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界》东逝

6、第 五 章

　　马球又称击鞠，是陵国盛行的娱乐活动，上至皇族大臣下至平民百姓，基本都能打上一场。当今圣上每年还会主持举办春秋两场马球赛，每年赢方奖励都异常的丰厚励，更促进了马球运动的风靡。

　　叶笙换了一身玄色袍子出来，在马厩里挑了个看起来顺眼的成年黑马，也不拖沓，翻身利落的上了马背，王公子驾马过来，旁边还跟着叶瑾，叶笙看这架势心里先怵了一下。

　　叶瑾在家中排行老二，年十四，是她的亲哥哥，随了母亲，是个温和性子，翩翩书生的模样，平日待她也是极好，便是叶笙弄污了他的宝贝藏书也只会和煦的说一句，不妨事，琉儿喜欢便好。幼时叶笙常常能从他身上看出一种对自己诡异的母性光环，这让叶笙冷汗直冒，直到近来她年岁见长，这种感觉才稍好些。

　　“小妹，你这身体来替偃弟比赛，若再染风寒，怕是全家上下又要跟着担心了，更何况你自小体弱，大大小小的病哪次好受过，哥哥每次光在旁瞧着心里便不是滋味极了，还有那些又苦又涩的药，便是闻着都叫人皱眉。”叶瑾驾马赶了两步，跟在叶笙身边，眉头轻蹙，担忧的说道。

　　叶笙听完直觉得身上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来了，这让人毛骨悚然的母性光辉。

　　她搓了搓胳膊，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二哥放心，我自己的身体我还是清楚的，左不过半场马球赛，没那么娇贵，还不至于就此大病一场，更何况上次苏大夫就说要让我多动动，二哥不信我的话总要信苏大夫的话吧。”叶笙熟练的拿苏烟出来挡枪，并未觉得半分愧疚。

　　“话虽如此，可……”

　　“放心吧二哥，我在床上躺了这么久，再不动动骨头就真的要生锈了。”

　　叶笙打断了叶瑾的话，一脸诚恳。

　　叶瑾看着自小宠着的妹妹，到嘴的话咽了下去，无奈的笑了，“好吧，你自己留心，若觉得不适一定要喊停。”

　　“放心吧二哥，毕竟是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分寸。”叶笙策马向前，呼了一口气，她实在对这个“母爱”过于泛滥的二哥有些招架不住。心思一转，又想到了司黎，心情便有些复杂起来，她，会来吗？

　　等到了黑队的休息场地，和里面的几个人打了声招呼，毕竟是一个私塾里的学生，彼此也都认识，叶笙虽平日不大参与骑术课，可每次考核都名列前茅，因此这几人对她来补叶偃的缺也是毫无异议。

　　叶瑾和王公子也赶了上来，人算是齐了，充当裁判的颜烈教习让双方准备好，待两队人马都上场后猛锤一声鼓面。

　　“咚”

　　便是开始了 。

　　叶笙在马背上看见了一身红衣的司黎，红衣张扬，倒也衬得那张不苟言笑的冰川脸英气起来，长发被红带乖顺的系在身后，随着她的动作划出漂亮的弧线。

　　叶笙一时不知是该悲还是该喜，她分明什么也没说，可她还是来了。毫无道理，又预料之内。

　　心绪不平，出手便越加不留情面，球杖被她舞的生风，次次出手都像带着怨气，球甚至都在一次入洞后变了形，不得已换了个新的。

　　场上两队人都被惊住，整齐的停下了马，最后只剩叶笙和司黎两人还在打，余下众人都被这阵仗吓到了，这哪里是娱乐啊，分明是高手过招，招招致命啊，再去掺和保不齐自己就成了那被殃及的池鱼。

　　叶瑾也被迫停下，担忧的望着叶笙，虽说小妹对这些娱乐项目样样精通，可她向来打的温和，从未这般激进过，今日，这是怎么了？

　　司黎接的越发吃力，她蹙了蹙眉，察觉出了叶笙的不对劲，这不像是在打球，倒像是在泄愤。

　　想到此，司黎心脏蓦的抽疼了一下，她觉得自己应当做些什么，毫无道理，只是觉得，应当如此，就像她不知自己为何会来打马球一样。

　　“叶琉，叶琉。”司黎唤着她的名字，声音里带着或许连本人都未曾发觉的焦急。

　　对面那人恍若未闻，仍挥的用力。

　　当叶笙再次将球挥向门洞的时候司黎没有去接。

　　“咚”

　　球进了。

　　“裁判！”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叶瑾和司黎喊醒了颜烈。

　　“黑队率先进三球，黑队胜！”颜烈被喊回了神，连忙宣布了结果。

　　司黎策马上前，却看见了叶笙满眼的茫然，她的呼吸很乱，汗浸透了鬓角，顺着白皙的脸颊滑下，脸上是不正常的潮红，像是一直无措的幼猫，虚张声势的举起了爪子，却不知该落在何方。

　　“叶琉……”司黎忍不住伸手，将要触碰到她脸颊的时候叶笙却骤然回了神。

　　“司夫子。”叶笙拽了一下马绳，退开了。

　　司黎怔然的瞧着落空的手，敛下神色，收了回来，蜷了蜷手指，心里似也跟着手一样落了空。

　　“小妹！”叶瑾驾马赶了过来，“小妹，你刚刚怎么了？没伤到吧？感觉怎么样？”叶瑾一脸焦急，说着便要将人拉过来仔细瞧一番。

　　叶笙不着痕迹的避开了，看向叶瑾时已神色如常，只是脸上泛着红，她笑着答:“二哥，我没事，只是一时兴起，打的肆意了，是我错了，下次一定不会这般让你们担心了。”

　　叶瑾仔细瞧着叶笙的神色，见无异常后才松了一口气，“无事便好，无事便好，刚才你可吓坏二哥了。”

　　叶笙低头乖巧认错，态度倒是诚恳。叶瑾见此倒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欸，你呀……”

　　“好了，二哥，我有些累了，想回去休息一下。”叶笙撒娇似的说道。

　　叶瑾一下止了话，连道，“好好好，那你先回去，别累着自己，要不要二哥给你叫苏大夫来瞧瞧？”

　　“不用，二哥我自己回去就好了。”叶笙下了马，在一旁侯着的侍女忙跟了上来，两人走远，叶笙未曾回头看司黎，像是忘了这个人一般，司黎也未曾出声，只看着叶笙越走越远，直至再见不到身影。

　　司黎下了马，神色平静，又恢复了原来的一派淡然。周遭的喧嚣似与她隔绝，皆不曾入眼。是有些懊恼的，刚刚自己是想要干什么？触一触那小姑娘的脸吗？为什么看到小姑娘那般神情自己会觉得难过呢？身体比脑子更快给出反应，似乎她本应如此，可，为何呢……

　　司黎抬头，看着天边一片艳红的残霞，心生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