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7、芙蓉胭脂浅 ...

  •   自从皇帝即位初年太平军作乱开始,宫中的四气八节就没有好好的操办过。如今大沽口战役的胜利无疑让皇帝精神一振,于是下令要把这次的中秋佳节办得比往年更热闹些。
      这个消息让后宫嫔妃们都感到由衷的兴奋,毕竟宫中生活乏味,而且国家连年征战,哪里有多余的银子举办盛大的宴饮活动?于是许多年轻的嫔妃都早早赶制好了新衣和新的首饰,希望能在宴会上一展芳华,以博皇帝的宠幸。而一些高位嫔妃也准备了自己做的各种馅儿的月饼,准备在宴会上敬献给皇帝。
      皇后钮钴禄氏将嫔妃们准备的各式月饼呈给皇帝,含笑道:“虽然点心做的粗鄙,但好歹是各位姐妹的心意,皇上也请尝一尝罢。”
      皇帝让侍膳太监各切了一些放在盘中,一一品尝起来,随后指了指一块深色的月饼,道:“这是谁做的?”
      坐在西二桌的祺嫔站起来福了福身,稚嫩的小脸微微发红“是臣妾做的清水玫瑰馅儿月饼。学的是苏州那边的制作手法。”
      皇帝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滋润不甜腻,倒比御膳房的奶酥味月饼强的多了,赏。”
      韩来玉立刻派了小太监下去,赏了祺嫔金叶子二十片,祺嫔自入宫以来便不太得皇帝青睐,如此赏赐下来真是受宠若惊,在太监的提醒下才结结巴巴地给皇帝谢了恩。
      皇帝又拨弄着一块酥皮月饼,道:“这又是谁做的?”
      东边二桌的丽妃起身,大大方方地道:“是臣妾做的。”
      皇帝皱着眉头道:“这里头掺得是什么?好生奇怪。”
      丽妃服侍皇帝好几年了,也不与皇帝见外,遂答道:“这是广州那边传来的粤式月饼,掺得是火腿丁。臣妾看着稀奇,所以学做了敬献给万岁。”
      皇帝摇摇头,道:“月饼多是伍仁,果脯等甜味儿的,哪里有咸味的月饼,吃不惯,吃不惯。”
      丽妃笑道:“皇上觉得怪味,前一段日子我做了给静宜吃,她到觉得香甜。”
      皇帝听闻也笑了,招招手让大公主上来,自己抱着她放在膝盖上,问她道:“你额娘说你爱吃咸味月饼,阿玛把这些咸味月饼全都送与你吃好不好?”
      静宜点头,道:“这些月饼味道好极了,我也要拿给弟弟吃。”
      “哈哈哈哈”皇帝放声大笑起来,顺手把静宜抱起来亲了亲,道:“朕的女儿与弟弟亲厚,是个好姐姐。”
      周围的人也陪着逢迎了几句,皇帝心情大好,吩咐开宴。
      酒过一巡,皇帝发现西边第一桌的位置空空荡荡的,便问皇后“贵妃没来吗?是身子还没养好?”
      皇后陪着笑容道:“贵妃的身子调理得好多了,想来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才晚到的。”
      正说着话,一身莲青色对襟旗袍的懿妃带着大阿哥姗姗赶来。她一张长瓜脸上脂粉淡扫,唇上只略点了点胭脂,若有若无,素净宛然。也没有如几个年轻嫔妃一样戴着华丽的钿子头,而是梳着常见的“两把头”,戴着几朵夏日里常见的茉莉花。唯一显得矜贵的首饰是双耳上一对绿玉连环锁耳坠,碧盈盈的颜色衬得她的面庞如初雪一般清丽皎洁。
      她款款上前,给皇帝皇后行礼“臣妾见过皇上,皇后。皇上,皇后吉祥。”
      皇帝盯着她耳朵上那枚绿玉耳坠,那是他生母孝全皇后的遗物,在那拉氏第一次晋升封嫔的时候,他把此物赠于她。才19岁的那拉氏正值青葱年华,获赏之后日日戴着,以示帝王的恩情。但是在她生下载淳之后,她便很少将这副耳坠拿出来佩戴了。又一次自己问起她缘故,她回答道:“这是额娘的遗物,臣妾毛手毛脚的,生怕磕着了,碰坏了,岂不是毁了皇上一番心意。还是放着给以后淳儿娶媳妇用罢。”
      她这话说得坦坦荡荡,但是皇帝却觉得失落。封了贵妃之后的那拉氏,注意力渐渐放在了大阿哥身上,甚至关注起了朝堂上的政事,唯独看自己的目光中少了几分爱恋和依靠,多了几分家人般的温情。
      如今她又戴上这对象征昔日情爱的耳坠,是想告诉自己,她愿意认错,愿意回到自己身边来吗?那日她与肃顺争执,皇帝心里气恼,想着无论如何要给这个胆大包天的女子一点颜色看看,不让她再恃宠而骄。
      可是看她在被宣布降位之后哭得天昏地暗,看到她生病之后形容憔悴,甚至中暑晕倒,血流不止。他的心都要碎了,那天她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喊他“四郎,救我!”,他就站在旁边,把自己的脸埋进她发烫的手心里,无声地流泪。
      他想起了孝德皇后,他福薄命短的原配妻子,一个貌比西子的病美人,她撒手人寰的时候,也低微地唤他“四郎,救救我…我不想离开你…”
      后来在太医院的精心调理下,她的病渐渐有了起色,咳嗽渐渐减少,面颊看着红润不少。但是两人还是极少见面,除非在园子里碰巧遇到,不然她是绝不肯去九州清晏求见的。
      今日宫宴,她姗姗来迟,衣衫清简,素面朝天,如同一株临水的紫菀,娟秀中透出一丝温婉娴静。
      皇帝看着懿妃对自己行礼如常,便也做出寻常的口气,道:“怎么来得那么晏?身子可爽快些了?”
      懿妃垂着头,轻声道:“臣妾好多了,多谢皇上关怀。今天刚喝了药,发了一身汗,换了衣服才来的,所以才误了时候。”
      皇后察言观色,于是接话道:“身子才好,就快去坐着吧,一会儿肃中堂安排了看戏呢,可以泛舟在福海上看。”
      懿妃让大阿哥去皇后那里,自己款款上前,对皇帝轻声细语地道:“妾来晚了,自请罚酒一杯。”说着便请宫女给自己斟来了一杯酒。
      皇帝却不动声色地摁住了酒杯,继而盯着她道:“你病还没好透,不能饮酒。”
      懿妃惊讶地抬眸,就看到皇帝从容接过她手中的酒杯,举杯一饮而尽,然后拿帕子抹了抹嘴角,淡淡道:“这杯酒朕替你喝了,回去坐着罢。”
      于是宴饮继续,期间皇帝没有再看她一眼,反而和皇后,丽妃说了不少话。酒过三巡,肃顺进来禀报:“奴才已经让龙船停靠在岸边,请皇上和皇后及各位娘娘前去游船。”
      “好哇,游船去。”皇帝脸上露出了笑容,伸出手牵过两个孩子,哄他们道:“来,汗阿玛请你们看戏。”
      大阿哥和大公主立刻像糖人似地紧紧粘着皇帝,口中含糊地道:“汗阿玛最好了。”
      后妃们随着皇帝登上御舟,圆明园早就被肃顺带着人整修一新。泛舟福海,凉风习习,烟波浩渺,嫔妃们一扫往日在宫里的拘谨,嬉笑打闹着。懿妃与丽妃正站在一起随意闲话,突然听到年轻的玉贵人在喊:“烟花,快看呢!”
      众人抬头,黑绒般的夜空突然被一声脆响划破,一道道炽热的烟火从湖中心的蓬莱仙岛上腾空而起。不过瞬息,它便在高空轰然炸开,千万点星火骤然迸发,璀璨得如同打翻了银河,整片夜空也照得如同白昼。紧接着,漫天光雨开始倾泻而下,有的如悬垂的锦缎瀑布,带着流光溢彩的弧度簌簌坠落,红的似玛瑙,绿的如翡翠,带着朦胧的光晕,细碎而急促地落入黑暗之中。
      “好呀,好。”皇帝满意地称赞着,而策划这一切的内务府总管大臣肃顺也上船向皇帝请示“奴才请了四喜班来给皇上和娘娘们助兴,皇上可要听什么戏?”
      皇帝心情很好,便道:“今日是家宴,就不用唱什么《太平有象》之类的曲目了。点一出《游园惊梦》,女眷们爱看。再点一出《大闹天宫》,小孩子们都爱看。”
      “奴才遵旨。”肃顺领旨而去。不一会儿,岸上的戏台已经准备妥当,鼓点也一声轻过一声,仿佛扣在人们心间的细雪。突然笛声袅袅而起,一道纤细秀丽的身影出现在戏台上。杜丽娘半垂着眉眼,帕子轻掩口鼻,眼波流转间,更有一分我见尤怜的西子气韵。
      她莲步姗姗,姿态飘然若云,带着几分闺阁女儿的怯然和矜持。粉白色的裙裾下,一双绣着金莲的绣花鞋若隐若现。懿妃站在前排,看得一清二楚,不由得与身边的丽妃窃窃道:“这杜丽娘,是个小脚女伶?”
      丽妃见那杜丽娘缓缓挪开帕子,露出一张如同桃花蘸水一般妩媚的小脸,同时婉转开口,声如黄鹂:“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炷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
      她转过头去,低低啐了一口,道:“狐媚东西,也和那个寡妇曹一样,不是个安分守己的。”
      懿妃好似没有听见丽妃的吐槽,她看向不远处的皇帝。他正专注地看着台上风华绝代的杜丽娘,嘴角不觉流露出一丝微笑。而杜丽娘羞怯如春花一般的眼波也时不时扫过皇帝年轻的面庞,他却丝毫不以为许,唇畔的笑意更深了,一双秀目愈发含了沉醉之色。
      心里又酸又涩,懿妃索性转过身,不再看台上的表演。一曲毕了,肃顺还把演杜丽娘的女伶带上了船,对皇帝道:“皇上,这是四喜班的当家花旦,筱玉仙。”
      “哦。”皇帝看着筱玉仙那张吹弹可破的脸蛋,含着亲切的语调道:“筱玉仙,今年多大了?”
      “回皇上,奴家今年18。”筱玉仙恭恭敬敬地回话。
      “年纪轻,功底却不俗。”皇帝眸光柔和,笑着问道:“你的口音不像京城的,家住那里呀?”
      “奴家是苏州人氏,后来跟着师父学艺,十二岁就出来唱戏了…”筱玉仙的口音带着一股软绵绵的调子,懿妃听着,感觉心口闷闷的,遂道:“我出来太久了,要回去了。”
      “这就走了?”丽妃惊讶地说。懿妃转头看向皇帝,见他还在与那筱玉仙眉目传情,不由得咳嗽一声,稍稍提高了调子,道:“我吃了药刚出了一身汗,现在吹了那么久的凉风,脑袋疼。”
      皇帝终于转头看了她一眼,吩咐韩来玉“给你兰主子披件衣服,她身子弱,最怕吹风了。”
      韩来玉答应了一声。懿妃的心情却仍然很低落,她裹紧披风,也不和其他人打招呼,带着安德海和香纭、芩儿几个,深一脚浅一脚地下了龙船。
      “娘娘,您慢些,让奴才们给您照着灯…”安德海和几个宫女追着懿妃的背影喊道,可是她恍若未闻,踩着一双花盆底鞋走得飞快。一直走到杏花春馆附近,才放慢了脚步。
      这里离她下船的采芳洲已经很远了,她吹着湖畔边微凉的晚风,心情稍稍平复了一些。
      天杀的肃顺,为了媚上讨好,竟然将一个小脚女伶送到皇帝身边。而且听他们的意思,还想留这个女伶在园子里住几天?怎么?前有“四春”狐媚惑主,后有来了个妖妖娆娆的女伶,整天哼着小曲给皇上解乏?她想起皇帝与那个筱玉仙说话的时候那副亲热的模样,心里又是酸涩又是失落。本以为她今天精心打扮,又带着大阿哥,皇上会看在昔日旧情的份上,宽恕她的过错,恢复她的位份。可是皇上仅仅替她挡了一杯酒,便不再和她说话。甚至在船上她故意说自己头疼,皇帝也只是用一句话含糊打发了她,又回过头和筱玉仙说话。她甚至从筱玉仙那张娇艳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嘲讽的神色。瞬间一股热血冲上脑门,披上衣服就下了船。
      这样一路怒气冲冲地走过来,贴身的衬衣已经被汗水打湿了,精心梳好的鬓发也有些毛躁,她于是停下来,就着湖水映照的影子整理起颊边的碎发。
      “懿贵妃?贵妃娘娘吉祥。”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在身侧响起。懿妃抬起头,不由得微微一愣。
      恭亲王奕訢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团纹褂子,戴着同色的凉帽,腰间松松系着一根金镶玉的腰带,手持折扇,端得一派贵公子的风流姿态。懿妃细细打量了他一番,发现他虽然没有皇帝生得俊秀,但是这几年仿佛是长开了,看上去英气勃勃的,比之前周正了不少了。
      “许久不见六爷了,六爷吉祥。”懿妃收拾起心思,带着微笑说道。
      “臣弟也很久不见贵妃了,看着仿佛清瘦了些,憔悴了些?”奕訢的话语含了几分关切,给懿妃潮湿的内心送来了一丝温暖。她带着感激的调子道:“多谢六爷关心,我之前一直抱病,所以看着憔悴了不少。只是六爷以后在人前不要称呼我为贵妃了,我已经被皇上责罚降位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奕訢惊讶地问:“外朝和宗室里都没有听说您被责罚降位的事情。上次我进宫给皇上请安,他形色匆匆的,还说自己刚从贵妃宫里过来。”
      “或许是看在大阿哥的面子上,不曾对外朝正式颁旨罢。”提起这件事,懿妃还是有些伤心,说话的音调都变得哽咽了。
      “贵妃不要难过,我猜皇上左不过是为了给您一个警示,等过几天就会给您复位的。”奕訢安慰她了几句,又问道:“听说皇上请了戏班进园子,娘娘怎么不去看戏?”
      懿妃没好气地道:“肃顺找了个妖妖调调的女伶来唱戏,还想引荐给皇上。我实在看不过眼,提前请辞出来了。”
      奕訢的眉头也皱起来,道:“现在好不容易打了个胜仗,肃老六就忙不迭地给皇上塞女人。这样媚上讨好的做派真是让人不齿。”
      懿妃靠在廊下的柱子上,眉眼略带一丝忧愁,道:“六爷,我一个妇道人家,本是不该参合这些的。可是看这满朝文武欢天喜地的模样,我真是担心。大沽炮台这一战,咱们真的赢了吗?”
      奕訢微微一怔,道:“这次僧格林沁带兵击溃英法两军,击毙夷兵百余人,又重创其战舰,自然算是胜利了。”
      懿妃摇摇头,道:“英夷向来咄咄逼人,当初进攻广州城,掳走叶名琛,就是为了报复叶氏不让其进入广州城。这次他们本是来换约的,却遭到炮击,残兵败将灰溜溜逃到了江浙,哪里有不怀恨在心的道理?”
      奕訢拧起眉头,道:“您是害怕洋人卷土重来报复吗?”
      懿妃沉吟片刻,道:“六爷,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罢,皇上忌惮洋鬼子,是害怕他们要和长毛逆贼一般推翻大清的根基。可是眼见洋人这一桩桩事办下来,他们只认得开商埠,开工厂,降关税。至于领土,先帝爷那次也就割让了一个小小的九龙半岛。所以我就觉得疑惑,也许他们另有所图。”
      奕訢思索一番,道:“洋人船坚炮利,善于海战。我听岳丈说过,英夷号称‘日不落’帝国,可是他们的国土狭小,哪里担得了这样的虚名?只是他们的制船业天下无双,所以西欧各国纷纷忌惮。他们要求通商,开放越来越多的沿海城市,估计也是为着他们战舰停泊,维修做准备。”他顿了顿,又道:“若是他们志不在此,又何苦逼着皇上必须在京城划定什么‘使馆’,又非要当面交换条约呢?”
      懿妃眸光微黯,水葱一般的指甲触摸着有些粗糙的栏杆,发出细碎的声响。半晌,才恢复了寻常的神色,笑道:“嫂子是个女流,这些国家大事,还是你们爷们拿主意。你就当我信口胡说罢了。”说着,感到肺里微微发痒,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奕訢关切地上前几步,两人的身子离得更近了。懿妃甚至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她额前的碎发,不觉面庞有些发烫,细声道:“我前段日子患了病,现下还没好全…”
      奕訢不说话,他能感觉到她之前一定是大病了一场:人清减多了,淡紫色的旗袍套在身上,腰肢处松松垮垮的,单薄得好像一阵风就要吹走似得。脸上虽然薄施粉黛,但是仍然掩不住两颊缺血的苍白和眼下泛青的痕迹。她站在廊下,苗条的水蛇腰倚在栏杆上,细瘦的轮廓柔若无骨。消瘦苍白的脸庞上,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眸泛着蒙蒙的水汽,那种憔悴到病骨支离的美丽让奕訢的心不可抑制地狂跳了起来。
      “贵妃…您要保重身体…”他艰难地吐出这句话,感到一阵心痛:四哥这是为何呢?得到了她,却任由她在这深深的宫苑中枯萎。就像当年的孝德皇后一般…
      懿妃抚了抚自己的双颊,轻声道:“我自当保重,只是六爷,您是万岁的亲兄弟,适当的时候,也要给万岁提个醒。肃顺狂妄,只怕终成祸患。”
      奕訢其实想说自从皇上责罚他之后,他已经韬光养晦,不再随意进言。但是看着懿妃哀婉的神色,他还是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好。”
      懿妃已经隐隐听到宫女们呼唤自己的声音,便悄然后退了半步,低声道:“王爷,您慢走,妾身要回去了。”
      奕訢点点头,朝懿妃作揖“臣弟告退了。”
      晚风拂动柳梢,奕訢的背影在摇曳的绿影里渐渐淡去,最后连衣角都隐没在浓密的柳荫下,唯余风声。而气喘吁吁的安德海和宫女们也终于赶了上来“主子,主子,您慢些。”
      懿妃责怪地看他一眼,道:“那么大嗓门,瞎叫什么呢?恨不得满宫都知道我不见了么。”
      “奴才知错了。”安德海乖觉地给懿妃掌了灯,香纭扶着她的手,主仆一行人便慢慢地往天地一家春走去。
      然而到了门口,懿妃便觉得不寻常:伺候的宫女们规规矩矩地立在廊下,一个个敛声屏气的。而总管太监韩来玉亲自出来给懿妃打帘子,低声道:“娘娘,皇上在等您呢。”
      懿妃走进去,果真见到皇帝侧着身子坐在炕上,左手握着一册书正在看。看到她进来行礼,也不叫起,只淡淡道:“中秋佳节,难得请了戏班子来,你怎么不看戏,半路就走了?”
      懿妃额头上都是冷汗,勉强开口道:“妾身子不适,风吹久了,有些头疼…”
      皇帝却笑了,秀目中冷光凌然,道:“身子不适,却能在杏花春馆旁边和老六说上半天的话?”
      懿妃听得这一句,已经惊得肝胆俱裂“皇上…皇上…妾只是碰巧遇上了恭亲王…”
      她又惊又怕,一股气逆着呼吸涌了上来,随即咳得天昏地暗。就在她泪眼朦胧的时候,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张开了嘴,随即一颗药丸喂了进去。那药丸滚过喉咙,带来一股清凉的冰片和薄荷香气,她呼吸了几瞬间,咳嗽竟然慢慢停止了。
      睁开眼睛,皇帝清瘦俊朗的面孔近在咫尺。看她慢慢缓过劲儿来,便伸手把她抱到了炕上,解释道:“这是朕让太医院专门给你调制的补肺丸,本来是想着晚宴之后再赏给你。”
      懿妃方才还青白发凉的脸色瞬间恢复了一丝温度,她偏过头偷偷看了皇帝一眼,见他的眉眼处还是如蒙着霜一般冷然,不由得瑟瑟地缩着身子,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皇帝见她低着头不言不语,终于叹了口气,道:“你再不说话,朕今天晚上就去找筱玉仙了。”
      “不要”她猛地抬头,委屈得快要哭出来。却对上了皇帝眼中隐隐的笑影,脸儿一红,赶紧把视线调到别处。
      “万岁就会取笑臣妾。”她感觉到皇帝的身子慢慢地贴了过来,脊背处传来温热的触感,她浑身一激灵,道:“您不生臣妾的气了么?”
      皇帝的手指抚摸过她圆润的唇瓣,慢条斯理地道:“你是朕的贵妃,老六看着再眼热,也只能看着。不温不火说几句话而已,不至于掉块肉。朕怎么会一直计较。”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芙蓉胭脂浅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