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命名课题》ry随便写写

18、无名车站

　　那是一个空无一人、僻静的小车站。当火车缓慢驶入车站并停下时，天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沉下来。

　　“这不是才中午吗？为、为什么天黑了？”一些人发觉了不对劲，脸色骤变。
　　“要不……我们赶紧离开吧？”有人开始打退堂鼓。
　　“离开了，能去哪儿？”黎柏舟毫无波澜的声音截断了他们的退路，“一会儿又会开回来。”

　　确实。一切的异样都指向了这处无名的车站，他们若想通关，除了来这里寻找线索外别无选择。

　　站台的两侧长满了足足有一人高的杂草，站牌、栏杆等陈设布满了灰尘，显得整个车站都破败不堪、人迹罕至。

　　“我们下去看看吧。”黎柏舟轻轻勾了勾辛桄的小拇指。
　　“好。”如果是辛桄一个人，她肯定会谨慎许多。但如今有黎柏舟这种活捉npc的大佬在，她倒是觉得没什么好担心的。

　　“不是吧，你们真要出去？”前面那个有些看他们不顺眼的玩家面露惊疑，“那……你们能把门关上吗？”
　　“怎么，你们都不敢出去，只有我们去帮你们找线索，你们还要切断我们的退路？”黎柏舟冷笑一声，鄙夷的目光扫过众人。
　　“要……要不我们还是一起出去吧……”一个年轻男人咬了咬牙说，“我们总待在里面也没有意义，人多力量大……”
　　其余几名玩家纷纷附和。

　　辛桄的余光注意到，张姐为首的那三个人此时已经从他们的房间里走了出来。三个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头上缠了绷带。想必那是黎柏舟的手笔。
　　黎柏舟同样看到了张姐他们，眼神又冷了几分。

　　络腮胡男人的鼻子似乎是被打碎了，面中横过一圈又一圈的硬纸片和绷带，他只能张着嘴呼吸，看起来虚弱极了。
　　他看到了黎柏舟和辛桄，苍白的脸色中闪过一丝讶异，似乎没有想到辛桄还好好地站在这里。

　　张姐几乎是被扶着走出来的，看起来同样十分虚弱。她依旧穿着那条醒目的红色裙子，脸上的妆容却淡了许多，嘴唇发白。
　　她看了黎柏舟一眼，眼中满是憎恶。

　　玩家们简短地商议了一会儿，很快便决定出几位下车寻找线索的成员。其余的人留守在车内，以备不时之需。
　　列车长一副看疯子一般的表情听着众人的决策，终究还是打开了火车门。

　　辛桄和黎柏舟走在最前面，率先来到了站台上。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这里的时间流逝与外界不同。

　　除了破败、腐朽的草木气息，车站里还浮动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酸臭味，引得刚下车的众人都没忍住捂了捂鼻子。

　　“这里怎么臭臭的……”
　　“这不会是什么东西腐烂的味道吧……”

　　“我……我想起来了……”一个女孩脸色发白地说，“我家有一次下水道堵了，请了人来疏通才发现，里面有一只死老鼠……当时那个老鼠就是散发着这种味道……”
　　“嗯，这很像是尸体的腐臭味。”黎柏舟也环顾着四周，试图找到气味来源。

　　“那是……什么？”辛桄以为自己眼花，用手肘碰了碰身边的黎柏舟，示意他朝站台旁的杂草看去。

　　在无边的黑暗中，茂密的杂草随风晃动，影影绰绰。而在那一片模糊的动态景象里，有一些黑影立在其中，静穆、违和。
　　黎柏舟看向杂草，眼睛微微眯起，企图看得更清楚一些。

　　“那里是不是有人？！”一个玩家忽然指着其中一处黑影，全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差点跪在地上。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仔细看去。

　　好像真的是人……甚至是密密麻麻的人。在站台旁无尽延伸至地平线的杂草与灌木中，成百上千个人就这样安静地站立在里面，如同一尊尊雕塑般一动不动，看不清面孔。

　　辛桄的呼吸滞了一瞬，身上冒起了鸡皮疙瘩：“是……是死人还是活人啊？”
　　“明显是死了的。”黎柏舟还算冷静，甚至想要缓步靠近其中一个黑影。

　　“等等——”辛桄注意到一些黑影有了细微的动作。
　　下一秒，所有黑影忽然都动了起来。它们似乎转动了头部，齐齐看向站台上的玩家。紧接着，它们竟开始朝着站台移动，排山倒海的脚步声带来了巨大的压迫感。

　　“快跑啊——”一个人反应过来，发出尖厉的惨叫。
　　其他人如梦初醒，惊慌失措地转过身，朝着火车跑过去。

　　忽然，火车顶部传来了“咚咚”的响声。
　　众人抬头看去，发现有一个身穿工作服的乘务员竟正从车顶的通风口爬了出来，直直朝着站台上的人们移动。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不知多少乘务员从通风口处鱼贯而出，四肢扭曲成诡异的角度，纷纷朝着站台涌来。
　　“我就说……低级小怪不止一个。”黎柏舟面色沉沉，手放进口袋中，将小刀拿了出来。

　　实际上，他们不仅被双面夹击着，对方还人数众多——光是如丧尸般朝他们扑过来的乘务员就至少有十几个，更别提身后那些缓慢移动的千军万马。

　　“完了……这下完了！”一个玩家被乘务员吓得差点摔下站台，却又被即将抵达站台下方的黑影逼得堪堪找回重心。
　　现在，辛桄终于看清了那些黑影的面貌——那确实是一个个“人”，至少男女老少都有。他们身体干瘪，如同一张张被风干了的人皮，行尸走肉般朝他们挪动着。

　　怪物实在是太多了。黎柏舟再怎么厉害，也敌不过这压倒性的人数优势。
　　他左右看了看两头对冲的怪物，马上拉起辛桄的手，回避着它们的行进方向，朝列车头跑去。
　　其他人吓得腿都软了，看到黎柏舟的动作，连滚带爬地跟着。

　　众人跑出了几十米远后，黎柏舟回头看去，却发现形势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乘务员们看到了杂草中的黑影，纷纷发出恐惧的尖叫声，竟是爬动着向后退去，想要躲进火车里。

　　还守在车门口的玩家们目睹了一切，又见到乘务员们忽然改变了方向朝自己爬来，吓得飞快将火车门关上了。
　　乘务员们惊慌失措地趴在车身，手脚并用地扒拉着车窗、车顶，似乎是恨不得开出一条缝。

　　让乘务员们如此恐惧的大量干尸已经陆续爬上了站台，场面极为壮观。
　　那些干尸并没有攻击玩家的倾向，而是低吼着、呓语着，走火入魔般一步步走向乘务员。
　　只一会儿的功夫，它们便抓住了乘务员的手脚、身躯，拖拽着、撕扯着、瓜分着，张开了几乎仅剩骨架的血盆大口，贪婪地啃咬起来。

　　“呕……”一位玩家受不了眼前巨大的视觉冲击，弯腰呕吐起来。
　　腐肉的臭气、肢体破碎的血腥气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浓烈程度，辛桄捂住鼻子，艰难开口：“这是在干什么……”

　　“以前，是乘务员吃人。”黎柏舟依然侧身挡在辛桄前面，沉声道，“现在，那些被吃的人回来吃乘务员了。”
　　“你怎么知道的？”辛桄有些佩服。
　　“猜的。”黎柏舟面不改色。
　　“……哦。”

　　无数干尸已经饥渴地将乘务员们吞噬殆尽，连地上残留的血液都舔干净了。然而，它们似乎依然没有满足，吱哇叫着开始拍打火车车窗。站台一时间竟是呈现出人山人海的景象。
　　辛桄看着眼前荒谬的一幕，莫名联想到了现实中的春运。

　　“我们明明就在这里，它们为什么只想去吃车里面的人？”一个玩家看着那群干尸，目瞪口呆。

　　这句话提醒了辛桄。她猛然想到……她和黎柏舟的房间里，还绑着一个乘务员。
　　黎柏舟似乎也想到了，反应极快地奔向一扇无人光顾的车门，示意里面的玩家让他进去。

　　他和辛桄很快从侧面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了火车，直奔房间，看到乘务员依然被牢牢绑在原地，满脸惊恐与绝望。
　　“是时候跟你说再见了。”黎柏舟无视了她的挣扎，伸手解开了绑，拖着她走出了房间。

　　在众人呆若木鸡的凝视中，他将这个奄奄一息的怪物从一扇门中扔了出去——就像是给动物园中的动物投食。
　　列车外的干尸们发现了乘务员，争先恐后地扑了上去。短短几秒，就将她分食得渣都不剩了。

　　然而，吃完最后一名乘务员的怪物似乎仍没有消停，徘徊在火车外，贪婪的目光游走在车里。

　　“完了……它们还没吃饱……”一名玩家瑟瑟发抖。
　　“我们能不能……直接把火车开走？”另一名玩家问黎柏舟。
　　“等等。我们还没获得想要的信息。”黎柏舟沉吟片刻，忽然想起什么，“列车长呢？”
　　“列车长从你们刚出去那会儿开始，就躲回驾驶室了。”一个女孩说。
　　“……看来，他知道些什么。”说着，黎柏舟阔步走向驾驶室。

　　众人依然有些云里雾里，但想起那位列车长X确实是游戏主角，还是跟了上去。

　　列车长被押出来时仿佛变了一个人，双目赤红、表情狰狞。虽是狼狈，他却是笑着的。由轻声低笑很快转为放声大笑，笑得几乎停不下来。

　　“你笑什么？”辛桄以为列车长被吓疯了。
　　“哈哈哈哈……我让你们别来这里，你们偏要来，现在好了！都得死！哈哈哈哈……”他笑出了眼泪，全身都在颤抖。
　　“看样子，你认识这个地方，也认识那些怪物。”黎柏舟控制着他的手，防止他临阵脱逃。

　　“我……我当然认识这里……哈哈哈……”列车长笑累了，咧开的嘴角收了些，神情却很快转为狠戾，“我也认识那些人。”
　　“那些人……都曾经是乘客吧。”黎柏舟一语道破。
　　列车长没说话，恶狠狠地瞪了黎柏舟一眼，视线又扫过车厢里的众人。

　　“乘客？难道我们也会变成那样？”一个玩家的脸“唰”地一下白了。
　　“哈哈哈哈！当然！”列车长又笑了起来。
　　“你们把乘客杀了，尸体抛在这里。所以当你发现火车不断经过这个地方，才会这么害怕。”辛桄感觉脑中的无数信息逐渐连了起来。

　　“他们为什么要杀乘客？”一个玩家面露惊恐。
　　“取他们的内脏，对不对？”黎柏舟瞥了一眼列车长，就像看见了什么极其恶心的东西，视线很快移开。
　　“哈哈……内脏……可是最值钱的。”列车长布满血丝的眼球贪婪地扫过面前的每一个人，像是在看一桌盛宴。

　　众人难以置信地望着列车长，似乎没人想过把自己身上的器官和金钱联系在一起。
　　“你好像没搞清楚自己的处境。”黎柏舟手上加大了力道，压得列车长吃痛地冒出冷汗，“把事情交代清楚，否则我马上把你丢出去。”

　　列车长重新看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却还是开了口。
　　“我们每趟车，都会遇到像你们这种去南方务工的人。”列车长说，“他们特征明显，一眼就能分辨出来——背着特别多行李，一脸憧憬和干劲。像这种人，大部分都比较年轻，身体都是特别好的。肾脏啊什么的。”
　　列车长说起这些的语气就像是在评价菜市场里的白菜。

　　“然后，你们把他们杀了，取走他们的器官？”虽是能够轻易推理出来，辛桄依然有些不敢相信。
　　“不杀，杀了就取不了了。”列车长一本正经地纠正道，“要活的。”

　　辛桄想起她曾在干尸堆里看到过老人和小孩容貌的怪物，表情扭曲了一下：“你们还取老人和孩子的器官？”
　　“那种比较特殊。”列车长说，“我们一般选孤寡老人，还有孤儿。出问题的概率比较低。”
　　“你……”辛桄咽了一下，看向列车长的眼神冰冷彻底。
　　“怎么，我们也是在帮他们！”列车长一脸坦然，“他们不是要钱吗？那些器官能卖可多钱了，那可能是他们这辈子最值钱的时刻了。”
　　说罢，他又咯咯笑了几声，嗓音沙哑又冷漠：“至于最后他们死掉……那只能怪身体没扛住。”

　　“确实。你今天死在这里，也怪你的身体没扛住。”黎柏舟已经懒得继续听了，一手制着列车长，便往火车门口送。
　　“等、等一下！”列车长挣扎着，“你们把我扔出去，你们自己不也困在这里了？你们需要我的！哈哈哈哈！”

　　玩家们听了，面色瞬间变得铁青：“对啊……如果列车长没了，我们怎么到目的地？”
　　“我们不是早被困在这里了么？”黎柏舟冷声说，“哪儿还有什么目的地？”

　　“有……有的！”列车长听他这么说，忽然着急起来，“我知道怎么带你们出去！”
　　“你觉得我们还会相信你？”辛桄此时也想明白了大半，“你要是能出去，绝对不会让自己来这么恐怖的地方。外面可都是被你害死的人。”

　　“不不……”列车长变得有些歇斯底里，脸上青筋暴起，“你们不能害我——你们也会被它们吃掉的——”
　　“哦？你觉得它们对我们乘客的敌意大一些，还是对你这位列车长的敌意大一些？”黎柏舟歪了歪头，问列车长。
　　“不——不行——”列车长彻底慌了，瘫软在地上。

　　“把他扔出去吧……”玩家中一名年轻男人开了口，“我觉得他在这里，比外面那些怪物还危险……”
　　其余玩家连连点头表示认同。

　　黎柏舟没再给列车长反抗的机会，一只手拉开车门，另一只手拎着他，如同丢垃圾般将他扔下了站台。
　　一声凄厉的惨叫后，血液飞溅在车门、车身上。

　　众人低下头看着这一幕，陷入沉默。

　　黎柏舟转过身，视线似乎在寻找着谁。很快，他锁定在了两个人身上——张姐和络腮胡。
　　站在人群后的张姐他们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也回看了过来。

　　几人视线相触的瞬间，张姐二人的脸色变了又变，就差问出“你要做什么？”。
　　辛桄也注意到了黎柏舟的眼神，微微一愣。她很快意识到了什么，轻轻扯了扯黎柏舟的衣摆。
　　黎柏舟看向她，身体松了一松。

　　他读懂了辛桄的意思，眼眸垂下，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出一片阴影。

　　仅几秒过后，他就抬起手，反手关上了列车门，将车外游荡的怪物隔绝在站台上。
　　不知是不是辛桄的错觉，张姐和络腮胡似乎同时松了一口气，恐惧的神情缓和了几分。

　　车外的怪物正如他们猜测的那样，并没有攻击玩家的意思。吃完了列车长和所有乘务员后，它们没有再聚集到火车周围，而是有些茫然地分散在站台的各个角落。
　　又过了一会儿，天色似乎是亮了些，怪物们纷纷朝着站台边的杂草移动，很快消失不见。

　　那个无名车站重新恢复了沉寂，就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但玩家们知道，一切都改变了、一切也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