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可爱的乔仪》西一喜

21、21

　　　　梁盈记得祝乔仪站在天台顶上跟她说，以后一定要成为大明星，要做章子怡那样的大明星，站在银幕前，站在舞台最中央捧着奖杯。

　　她站在了银幕前，也做了女一号，拿过奖，也红过，就是没能成为想象的样子。

　　但不管结局怎么样，每一刻祝乔仪都是开心的，那是她想要的，想要成为的人。

　　从祝乔仪回来，相遇的那天，梁盈开始在热搜上看祝乔仪。她不是不知道祝乔仪的黑料。

　　她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黑料。

　　一年多以前，看到网上有人说祝乔仪耍大牌。

　　这样的料是最难洗的，因为祝乔仪在观众眼里初定的银幕形象是单纯的校园女神，而后面她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洗去这个标签。

　　自然，耍大牌的黑料等于崩塌人设。
　　那段时间，她听说祝乔仪没工作，被狗仔拍到在楼下拿外卖，一个人去医院。

　　所以梁盈当时去了北京一趟。
　　她没有见祝乔仪，也没有打一个电话，而是住在祝乔仪附近，就在那儿呆了半个月。

　　唯一一次见到祝乔仪，还是站在远处，看到祝乔仪被车接走。

　　像是在去赶某场活动。

　　那时候，梁盈想，只要人没事就好。

　　再后来，那些关于祝乔仪身上发生的事情，梁盈也不知道了，毕竟她们之间隔着的是一个圈层。

　　彼时这样站着，梁盈是不确定祝乔仪会不会走过来。
　　许雅马上跟祝乔仪说：“乔仪，你先跟我走，我有话问你。”

　　“就在这儿问吧。”祝乔仪声音稳稳地。
　　徐苏不认识梁盈，只是简单地瞥了一眼，确定了不是外人。

　　这时候她说：“事情不是你看到的这样，是，视频是我给的，但你知不知道，要是没有这一段视频，你遭受的不只是被抢角这么简单。”

　　“会怎样啊？”祝乔仪满身的脾气都出来的。“我在乎的是这件事吗！徐苏。”

　　徐苏眼眶红了一圈，她克制礼忍，耐心始终是稳在一根线上。
　　“对不起，但我希望，你别因为我，断了前程，我们走到今天不容易。要是拿奖，《岭上雪》算不了什么。”

　　“算不了什么？这是你的戏。”

　　“是我的，只要你想，我都能给你。别生我气好不好。”徐苏嗓音在抖，发丝勾着眼睫，“算我求你。”

　　梁盈在听，听得一清二楚。
　　从祝乔仪的脸色再转移目光到徐苏那儿。

　　大庭广众下这番话就这样说出来了，毫不掩饰，不管是气焰上头脱口而出带些暧昧感，还是说原本她们这段关系就藏了些秘密，总之，梁盈心里边有些吃味。

　　转念一想，祝乔仪在乎的就不是抢角的事情。
　　是徐苏。

　　这些年，她也该放下了才对。
　　那条她看见的短信，是徐苏发来的吧。

　　面对徐苏这样的态度，祝乔仪仍旧是不为所动。
　　她这人固执倔强，听不得解释，也不需要解释。

　　是不是真诚的，或许只有局内人才看得清。

　　“别求我，是我没给你机会解释么？我给过你很多次机会，也别说为了我前途才将我推到这副局面，其实我要的不是这些，所以不能因为你做错事情用打着为我好的幌子要我原谅你，当然，你为我好真的，但你的伤害也是存在的，你在选择伤害我的时候，那一刻你是没有想过我的。”

　　祝乔仪一贯是理智清醒，连说这番话也是温柔慈悲，安静有力量。

　　而梁盈觉得，这段话不只是在说徐苏。

　　还有她。

　　“梁盈，我们走。”祝乔仪叫她的名字，终于到了她身侧。

　　这一刻，她恍然低下头，经年的往事被重新拉起，这一步就变得好难迈出去。

　　祝乔仪脚步停顿，又回头补充一句：“我回不回来，退不退圈，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身后的许雅在追，走到人多的地方脚步就停下来了。
　　梁盈也不说话跟在祝乔仪身侧。

　　桉阳这座不大的小城，到处都是眼睛看着，一点小热闹都被注意到。而祝乔仪早不在乎这种被注视的眼光。

　　那段话好像是将内心凿出一个小缺口。
　　这些年所有的压抑和委屈都在那番话里流露出来。

　　重感情有时候是缺点，要是因为这个她输了。
　　那她认。

　　车上的空气稀薄，每一口呼吸都夹杂着酸楚，祝乔仪把头靠着没说一句话，目光淡而沉。

　　梁盈在后置镜里看她一眼，车停在桉阳中学门口。

　　“今天周末没有人。”
　　梁盈开口说话了。

　　祝乔仪点头推车门，她戴着口罩，站在门口看了好久才摘。

　　梁盈不知道祝乔仪为什么会想要来这儿，她也不问，就远远的跟在后边。

　　桉阳中学周末锁校门进不去，只能在四周逛一逛，隔着围栏看篮球场，空旷的台阶上放着喝了一半的水瓶。

　　祝乔仪那时候在想什么，梁盈猜不到。
　　她的眼睛罩不住这个单薄的背影，心里边藤蔓结枝紧紧缠绕着，交缠的时间久了，就更难受了。

　　桉阳十几年前遭过地震，墙体边缘维修过，现在的花坛裂缝还没修补。
　　因为无伤大雅，也就没人注意到。

　　梁盈看着裂开的那条缝隙，心脏跟砍出血沟一般。

　　她抬起头准备叫祝乔仪的名字，一个声音打断了她。

　　“盈盈，你怎么在这？”黎菁推着行李箱路过。
　　梁盈往后转，神色抽回来，看这样子，黎菁刚从北京回来。

　　很快，黎菁就注意到了祝乔仪。
　　“要不要去学校坐坐？”

　　“不了。”梁盈也看一眼祝乔仪，祝乔仪依旧是对着围栏，至始至终没有转过来看一眼。

　　黎菁说：“我见了阿姨，她不让我跟你说，她生病了。”

　　梁盈眼眸里闪过一丝诧异，“什么病？”

　　此时，祝乔仪把头转过来，看向她们，其实很冷静，没有想过会遇见黎菁，但真正碰到的时候，才发现。

　　原来梁盈身边没有她，也会有一个很相配的人。
　　就像是在几年前，她想过，这一生会不会还会遇见和梁盈不一样的人。

　　到时候或许她也会心动。
　　但事实是这几年没有，她放不下。

　　这种感觉真的糟糕透了。
　　又没有办法去控制住自己所有的感受。

　　祝乔仪收回眼，不自觉地低下头。

　　黎菁说：“你要是去北京我会给她打电话。”

　　“嗯。”梁盈轻声回。

　　再转过去时，围栏边上空无一人，祝乔仪走了。

　　“这段时间她在医院，那晚上晕倒还是家里做饭的那个小姑娘给送去的.......”

　　“行，我知道了。”梁盈打断她，“我还有事。”
　　话罢，她加快脚步，四处张望找祝乔仪的身影。

　　从围栏绕到另一边，顺着这条小路一直往前，右侧的小卖部今天没开，路上剩下几个高三的学生挽着手走。

　　风吹出些干燥，斑驳的树影下，焦躁不由而来。

　　以前祝乔仪在这条路上找过她，那是冬，寒气逼人，单薄的裤脚随着风飘动，如今再走，那阵熟悉的寒浸透心脏。

　　她往后转，摸出手机找祝乔仪的电话。

　　一抬头，恰见祝乔仪站在公交站牌下，口罩正好挂上，梁盈松了一口气。

　　她靠近，又不得不小心谨慎。
　　此时，祝乔仪也转头看她，那双明亮的眸子生津，微微颦眉，时间静止了。

　　.

　　楼道里只有脚步声，祝乔仪低着头数脚步，一直到了家门口才转头看梁盈：“就到这儿吧。”

　　梁盈看一眼紧闭的大门，呼吸沉沉的，什么也没问，点头：“有事给我打电话。”

　　“嗯。”祝乔仪眼帘抽动，哽咽着呼吸，眼睛红了一圈，掏出钥匙，手指发抖扭动门锁。

　　“乔仪。”梁盈喊她，手把在她肩膀上把人稳稳转过来，态度一如既往地温和，“别委屈，你做的很好。”

　　祝乔仪咬着唇，不敢抬头看梁盈。其实很多个时候她都以为梁盈变了，但事实没有。

　　很多话听多了，祝乔仪站在名利场的中央基本忘了自己做得到底对不对。

　　但只要是梁盈说的对，那就不会有错。

　　跨进去把门关上，几步走到卧室。

　　在关上卧室门后，所有的委屈才瞬间爆发出来，她后背抵着门，坐到地上，头埋在膝盖里，调节呼吸，不出声，忍到胸腔内心脏猛烈跳动，忍得眼睛发酸，整个人像是被浸泡在汽水里，周身都是炸裂的小气泡，血管又痒又疼。

　　而她不知道的是，隔着一堵墙，祝奶奶坐在床尾，推了推老花镜看热搜的消息，一只手掩着心脏，手腕都在发抖。

　　…

　　梁盈哪里会不知道祝乔仪在委屈。
　　只是她不问，手放进衣兜里摸出手机。

　　今天的微博很安静，热搜都是跟祝乔仪没关系。大家讨论对象换了，但言语的过激程度大差不差。

　　快到医馆的时候，梁盈给童彤发消息。
　　[晚上早点关门，我不过来了。]

　　最后一个字打完，按键发送，前方一道影子盖住她，抬起头望过去，梁盈心口慢慢起伏着。

　　许雅站在前方看她。
　　脚移动，朝着她走近，声音一如既往：“算起来，这是我第二次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