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可爱的乔仪》西一喜

18、18

　　　　祝乔仪一直是单身人设，网友也没有挖到过她的恋爱经历。
　　并不是隐藏的有多好，而是许雅在背后打点。

　　当然在一些论坛上，有那种没水花的帖子站出来说过她谈过恋爱，没有实质的证据，也就没人会关注。

　　祝乔仪因为打人的视频上热搜以后，许多代言广告认为形象给品牌带来了损失，因此她赔了不少钱。

　　在处理完这些以后，身上的积蓄剩的不多。
　　但能撑着她今后的生活。

　　桉阳的开销本就不大。

　　祝乔仪回桉阳已经不算是个秘密，手机画质拍摄图，看样子是路人拍的。

　　退出会话框界面，往下滑。
　　在联系列表慢慢翻着，后背靠在门框上，找到岑瑶的微信。

　　[有空吗？]

　　那边回的很快：
　　[有，怎么啦？]

　　祝乔仪慢慢地打字，也不着急，检查自己要发的是不是通顺的。

　　[梁盈从北京回来那一年，发生过什么吗？]

　　那天她在找到岑瑶以后，岑瑶说跟梁盈是上下楼的关系，认识很多年了。

　　这一次，手机那边没有着急回，顶部也没有出现正在输入的字眼。
　　祝乔仪大概等了两分钟手机才震动。

　　[岑瑶：我那时候正中考可忙了，很少见到盈盈姐，我不知道。]

　　算时间，三年前。
　　不知怎的，祝乔仪觉得岑婶和岑瑶说的是一件事，她判断出，岑瑶在说谎。

　　[你怎么会不知道，上次在巷子口你说她哭进医院。]

　　刚发送过去，提了脚步，摁语音靠近唇边，往卧室走去。
　　“她哭什么？”

　　那边同样回的语音，声音结结巴巴地。
　　“噢，你听错了，我没说她，我说的别人。”

　　“......”

　　祝乔仪听着这一段语音，眼眸僵硬，果真，在岑瑶这儿问东西只有一次机会，而且得是一次性问干净。

　　她也不再往下讨没趣继续问。
　　把许雅发来的照片存在手机里。

　　.

　　面煮好了，素面撒了香菜，盖着炒熟的青辣椒，祝乔仪碗里还多了一个煎鸡蛋。

　　“怎么还有煎鸡蛋？”
　　祝乔仪筷子扒拉两下，青辣椒倒没放多少。

　　“你多吃点，瞧你瘦的，这段时间正好在家休息，就好好补补身子，小许那边催你什么时候工作？”
　　祝奶奶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

　　祝乔仪是心虚的，想了想说：“暂时不会有工作，我想休息一段时间，找找别的事情做。”

　　祝奶奶擦着手看了她：“这样啊，那就好好休息。这段时间你就跟我住，欣然也在这儿热闹。”

　　正提到左欣然，门锁转动的声音传来。
　　两个人同时朝着门口看去，左欣然进屋，低着头换鞋。

　　祝奶奶说：“这么快回来了，不是去同学那儿吗？”

　　“噢，她妈妈回来了，我就先走了。”
　　左欣然背着单肩包，说完话钻进了卧室里。

　　祝奶奶喊：“吃饭了吗？我下面条。”

　　“不吃了。”

　　“这孩子，你先吃。”祝奶奶坐到了祝乔仪旁边。

　　左欣然听到了，关上卧室门松一口气，散着的头发压到耳后。到桌边抽出一张湿巾擦着面颊，粉底脱落，擦拭的地方变红了些。

　　身后的门被压响，左欣然紧张地转过去，手里的湿巾捏紧了。

　　祝乔仪看她紧张的样子，不禁问：“怎么了你？”

　　“没......没有。”左欣然趁着祝乔仪不注意，把手里的湿巾扔进垃圾桶，“我在外边吃过了。”

　　“我不是来问这个。”
　　因为左欣然住的是最小的卧室，书桌前只能放下一张椅子。祝乔仪也没往床尾坐，就站她面前。

　　这一靠近，很自然地就注意到泛红的面颊。
　　“你脸怎么了？”

　　“换季吧，敏感。”

　　“换什么季，早换过了。”
　　祝乔仪当时没注意，又补充一句说，“我房间里有比较温和的护肤品，你自己去拿。”

　　说完了这些就有了正事，祝乔仪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毕竟左欣然还是小孩子。

　　缓了缓后她问道：“那个，你们黎老师，什么时候来的桉阳？”

　　“好几年了吧，我上高一那会儿就是她教数学，我马上高三了。”

　　“两年咯？”

　　“不止，好像得加一年。”

　　“那你直接说三年。”
　　也就是说，跟梁盈回来的时间一样的。

　　就是她们分手的时间。

　　想到这里，祝乔仪眼神淡了下去，也没再往下问，转身出卧室，这时候，左欣然察觉到不对，叫住她。

　　“你怎么问这个？”

　　“随便问问。”
　　祝乔仪也是随便答一答。

　　要说不在意，其实肯定是假的，就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这些迫切想要知道的答案无形中将她罩在其中。

　　大抵是闷得太久了，才恍惚间觉得，可能对方跟她一样。

　　这天晚上祝乔仪没有按照约定去梁盈那儿。
　　而梁盈也没有发消息问她。

　　祝奶奶学了上网后都没打开电视看新闻联播，一直留在短视频APP上。

　　直到晚上十点，才听到客厅的声音没了。
　　祝乔仪睡不着，看了好几次，梁盈还是没有给她发消息。

　　索性切换到小号，点开游戏。
　　游戏已经成了解闷的必要项目，很多明星都玩游戏，因为在拍戏现场，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等。

　　她只有一个游戏好友。
　　今天没上线。

　　等到游戏中途时，手机嘀嘀震动两声，顶部弹窗提示好友发来消息。

　　L：[结束了吗？]

　　刚好她被对面杀掉，在冷却复活时间。

　　[没有，你等等我。]

　　L：[OK.]

　　差不多十分钟的样子，祝乔仪这一把就结束了。
　　或许是有人等着，游戏打得就格外顺利。

　　重新开一局新的，还是按照老规矩拿自己顺手的武器，新解锁的地图是古城堡，从一楼到三楼聚集的全是头部玩家。

　　按照往常解锁新地图，她们都打得很快。

　　但今天刚到一楼城堡大厅就被门口的绿头怪摘了生命值，两个人都这样，状态不对。

　　要说祝乔仪闯不过去还能用反应慢补一补，怎么平时带她的好友今天也这样？

　　祝乔仪退出去。
　　发消息问：[怎么回事？]

　　L：[抱歉，走神了。]

　　[不用道歉啊，玩游戏而已。]

　　那边回了个表情包，祝乔仪没怎么跟L聊过天，基本上都是游戏里说话，她觉得这个人很聪明，也很理智不急躁。

　　比如说有一次在迷雾地图里，她们迷失了方向。
　　当时对方很快的计算出了位置，通过时间和月亮还有北极星的方位。

　　成为这一局三十个玩家里第一个走出去的。

　　祝乔仪问：[还玩不玩？]

　　L：[怎么玩？你也不在状态。]

　　[行。]
　　祝乔仪刚发出去，随后想了想，又补充：
　　[方便吗？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L：[你说。]

　　[你要是想一个人会怎么做？]

　　L：[去见她。]

　　很简单的三个字答案，但说实在的，祝乔仪是做不到，而且可能不是想，就是经此一事后让她纠结。

　　她并不知道自己内心本质的答案和声音是什么意思。

　　[行，谢谢，先下了。]

　　那边还是回到表情包，祝乔仪猜可能是为了方便。

　　头像很快就变成灰色了。

　　祝乔仪从游戏里边退出来，她和梁盈原本就不是误会所以走到这一步，人要是没有相同的理想。

　　很容易背道而驰。
　　而她也了解梁盈，起码那个时候了解。

　　梁盈这个人，要是喜欢一个人，就会留余地去争取、去努力。

　　所以在回来的这段时间，她见过梁盈的生活，那应该是她给不了的那种安稳，黎菁能追到桉阳，是需要勇气。

　　但梁盈不会让她追到桉阳。

　　冷静下来才发现，她也不可以留在桉阳。
　　那是她事业的上升期，她要承担的是自己的人生。

　　这时候祝乔仪才明白，原来她们之间走不到最后的，是因为理想，是不合时宜。

　　所以她不怪梁盈。
　　不怪梁盈提分手。

　　[明天你几点开门？]

　　她还是给梁盈发了微信，那边也很快回复：
　　[梁盈：明天你好好休息。]

　　又休息？这中医馆是开着玩的吗？

　　没等她问，梁盈回消息了。

　　[梁盈：我明天要去山里采药。]

　　祝乔仪是没想到梁盈对药材的把控这么严谨，其实从拿货那天就能看出来。

　　梁盈也是。
　　她一直都清楚，好的药材比较稀缺。
　　很多药材的效果达不到，所以她会定期去山里采药。

　　刚到桉阳的时候，她水土不服，脖颈后长了一圈小红点，祝乔仪喜欢走她身后，她就披着头发。

　　等到稍微好些，头发重新扎起来。
　　第一次进山采药也是，被蚊虫咬到过敏。
　　所以后来每一次进山都裹得严实。

　　今天店里有几个做针灸的顾客，听口音是外地人，做自由职业也在桉阳旅居一个月了。

　　因为医馆忙，所以梁盈出门的时间已经快十点了。

　　正要出门，祝乔仪就到了。
　　她站在门口阶梯上，穿得轻便，戴着鸭舌帽手放在衣兜里，见人出来，往后转。

　　忽然眸色就躲开了梁盈的注视。

　　“我也去。”祝乔仪说。

　　梁盈瞥她一眼，去拉车门：“山里有蛇，我不是很想带你去。”

　　祝乔仪跟上去，问：“也不一定咬我吧？”

　　梁盈不回答，先把东西放在后备箱，祝乔仪就像小苍蝇一般围在她身侧，还在不停地说。

　　“而且你要是出事，我怕我脱不了责任，毕竟你腰上有伤，也是我造成的，你带上我，我保护你。”

　　梁盈听笑了：“你？”

　　“你看不起我？我从小在桉阳长大，那会儿桉阳还没被开发，我跑山路比你熟得多，你才几年啊。”

　　“是，那你留着体力去爬桉山。”梁盈拉开车门，踩边缘系鞋带。

　　桉山是除了古城以外的旅游景点，距离稍远些。

　　看样子今天梁盈是铁心不打算带祝乔仪去。

　　“那我给你开车行吧？我在车上等你，你要出事，我还能第一时间知道你的情况。”

　　“行了你别担心，山里有信号，我也不会走很远。”
　　梁盈转头看她，这句话语调轻松，但很合时宜地直接戳破祝乔仪的心思。

　　祝乔仪立马解释：“我没担心你。”

　　梁盈依旧是盯着她看，点点头，声音干脆利落：“好，我先走了，你早点回家。”

　　祝乔仪知道，梁盈这个人特别倔。
　　铁了心的事情是不会答应的，任凭她怎么磨都这样。

　　“那你几点回来？”祝乔仪拉着梁盈的手腕。

　　“天黑，差不多。”
　　往常梁盈都是这个时间，现在是夏季，天黑得比较晚。

　　祝乔仪还想说什么，梁盈的手腕已经抽出去，人钻进车里坐着开始系安全带。

　　“算了，不带就不带吧，我也不稀罕去。”
　　祝乔仪态度是强硬的，转身进医馆，也不继续多问。

　　她其实特想梁盈这时候叫住她改变注意，甚至觉得可能自己跨门槛的时候，梁盈就该叫住她。

　　但脚过了门槛，身后还是没有声音。
　　左肩和童彤擦过，童彤步子急匆匆的，拿着一副手套出去。

　　“找到了，这个厚点的不会伤着手。”

　　梁盈接过白手套，手腕一甩扔到副驾驶。

　　童彤问：“盈盈姐，你今天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早点，可能天黑。”梁盈视线绕开，直接落在了祝乔仪的身上，目光静静地凝着。

　　“啊？那什么情况会早点？”

　　梁盈视线干脆利落地收回来，笑了笑：“得看她乖不乖了。”

　　童彤听明白了，往后转，庭院里的祝乔仪正坐她茶台边倒茶，眼睛时不时往这边瞟，又要假装不在意。

　　眼睛忽然对上，若无其事错开，转头看另一边。
　　总而言之，手忙脚乱的。

　　车开走了，祝乔仪没能跟着去。
　　梁盈走之后的一个下午，基本都是呆在这里，时不时看手机，时不时在庭院里瞎逛，或者是认认药材。

　　百叶帘调低了光线的密度，祝乔仪在庭院里来回晃着。
　　按照梁盈经常去采药，倒没什么不安全的。

　　太阳即将要落山的时候。
　　童彤从屋子里出来，一只手在接电话。

　　“好好，对对，放在外边的石凳上也行，我马上出来拿。”

　　“我去吧。”
　　祝乔仪想出去看看。

　　“谢祝小姐，是两杯饮料。”

　　“好。”

　　巷子外有个石凳，不是装饰品，纯粹是住户家院子搬出来的，一直没有清理，在那儿堆久了风吹日晒，便面已经开始浮出一层青灰色的苔藓。

　　祝乔仪拿到东西，是两杯果汁。
　　是老百货商场那家，透明塑料杯身，一捏就变形。

　　注意力在手机屏幕上，时间刚过三点半。
　　指尖慢慢点着键盘：[你什么时候回来？我]

　　“哐当”一声，左耳猝不及防接收到声音，打字动作停下，慢慢抬头。

　　“妈，你别生气.......”

　　岑瑶的声音。

　　紧接着又是一声“duang~”
　　像是花瓶碎了。

　　祝乔仪锁上手机，听着隔墙急促的脚步声，身子一侧，楼道里窜出一个黑影，蓝色书包掉落在她脚边。

　　半开的书包里滚落出几支口红，崭新的书“哗”滑落，夹着假睫毛盒，边缘抵着她的脚踝。

　　岑瑶眼疾手快，书塞回包里，单手拎起：“对不起。”
　　弯着腰捡滚落一地的口红。

　　“你往哪儿跑？”
　　楼道里扫把扔下来，重重摔在地上，碰上一只唇釉，唇釉滚落到围墙边上，扫把断成两节。

　　岑婶火急火燎，烫好的头发随着步子往后飘，不等人杀出巷子，一把拎着岑瑶的领口。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样不务正业，你初中我就是没好好管！”

　　“我哪儿不务正业了？”岑瑶喊，“放开。”

　　这时候楼上弹出两个脑袋。

　　岑瑶也注意到了祝乔仪，看她一眼，仓惶移开眼睛。

　　祝乔仪没想到岑婶婶的脾气这么大，在她看来岑瑶其实挺听话的一个孩子，起码来说不犯错，多数时候皮一下，无伤大雅。

　　邻居们都被这动静吸引了出来看。

　　岑瑶扭动着身子，试图脱离桎梏，气氛也变得越来越不好。

　　祝乔仪说：“婶婶，先放开，大家都看着呢。”

　　“她哪有脸皮，也不是第一次了，乔仪，你让开点。”

　　那架势好似马上就要打人，但气势做足了，始终没有下手。

　　“别别别，先放开，孩子还小。”

　　祝乔仪拦着岑婶，岑瑶已经开始哭了，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淌，声音也开始变得沙哑。

　　“我哪儿不务正业了？”

　　“你是个学生，你整天干的是学生该干的事儿吗？我跟你讲，岑瑶，你要是这样，马上从这个家滚出去！”
　　岑婶说话是急了些，话语也不好听。

　　都在气头上，言语变得越来越过激。
　　岑瑶像是炸毛的小猫，反抗变得激烈，吼回去：“滚就滚，谁稀罕在这个家，你这种人真自私！”

　　动作加剧，岑婶也松开了书包，那双眼睛被风割得红了，抬起的左手没忍住。
　　“啪”一巴掌，打在岑瑶脸上。

　　祝乔仪瞬间愣住了。

　　这一巴掌将争吵的气氛带到了顶点，明显，岑婶也愣了几秒，在岑瑶的对视里，手腕发抖。

　　又不得不把气势拿出来。

　　教育里那种恨铁不成钢的心态转变成怒火的时候，往往就是这样，控制不住行为。

　　岑瑶忍着试图把眼泪逼回去，转身就要走。
　　祝乔仪拦了下来。

　　“怎么了？别这样。”

　　她余光瞥见，从侧方，缓缓走下来一个人，背着书包低着头，步子变得紧张，抬起头，心虚的眼神看她。

　　——左欣然
　　脸上化着妆，淡蓝色的眼影，眼尾加了珠光色的贝壳亮片，有点像最近网上较火的人鱼妆。

　　祝乔仪茫然问：“你怎么在这儿？”

　　左欣然来了，岑婶脾气更淬了火：“你看看，你给人孩子化成什么样？你不学好，就别拉着其他同学这样！”

　　岑瑶情绪忽然激动：“是！我不学好，我走就行了啊！”

　　“你什么时候学好了！人家是桉阳中学的，要考大学，跟你是一条路嘛，你害人家，是我没教好你。”

　　这句话带着大颗眼泪，手腕挣脱了祝乔仪，岑婶还在后边骂：“别回来！”

　　岑瑶胸口起伏，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很明显双腿打颤。

　　祝乔仪给左欣然使眼色：“看看去，别让她出事。”

　　“噢。”左欣然跑了几步，回头看了看岑婶，岑婶正扶着腰喘气。

　　她补充一句：“婶婶，她不是你说的这样。”

　　随后，追上岑瑶。

　　彼时岑瑶恰走到巷子拐角的位置，手贴着墙喘气，弯腰拍着胸口顺气，左欣然立马拉住她让她靠在怀里。

　　“怎么了？”

　　岑瑶不说话，大口喘着气。

　　另一边祝乔仪拉着岑婶：“别生气，有话好好说嘛。”

　　岑婶的目光还在岑瑶身上，眼神专注，又仿佛转了一丝内疚在里边，眼眶不知不觉就红了。

　　下一秒又闪过诧异，所有的情绪都是在一秒内收的。
　　人“嗖”一下窜出去。

　　“瑶瑶？”

　　祝乔仪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岑瑶已经蹲在地上，胸口不受控制地起伏，呼吸急促，指节弯曲，脸色惨白。

　　邻居都冲了出来。
　　小巷子好似难得这般“热闹”。

　　祝乔仪哪里见过这个场面，她瞬间被吓到了，脑子里闪过岑瑶说的那句话‘你哭到进医院那次’

　　梁盈，是不是也这样......

　　“送医院！”祝乔仪瞬间抽回神。

　　左欣然一直抱着岑瑶。

　　岑婶急哭了，拍着岑瑶的脸：“瑶瑶，别慌，调整呼吸，妈妈不这样了，你别出事。”

　　祝乔仪马上打120。

　　电话也是一秒接通。
　　“您好，城中.......”

　　“袋子，谁有袋子！”岑婶马上转过去，在路过的行人那儿拿了个袋子，倒掉里边的药材，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把袋子对准了岑瑶的口鼻。

　　“呼吸，用肚子。”

　　桉阳不大，救护车来的很快。
　　上车前岑瑶慢慢缓过来了，身体控制不住的抽。

　　祝乔仪看着人上车，心跳依旧不平，尾灯转出巷子，她还站在原地。
　　这风不知怎的，吹着好冷。
　　连带着桉阳的晚霞黯然失色。

　　邻居们还站在原地，目送结束后就是议论的流程，都在这儿住了几十年，自然话不会难听。

　　“还好没事。”

　　“那年盈盈也这样，把大家都给吓坏了。”

　　“所以说，不能跟孩子急，有话好好说。”

　　“那盈盈是哭什么？”

　　“不知道啊，岑婶子不是说了，谈了个对象分手了，回来哭。”

　　祝乔仪听到这儿，转过头看一眼。
　　说这句话的人很快跟她对上视线，瓜子磕一半，动作慢下来，直愣愣地盯着祝乔仪看。

　　“走了走了，我回去炖汤给她们送过去。”
　　“行，我帮你。”

　　瓜子皮扔在巷子口，一路像记号蔓延到楼下。

　　祝乔仪回想着那句话，眼睛里有个瞬间是浑浊的，忽然心就酸了，某种清汤寡水的宿命感袭来。

　　那梁盈当年哭进医院没有做紧急措施。
　　又是怎么过来的？

　　祝乔仪不敢想，这一刻，思绪是乱的。
　　站在那儿，脑袋一片空白，浑身麻木，安静得像是扬起的灰尘，看不见摸不着。

　　“姐？”左欣然喊她。
　　祝乔仪脸色如常，也没应，轻声说：“去医馆吧，我带你洗干净。”

　　她一直想要的答案，这时候逐渐清晰了。
　　这种感觉就好像：
　　虽然不知道梁盈为什么要分手，但有在难过，是不忍心的。

　　原来她也曾重要过。

　　童彤在医馆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到左欣然时夸赞说：这妆真漂亮，要是我，得舍不得洗了，今天是学校有什么活动吗？

　　“没有活动。”左欣然也是规规矩矩地回答。

　　“用这个，这儿有盈盈姐的卸妆水。”

　　童彤带着左欣然在水池边上洗脸，祝乔仪则是去了那个小屋子。

　　那一间藏着旧书的小房间。

　　上次没开灯，看得不太清楚。

　　现在看，没想到堆了这么多书，三面墙做得书架，码得整整齐齐。现在想想，其实那时候追得并不辛苦。

　　很多时候梁盈是看见的，要是真的不喜欢她。
　　按照梁盈的性格来说，第一次见面，就该把手机扔给老师。

　　也不会有那一句：说谢谢。

　　..

　　“她说让我给她做妆面模特，有个挺出名的影棚，之前在网上看到她化的妆，然后给她发了邀请函，想让她去面试，她说工资不错，毕业了就不想念了。”

　　左欣然在讲来龙去脉，事情不大。
　　但在岑婶眼里，是见不得岑瑶化妆的。

　　很正常，就像小时候邻居常跟祝母说，花那么多钱去北京集训，让她做点不一样的嘛，电视也不是人人都能上的呀。

　　言外之意，花再多钱学出来都一样。

　　体面的工作是什么，铁饭碗，公务员，事业编，国企，社会认可度高。

　　至于梦想，天马行空，不适合定得太过遥远。

　　像祝乔仪这样做明星的，桉阳也就这一个。
　　说白了，是她占了运气红了，要没红，当年的那些话就有了后续。

　　童彤听了后说：“婶婶就是一张嘴，也是着急了，虽说不让瑶瑶化妆，不也没有没收化妆品，其实说到底快考试了，还是怕，她要是不担心瑶瑶的未来，还能指望别人替她担心啊？”

　　话说的是有道理，两个人缺乏沟通。

　　时间快五点了，门口传来喇叭声。

　　梁盈回来了，也正是这个时候，祝乔仪心脏跟抽了神一般，目光绵长又悠远地看过去。

　　梁盈的鞋子上还沾着泥土，进来时面颊被太阳晒红了些，问：“不是说回去了？等我换身衣服带你出去吃饭。”

　　祝乔仪眉心四平八稳，最后不露声色地把眼神收回来。
　　“左欣然。”

　　左欣然跟着站起来。

　　祝乔仪深吸一口气：“拿书包，走了。”
　　她也拎过自己的包，在梁盈微蹙眉头的注视下擦肩过。

　　走了几步，回头，跟梁盈说：“瑶瑶被送到医院了，跟你一样，呼吸性碱中毒。”

　　祝乔仪的态度比重逢的那天还要冰冷。

　　听到这句话，梁盈眉心僵硬，脸上所有的情绪转成了紧张。

　　好似她藏了好久的秘密，像是忽然之间被刨开了看，神色气度瞬间变了样。

　　而祝乔仪把这些情绪收在眼底，随后便带着左欣然，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是怨梁盈，就算是哭到进医院。
　　也不愿意继续喜欢下去。
　　爱情这东西，红尘无渡，猜不到下一条路。

　　..

　　藏在桉阳深巷的炸串摊晚上静得很，一端有狗吠，一端能听见车轮碾压马路的声音。

　　两瓶啤酒喝得陈黛脸红红的。

　　“其实要我说，你俩挺合适的，但追求不同，你能怪她啊？梁盈的奶奶年纪大了一个人在桉阳，你们分手那会儿身体又不好。我们这一块没个中医馆，她回来以后提供了便利，街坊邻居都挺喜欢梁盈的，但没准，不是因为这些，她也想过留在北京。”

　　陈黛给祝乔仪的杯子倒上啤酒，十块钱一瓶的酒，喝得祝乔仪脸色潮红，手撑着太阳穴，懒懒地转过去看陈黛一眼。

　　“重点是她回来么？”

　　陈黛盯着她看两秒，干脆利落一收，低头给自己倒酒，妥协地语气，“对对对，重点不是这个，你们追求不同，话说回来，就算是你们不分手，你，全国各地飞，剧组一呆几个月，完事儿又各种活动，你能回来几次，她能去看你几次？这恋爱谈着累不累？”

　　“不是累不累。”祝乔仪半杯下肚，已经开始头晕了。

　　“那是什么？”

　　“是她从来没有问过我。”

　　她也不想走到分手这一步，那会儿多年轻啊，胆子大，做事情不顾后果，纯粹无畏。

　　陈黛不知道说什么了，见祝乔仪又拿酒瓶子。
　　说了一句：“行了，喝点得了，别喝多了。让人家拍到了得上热搜了。”

　　“拍吧。”
　　祝乔仪无所谓的样子，前方出现车灯时，还是把脸转了过去，用手掌挡着。

　　..

　　这边，梁盈在医院看岑瑶。
　　已经缓过来了，还打着吊瓶。

　　岑婶满眼都是悔意，也没了脾气，到晚上十点，一口东西没吃，隔壁邻居送来的汤已经凉透了。

　　梁盈看着病床上睡着的岑瑶，眼底一片幽暗。

　　“婶婶，瑶瑶其实很聪明，对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做得很好，有时候你说话也别太过激，她在网上粉丝挺多的，都喜欢跟着她学化妆，你可以看一眼。”

　　梁盈从不觉得岑瑶很笨，不擅长不感兴趣做不好就很正常。

　　但没关系，谁规定她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岑婶婶是着急，不过绝对没有坏心的。

　　“我从没打过她，今天我着急了。”岑婶说到这儿，眼眶开始湿润，头低下去，把脸瞥向另一边。

　　梁盈懂，所以也不看。
　　“要吃炒面吗？我去买，瑶瑶待会醒了也能吃。”

　　“谢谢。”

　　梁盈点了点头出门。

　　跟岑瑶做了这么久邻居，喜欢吃什么，口味什么样她都记得，梁盈小时候也在岑婶家里吃过几次饭。

　　那时候还没有岑瑶呢。
　　岑婶还在商场底下开了个服装店，生意也没有现在难做。

　　时间一晃，太多的细枝末节已经记不太清了。

　　但有些东西，想忘也忘不掉，倒不是刻意藏在记忆深处，就是是不是会在某个委屈的瞬间，想起来。

　　梁盈开车去了中央广场那一块，广场边上夜间有一排摆烧烤摊的，自然是比不得大排档那边热闹。

　　梁盈把车停在路边，下车询问。
　　避开路边喝多了正在吐的人，皱了皱眉头，站在餐车旁边。

　　“一份炒面。”

　　老板嗓门很大：“今天没有了。”

　　她又在旁边询问了一下，旁边老板说，今天没准备，平时卖得不好，每晚都剩。

　　梁盈只好往巷子里边走。
　　她记得里边有一家炸串，以前那会儿经常跟祝乔仪一块儿吃。

　　环境隐蔽，味道也不错。
　　窄巷晚上只有一盏灯，梁盈老远就看到外摆了一张桌子在灯下，桌上几个空酒瓶子，没人。

　　靠近时，关了手机电筒。
　　往台阶上走：“一份炒面。”

　　“马上，还要别的吗？18。”老板把手机揣进衣兜，也不看她就往里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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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侧传来酒瓶滚落的声音，她循着动静看过去。
　　在离桌一米的暗处，有两个人。

　　“她知道什么呀，也不问我，我不想分手的。”声音带着哭腔，耳熟的声音咬着她的耳朵。

　　梁盈心脏咯噔一下，眼眸微眯慢慢走近。

　　“好好好，你不想分，是她不好，她混账。”
　　陈黛拍了拍祝乔仪后背。

　　梁盈心口起伏，靠近，影子顺着光爬到旁侧的明处。

　　陈黛往后转，瞬间看清了梁盈，吓得往后一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