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道是寻常》刘千羽

136、第四章—6—（2）

　　6（2）

　　我确实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们俩。叫叔叔阿姨吧，可能会显得腻歪。要是叫老板吧，又觉得不怎么恰当。虽然老太太称呼我们为“孩子”，但我仍然只能本着以回答问题的本质，来处理与她之间的对话。客气似乎显得也没那么有必要，竟管我的心里并不这么认为。

　　老太太朝着正在抖搂着大塑料袋里面条的老头，喊了一声，重复了一下“两碗面”。然后，转个身儿，麻利地把另一张桌子上的那两只碗摞在一起。捡起桌上刚被用过的一次性筷子，放到摞在上面的碗里面。左手端着碗筷，用右手拿着的抹布擦了擦桌子。水淋淋的印子，在老太太的抹布刚离开桌面的一瞬间，就在光滑的革桌面上形成了一串串水珠。

　　老太太端着碗，走到三轮车轱辘跟前的一只白色塑料桶旁边。把碗里的筷子在碗边上磕打了两下，扔到塑料桶旁的地上。哈着腰，把碗里剩下的面汤倒进了桶里。又横跨一步，把手里的碗放进三轮车尾巴那儿的一个很大的铝盆里。

　　大铝盆里的水泛着黄色，那层冒着泡泡的油脂就飘在水面上。另一个小一点的盆儿，装满了清水，就在大铝盆的旁边。它是用来漂洗那些在大铝盆中洗完的碗的。装面的碗，只洗两遍。一遍洗去上一个人没吃完的残羹冷炙，第二遍用清水漂一下，就码放在炉火旁边备用了。

　　老头的一只大粗手，按着大铝锅的盖子上。另一只手拿着一副长长的筷子，耷拉着垂在腿边儿。老头满是沧桑的脸上，好像总是带着疲惫，两眼总是愣神似的看着远处的树林。我一直不清楚，他在看着什么或是想着什么？却又好像什么都没看见，什么也没想。

　　大铝锅里的面汤开了，腾腾的热气不停地顶着锅盖。他垫着抹布揪着锅盖顶上的钮拿起来，放到三轮车斗的夹缝里。拿起旁边的大勺子，舀些滚烫的面汤，倒进摆在木板上的两只碗里。停上几秒钟，逛荡一下，再把碗里的面汤倒掉，碗又放回到木板上。这是在消毒了。用这么高温的汤烫一下碗，比再洗两遍都要强上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