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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诅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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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没什么食欲,辛桄还是被黎柏舟看着吃了些盒饭。
这期间,她一直沉默着,似乎在思考些什么。她感觉自己已经出现了幻觉,看到没经历过的画面、耳边响起没听过的话。
诅咒的影响似乎正在缓慢生效。吃完了饭,辛桄就迎来了一波又一波难以抗拒的睡意。
在意识消散的边缘,辛桄强撑着清醒,对黎柏舟说:“把我绑起来……”
黎柏舟遂了她的意,将床单撕扯成细条,将辛桄的身体连接在床的栏杆、梯子、桌角上,缠了一圈又一圈——接触面积越大,她就越不容易被勒伤。
夜幕降临得很快,辛桄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何时睡着的了。
黎柏舟始终坐在床沿,看着面前的小木乃伊,手中把玩着那把他总随身携带的刀。他第一次对午夜的到来感到如此焦躁。
“噔、噔、噔……”熟悉的脚步声再次响起。
床上的辛桄突然有了动静。她活动着身子,连带着身上的布料都沙沙作响。
黎柏舟咽了口唾沫,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握刀的手慢慢收紧。
“……我好饿。”辛桄忽然睁开眼睛。她的视线并没有对焦,只是直直地看向空气。
“……小桄?”黎柏舟试探着呼唤她。
似乎是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辛桄慢慢扭过头来,有些空洞的眼睛费力地瞥了他一眼:“柏舟,我好饿。”
“你……要不要吃饼干?”黎柏舟看着她的眼神,心脏倏的一沉。
辛桄没有回答,只是反复打量着黎柏舟,似乎对他感兴趣极了。
走廊的脚步声响起又停下,今夜似乎大家都学聪明了,安静地躲在各自的房间里。
“我好饿。”辛桄挣扎起来,布条在寂静又恐怖的氛围里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可黎柏舟将她裹得太严实了,她越是想脱困,就越是被勒紧。
“让我出去,我好饿——”辛桄抬高了声音,语气从哀求变为威胁。
“不可以,小桄。”黎柏舟想触碰她予以些许抚慰,手伸到半空却又缩回。
因为他看见辛桄盯着自己的手,舔了舔嘴唇。
“我太饿了,让我出去吧,就一下,一下就好。”辛桄的声音微微颤抖,却依然保留着她特有的、没什么感情的声线。
“小桄,坚持一下,好不好?”拒绝她似乎是一件极耗体力的事,黎柏舟说完重重喘了口气。
走廊上的脚步声越近,辛桄就挣扎得更加厉害。尽管布条比绳索宽松柔软了许多,却还是在她身上留下了道道红色的痕迹。
脚步声停在了他们的房门前。门口的小窗上,再次停驻了那张可怖的人脸。
黎柏舟就这样坐在床沿,与那张脸对视数秒。随后,他径直站起了身,拉开房门。
乘务员浑浊的眼球几乎挂在了眼眶之外,她看到黎柏舟的动作,露出狰狞的笑容。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黎柏舟的刀就捅进了乘务员的心脏。他捏紧匕首,又将它转动了半周。
血肉飞溅,乘务员甚至低头看了一下,才发出刺耳的嚎叫声。
黎柏舟早有准备,猛地扬起手中的粗布条,套上了乘务员的脖子,同时一脚将她踹倒——他的膝盖瞬间就压在了乘务员的背上,迫使她倒向地面。
他马上用力勒紧了布条,任由乘务员扭曲的双手以怪异的姿态别在身后、疯狂挥舞着想要脱困。
在黎柏舟的身后,辛桄似乎由于乘务员受了伤,挣扎的动静小了许多。
黎柏舟压制着乘务员,沉声问:“告诉我,怎么解开诅咒?”
乘务员听了他的话,原本嘶哑的嚎叫转为幸灾乐祸的大笑,那笑声却又因为猛然勒紧喉咙的布条卡在了半路。
“你是不是以为我杀不了你?”黎柏舟冷笑着,将膝盖用力一碾,身下便传来骨骼碎裂的声音,“一个低级小怪,装什么哑巴?”
那乘务员似乎是当人和当鬼时都没遇到过这种玩家,尖声哭号着。
“难道我勒太紧了,你说不出话?”黎柏舟说着,真的放松了手上的力道,“现在能说了吗?”
乘务员缓过来一些,尖锐的嗓音发出几声干呕,堪堪开口:“诅咒……可以转移……”
“别转移了,直接取消。”黎柏舟如同发号施令的领导。
乘务员:?
震惊许久后,她才终于想起了自己身为npc的、具有一定震慑力的身份:“你……先让她帮我吃几个人……”
黎柏舟怒极反笑,手又不自觉地加了几分力道:“要不我直接把你杀了,省事。”
“你……你才杀不了我……”乘务员扭动着身子,原本就突出的眼球此刻几乎滑出眼眶。
黎柏舟发现,她被碾碎了骨骼的地方似乎没办法再活动了:“怎么?把你剁碎了,你还能蹦跶?”
糟了,这玩家好像比npc还变态。
乘务员哆嗦一下,一只手忽然以极其怪异的姿势朝后伸,目标直指黎柏舟的脑袋。她走投无路了,破釜沉舟地想将诅咒转移到他身上。
可下一秒,几道刀光闪过,那只扭曲的手瞬间皮开肉绽,露出了白森森的骨头。
黎柏舟挥着刀,想干脆多砍几下,把那条胳膊拆下来,就听乘务员干嚎着:“你、你杀了我,诅咒也、也不会消失……我说的是、是真的!”
空气突然安静。
“诅咒可以转移到死人身上吗?”黎柏舟冷不丁问。
乘务员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可、可以!”
没过多久,几乎所有躲在房间里屏息听着外面动静的玩家,都听到了前所未有的、诡异的声音——就好像是一个人迈着沉稳的步伐,拖动着另一个在地面上拼命挣扎的人。
没人敢出来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自然地,也就没人知道,一只可怜弱小又无助的npc正在被一名玩家控制着。
黎柏舟将乘务员拖到了前一夜出事的房间里,那四具尸体依然横七竖八地躺在原处。时间过去了一天,腐臭味逐渐浓烈起来。
黎柏舟嫌弃地将乘务员往前一推:“快点转移你的诅咒。”
乘务员快哭了。她屈辱又极不情愿地伸出唯一那只还能正常活动的手,摁在了其中一具尸体头上。
过了半晌,她终于收回了手,目光落在房间另一端的窗户上。那窗户密不透风,像极了乘务员被堵死的逃生路。
“弄好了?”黎柏舟扯动手里的布条,将拴着的乘务员硬拉回了几米,“跟我回去确认。”
而当他们回到房间内,辛桄却已经安静下来,似乎又一次陷入昏迷。
“小桄?”黎柏舟唤了数声,辛桄都没有反应,只有微蹙的眉头和额边的冷汗昭示着她的不适。
“怎么回事?”黎柏舟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又一次把布条收紧,乘务员脖子都被勒小了一圈。
“咳咳咳、咳、不……不知道……以前没试过突然、突然这样转移……”乘务员痛苦地绞着身体,如同一只蠕动的蛆。
黎柏舟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先将那乘务员牢牢困在床头旁的桌子腿上,又将辛桄身上的束缚稍微松了松。
当他拿着湿毛巾为辛桄擦拭脸颊上的汗水时,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他太害怕了。他怕诅咒的转移出现意外、怕乘务员死了之后诅咒真的无法消失。
明明只是第二关卡,控制效果的强度不至于如此……但他就是很害怕。
不知不觉,已经忙活了一夜。这一夜对于车厢里的大部分人来说,都太难熬了。
夜里的动静极大,几乎所有人都被吵醒,却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当远处的地平线泛起微弱的亮光时,辛桄终于醒了。
她睁开眼,却发现自己仍被层层叠叠地绑着,动弹不得。而当她刚扭头想让黎柏舟给自己松绑时,却吓得差点重新睡过去。
那张狰狞又可怖的、属于乘务员的脸近在咫尺,却又毫无生机。
“小桄,你醒了?”黎柏舟的声音在此刻响起。他将乘务员的身子往后一推,自己横挤到了辛桄面前,“感觉怎么样?”
辛桄稳住了心神,才发现那乘务员和自己的处境相似,被紧紧固定着,身上的布条已经被血液染红。
她默默看了一圈,视线重新落在黎柏舟身上,虚弱地说:“感觉出现幻觉了。”
“什么?”黎柏舟脸色一变,问,“出现什么幻觉了?”
“看到那个乘务员了……”辛桄闭了闭眼,又重新睁开——幻觉还没消失。
“哦……那不是幻觉。”黎柏舟又将乘务员推远了些,才接着问,“有没有别的不舒服?”
“疼。被勒得疼。”辛桄的脑袋嗡嗡作响,眼前的情景依然让人难以接受,“你先帮我松绑吧。”
可黎柏舟并没有动作,而是小心翼翼地问:“你先回答我,你饿不饿?”
辛桄没能理解他的意思。但她从昨晚到现在,确实什么东西都没吃。
“挺饿的……”她说到这里,才猛然问,“我昨晚不会吃人了吧?!”
听到这话,黎柏舟才骤然放下心来:“你没吃人。看来现在,你的诅咒已经过去了。”
“那就好……我也感觉自己没有发烧了。”虽然有些难以言喻,但辛桄确实感受不到那股混沌的、被诅咒的状态了。
黎柏舟伸手熟练地为辛桄松绑。当他将绕在她身上的布条一圈圈解开时,忽然屈起身子,轻轻抱住了她。
他的动作极其小心,像是对待一件易碎品。但辛桄仍是感受到了他身上传来的体温。
“柏舟……?”她极少与人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只觉得脸颊又热了起来,“你怎么了……?”
黎柏舟许久都没有说话,手臂却慢慢收紧了些,将辛桄箍在怀里。
直到辛桄感觉自己的脸烫得吓人,她才后知后觉地用手推了推黎柏舟:“你……你起开……”
黎柏舟重新直起身子,头发微乱,神色也不如以往镇定:“我就是觉得……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嗯。”辛桄别开脸,不愿让他看到自己的表情,“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了?”
黎柏舟轻描淡写地将昨晚发生的事讲了个大概。
漫长的沉默。
辛桄看着不知是如何晕过去的乘务员,几度欲言又止。
“只要没有新的乘务员来,应该就不会再有人受到诅咒了。”黎柏舟说,“但我觉得,这种低级小怪通常不止一个。”
辛桄又看了眼“低级小怪”,一时间不知该心疼乘务员,还是附和黎柏舟的担忧。
“目前就还有一个问题。”黎柏舟接着说,“这乘务员之前究竟是躲在哪儿的。”
辛桄忽然想起自己追上乘务员之前看到的情景:“昨天乘务员出现的那节车厢,有一扇窗户是开着的。”
“你是说……她可能是从窗外进来的?”黎柏舟沉吟着,忽然又想起了什么,“第一天晚饭,饭盒上有水。当时外面是下过雨的。”
“难道饭盒都是从外面拿进来的?”辛桄觉得难以想象。
“也有可能是乘务员从外面进来时身上都是雨水,把饭盒弄湿了。”黎柏舟提出了一个更合理的猜想。
“我们吃那个乘务员给我们准备的饭菜……真的没问题吗?”辛桄揉了揉肚子,心有余悸。
“可能会有不好的影响,但是也没办法。”黎柏舟回头看了看昏迷中的npc,“游戏不会给我们设置死局。”
谈话间,窗外天色已大亮,晨雾笼罩着延绵的青山。辛桄莫名有种如获新生的感受。
“我去洗个澡。”辛桄拎着洗漱包,想让自己从头到脚都焕然一新,将昨天肮脏的的诅咒痕迹全部冲刷干净。
“好,我在这里等你,一会儿一起去吃早餐。”黎柏舟往床上一躺,双手交叠着枕在脑后,恢复了惯常懒洋洋的模样。
辛桄出门前,深深看了他一眼,忽然小声说:“谢谢你陪着我。”
话音一落,她便逃也似的转头离开了房间。
房间里静了几秒,突兀的报警声忽然从黎柏舟的电子手表处响起。
手表小小的屏幕跃动着一行字:
监测到你在非活跃状态下心率过高。
黎柏舟抿了抿嘴,伸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过了好一会儿,他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不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