一分钱的赔偿，你还要怎么样？”

　　说到点上，祝乔仪深吸一口气。
　　转头看徐格，她不屑于将智慧用在吵架上，只是一种失望，彻头彻尾的失望感笼罩着她，将空气稀释，让她说不出话。

　　约莫是缓了好久，一颗眼泪啪嗒掉落。
　　祝乔仪打小吵架就会哭，养不出那一股骄矜与面相媲美的性子。

　　“如果不是你，连女一我都不会演，也不屑于演。”祝乔仪平静下来了，她一声嗤笑，像是在嘲自己。

　　“你怎么跟我说的，你说这是你小时候的梦想，这剧本承载你的回忆，我推了所有的剧本为你留了一年期，这一年我没接戏，横店大冬天，我在生病，吊瓶没打完就拔针连夜赶到上海跟你签合同，在酒店楼下等了你一夜，你在做什么！我拿你当朋友，我才动手打的她，她骂的是我吗？你在做什么？你把监控扔给如奇，给你的破电影宣发造势，太肮脏了。”

　　徐苏听到后半句明显是愣了一下。

　　许雅也惊诧地看了徐苏一眼。

　　好像是秘密被忽地戳穿，一下子没了形，就跟夏日里吹出的泡泡似的。祝乔仪不爱计较，从出道起就被人比较。

　　有时候比得都忘了自己是谁。

　　她也不是没有红过，就是感觉，差一点只记得自己是公众人物祝乔仪，不是桉阳的祝乔仪。

　　而关于她和徐苏。
　　总结一下，什么也没发生过，但她记得，最低谷的那段时间里，其实有徐苏的存在。

　　当一个人拉你出泥潭，又将你推向深渊。
　　那种感觉，像是摸着打火机最外层的光圈，一碰上，打火机炸了，手指生疼，眼睛再也看不到光。

　　“从头到尾不是女一号的事儿。”
　　祝乔仪扔了最后一句话，撇开许雅。

　　这一次，许雅没有再拦她，反倒是拦着徐苏，踏出门那一刻祝乔仪擦眼泪，她听到许雅在问徐苏。

　　“是不是真的？”

　　徐苏在喊她：“乔仪，你听我说。”

　　祝乔仪没有停，糊了眼睛的泪水擦干净，她没什么朋友。徐苏算一个，所以她没问过，不代表不在乎。
　　是觉得只要没了执，那便可以轻松一些。

　　祝乔仪擦了擦脸上残余的泪水。
　　吸气稳着自己，折身过大堂的时候，从包里拿出口罩挂上。

　　一抬眼睛，前方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梁盈正好熄了手机屏幕，对上她的眼睛，视线一碰，祝乔仪情绪就稳定下来了。

　　梁盈看着祝乔仪脸上的泪痕，眉心皱了皱。

　　视线往后边绕，人已经追了出来，徐苏穿着高跟鞋不方便，跑得不算快，许雅则是慢慢看向了梁盈，把脚步逐渐放慢。

　　“乔仪，你听我说，我拿出视频不是为了电影上映造势。”
　　徐苏握住祝乔仪的手腕，下一秒祝乔仪自己抽出来，“别碰我。”

　　许雅继续看梁盈，眼神不算温和。

　　梁盈岿然不动的架势到哪里都像是主角，这点跟梁母很像，祝乔仪一直这么觉得。

　　见到有别的人在，徐苏没往下说，脚往后收把腰直起来，呼吸平稳地吐出来。都把注意力放在梁盈一个人身上。

　　梁盈转眸问祝乔仪：“跟我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