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道是寻常》刘千羽

85、第三章—20—（3）

　　20（3）

　　我们极少去用手放下独脚凳，都是用脚的。手里端着刚从窗口打回来的饭菜，四下里看看找个空位子。用脚尖勾一下独脚凳子的“脚”，伴随着咣当一声响，这凳子就算放下了。女生们会腼腆些，她们大多用手扒拉一下凳子面儿来放下凳子。她们没那么大力气擎着铁凳子的重量，也会伴随着咣当的一声响。有些独脚凳子的关节太活跃了，放下来时还会在大理石地面上跳两跳，它可能是抽筋了。

　　学生用脚去放下凳子弄出叮当作响，其实也是一种宣泄不满情绪的出口，就像用脚投票一样。但我们用脚投票没什么结果，除了弄出点声响以外，我们仍然得坐在这儿吃饭，不然我们就饿着。学生们很少会收起凳子，有人收拾残局。用脚去折起凳子的学生倒是有的，但却不是为了收起凳子，而是因为吃出不干净的东西再宣泄两下。

　　学校为什么要把凳子设计成与大圆桌相连，绝不是仅仅为了让它们各安其位。只要略微细想想，就明白了。大学生虽然相对来说是会文明一点的，但这其中不乏火气大的。总有一些学生是脾气火爆，荷尔蒙快要爆表了的主儿。

　　每天都有学生和食堂的大师傅，因为打饭打菜这点事儿磕磕绊绊的。要不是有打饭的窗口隔着，还不定会咋样呢！还有那些因为占座不成，不小心把菜汤洒在别的同学身上，忘记道歉的。在这里摆上那种寝室里用的单独小凳子，一看就是相当不明智的。

　　其实，没有手到擒来的凳子用，也可以随手用饭缸扔。还装着饭和菜的饭缸，在桌子与桌子之间飞起飞落的。饭和菜被扬得到处都是，就像给养着的小鸡撒粮食的样子。要是精神不集中，或者躲的慢了一点儿，谁都有可能成为被投喂的“小鸡”。

　　学校食堂的打饭窗口，设计得比桌凳更加巧妙。打饭时，我多希望自己身高只有一米五该多好。那样的话，我就能好好地站在窗口前跟食堂师傅沟通了。问题是，现在不是一米五。每次去窗口打饭，都跟自己是在半倒立似的。要不然，就是半蹲半站，更不舒服。

　　食堂的大师傅一定觉得我的样子很讨厌，很烦我这样半横着脸的样子。他一定以为我想讨好他，希望他在打饭菜时手下留情，别把小舀子里的肉都抖没了。每次保持这样难受的姿势，从窗口看向里边一脸不屑的大师傅时，我都觉得自己很猥琐。要不是为了饿瘪着的肚子，我真不想看食堂师傅那居高临下的眼神。

　　我之所以称食堂打饭菜的师傅是“大师傅”，倒不是因为他们的菜饭做的有多好，而是他们给学生打饭菜的手法颇具功夫。一千多年前，欧阳翁就曾说过一个铜钱覆在油葫芦口上的故事。我们食堂的大师傅们，可以跟欧阳翁笔下的“卖油翁”一较高下。所以，我还能称他们是“大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