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雪竹天》下雨的时候世界是一个巨大的洗脚盆

15、问心

　　竹岭西一个踉跄，跪坐在地，低声啜泣，“什么为什么？”
　　他柔弱的从羽绒服内侧口袋抽出一条帕子，掩面，似乎是在擦拭泪水。
　　“高～添颂、老师，今夕是何年？”
　　高添颂后退三步，一个没注意撞到黑板，也一下跪坐在地。
　　“公元2061？”高添颂摸着坑坑洼洼的地板，下定决心，一碗隆江猪脚饭，发誓要捞一百万。
　　“呜呜呜，这哪里是公元2061年呢？分明是我大鲤王朝2361年，呜呜呜。”
　　高添颂不说话了，因为他不知道大鲤王朝是什么。
　　“你知道为什么是2361年吗？”竹岭西根本不想放过他，继续发问。
　　“因为。。。因为。。。因为。。。”
　　高添颂眼见着竹岭西突然暴起，双手着地以一种极为诡异的姿势爬到他的身边，仰着脸，桀笑着贴近他的耳朵，“嘿嘿嘿。。。”
　　许是想营造出一种恐怖的氛围，竹岭西的眼下画了两道红横，依高添颂之见，其实是不太吓人的，反而有些像画毁了的卧蚕，还是用的大红色，略显喜庆。
　　高添颂有一秒的愣住，想笑又不敢笑，反应过来后连滚带爬，拿出了跑八百的架势逃命般跑向大厅后的法阵。
　　他抬手召唤一群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黑猫簇拥着包住他一并向前，黏腻潮湿的暗流中竹岭西只看见了一双双金色的猫眼。
　　几乎是瞬间，画面如卷轴般在竹岭西眼前肆意铺展开，他猛然发觉同窗的眼睛在漆黑的原野上散发幽光，如一盏盏迷惑心智的鬼火，这一路上本应是细碎的交谈声，骤然变成了一声声狐鸣。
　　“尼玛，幻术！”
　　“九敏，九敏，我重修，我重修，我重修！”高添颂的尖叫声从远处不断传来。
　　“2361年，哈哈，为什么是2361年，”竹岭西举着剑紧随其后，步步紧逼，“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清瘦的少年把手甩到身后，速度快的几乎要飞起来，一个大跳跳入猫群，将其狠狠压在身下。
　　黑猫似潮水般向四周散去，逐渐显现出高添颂的身型。
　　“2360年你以“灵修”的名义骗得多少人家破人亡，为了还大家一个公道，我们找了你十个月！嗯？说话！”竹岭西把剑抵在高添颂的脖子下，向里推了几分，凌厉的神色当真要杀了对方似的，“可惜还是没能在春节前给大家带来喜讯。”
　　这剑是把好剑。剑身由昆仑玄铁再加以百年柳树的根，雨水那日的水，十月初十天雷勾起的地火锻造冷淬而成，削铁如泥，吹毛断发。
　　“啊？我？”高添颂立即觉得有一股寒意从脖子处蔓延开来，“不是，你先把剑拿走，这里面说不定是有什么误会啊！”泪水很快顺着脸滴了下来，“哥哎！你真是我亲大哥！”
　　“哭？！”竹岭西横眉竖眼，声若寒蝉，“那些被你骗得倾家荡产，因为你的行骗耽误治疗已经去天堂的人去哪哭？！”
　　高添颂很快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但此刻已无法分辨，“不是，我骗谁了？我就想修个学分啊！？”字字泣血泪如雨下，但奈何竹岭西拿着剑的手丝毫未松，他只好看着眼泪鼻涕一下一下的打在风归斥巨资打造的法阵上，心，更痛了。
　　“好啊，死到临头你还不认？”竹岭西提起他的领子狠狠砸在地上，多少夹杂着些私人恩怨，“我问你，你名字中间的那个字为何要骗本家主打错了？鲤海的禁术你又是如何习得？”
　　高添颂说不出话了，眼看气氛陷入僵局，竹岭西把剑高高举起，俨然一副要拿下他狗命的架势，高添颂安详的闭上了眼，‘好想逃，却逃不掉。‘
　　危急万分的时刻，一个高大的身影悄然而至。
　　“阿霜，你在做什么？”
　　“在履行我作为家主应保护家庭成员，除魔卫道，惩恶扬善的责任。”竹岭西想了一会又放下手中屠刀，凑近了问高添颂，“我记得我们当时将你们团队一网拿下，除了你，应该没有其余的漏网之鱼了吧？”
　　高添颂现在对竹岭西的靠近都有些应激了，但抖了抖眉毛决定继续装死，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不好，还不如不说。
　　竹岭西揪着他的头发暴力把他拎起来，抬手狠狠抽了他两个嘴巴子，“贱逼，让你说你就说！”
　　“阿霜你在做声么？”依旧是江雪漫不经心的声音，从竹岭西的后方缓缓传来，带着穿越时空的平静。
　　“你别叫，等我收拾完他就来收拾你。”竹岭西也刻意放缓节奏，把狠话说出一种情话的松弛感。
　　“你觉得，我是什么？”江雪问。
　　竹岭西没有回答。
　　“你觉得我是什么？”江雪又问了一遍，好像得不到回答就会一直问下去。
　　“梦魇吧。”竹岭西看了看四周，“可能是我某个希望被爱的执念。”
　　“梦魇？”江雪笑笑，把这两个字反复咀嚼回味，似要咽下，却发现口中干涩，还未咽下，就已发疼，“我魇住你了？”
　　“嗯，因为我在这里出不去，”竹岭西终于停下抽高添颂嘴巴子的手，“这里的东西，都像是我的执念，”他半阖着眼，“我想大概是梦魇吧。”
　　“出去？到哪里去？哪又不可去？”
　　竹岭西又不说话了，对着高添颂又乎了一个嘴巴子，结结实实，一点力都没收。
　　高添颂躺在地上哼哼唧唧，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装死。
　　江雪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会，点了一只烟，夹在手上，不抽纯点，“在鲤海掌权的那段时间，你脑子没变清楚，倒是把那些暴力学个一干二净，竹岭西，你把我当什么？说话！”江雪偷偷踢了高添颂一脚，不轻不重。
　　高添颂心灵福至，偷偷瞟了竹岭西一眼，召来一群猫，带着自己跑路。
　　竹岭西其实注意到他们的一系列小动作了，但觉得毕竟是梦，就算现在把邪教头子杀死了，也不会影响现实，倒不如尽快醒来，想必书桌上的公务已经堆满了。
　　况且如果是梦魇，他记得禁地的鱼好像有说过这个流程。
　　等心魔走了，下一个流程应该就是问心了吧？
　　等高添颂的身影彻底消失后，竹岭西果然遇到了一个让他觉得很复杂的问题。
　　阿双又又又飞到他背上，似笑非笑问他，“我呢？我是什么？你把我当什么？”
　　汗，滴了下来。
　　今天为什么这么多人问他的态度？
　　竹岭西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首先表面上问题是三个，分别是，’我呢？’，‘我是什么？’，和‘你把我当什么？’，其中第一个问题是江雪的问题的衍生，要想回答小双的问题，得先回答江雪的问题；‘我是什么？’表面上是单独的一个问题，放在第二的位置上，看似不是最难的，但相比于第一和第三的主观看法问题却充满了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