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道是寻常》刘千羽

135、第四章—6—（1）

　　6（1）

　　当春天的风把所有的冰雪都融化了，风好像就开始变得温柔起来。A号宿舍楼北边的那片冬天里满是积雪的空地，在春风里泥泞成一大片。雪水慢慢地聚集着，汇成了一个浅浅的水泡。远远望去，浅水泡中倒影着白色的飞云和浅蓝色的天空。在浅水泡周围泥泞的黑土地上，点缀着许多刚刚冒出来的，嫩绿色尖尖的草芽。路边大榆树的干硬枝条，也在春风的煦暖中变得柔软了，鼓冒出叶子和榆钱的骨朵。

　　每到春天我们都会选择一个温和的日子，开启封闭了一整个冬天的窗户。撕去窗户缝上去年深秋时糊上去的溜缝纸，转动一下尘封了几个月的窗把手。经过一个冬天，窗框上的密封胶条已经和窗扇粘得很紧了。用力一拉窗扇，当锈蚀和剥落的油漆从窗轴和窗扇上飒飒落下时，仿佛是在不停地掉落着心中压抑很久了的寒冷。窗外嘈杂的人声，不再有任何遮挡了。一下子就从开启的窗口那儿轻快地冲了进来，听着就觉得透彻和清爽。也是在那么一瞬间，寝室里好像一下子就充满了树木的味道。

　　敞开着窗户，先坐下来待上一会儿。静静地看着空气中旋转的微小灰尘，静待它们慢慢落下。望望窗外，透过春风拂动鹅黄的柳树枝头，穿过带着甜味儿的空气。对面的一教，在阳光下从未如此惹人喜爱。

　　我一直没有记录每年春天开窗的日子，现在觉得蛮遗憾的。但在心里总还是留存着对那个日子的美好感受。之前的某些期待仿佛就是在那一天里，有了某个梦想成真般的喜悦。春天里柔软的风，似乎不仅仅吹散了冬日的沉闷，也吹薄了人们身上的衣裳和心里久积的压抑。其实，我想对着窗外大喊。尽管不知道该喊些什么，也不知道喊给谁听。

　　角门外边卖麻辣面的老夫妻，这几天开始出面摊了。

　　刚走出角门，就能看见三轮车后斗里的那个大铝锅，冒出来的腾腾热气。一大块白色的塑料布用麻绳绑着四角，系在最近的四棵小树之间，离地有两米多高。塑料布的底下，摆着两张折叠方桌。白底蓝格地板革包裹着的桌面，显得十分干净。每张桌子旁边，都有三四把折叠凳。三张没有支开的折叠桌和几个折叠凳，就斜靠在三轮车旁边的小树干上。

　　一张折叠桌子上面，还有两个没来得及收拾下去的面碗。一次性木制的筷子，就丢在面碗的旁边。我拉着本不想来吃面的老三，在那张收拾干净的折叠桌子旁边坐下。

　　“孩子，要几碗面？”卖麻辣面的老太太走过来问我。

　　卖麻辣面的老太太，总是用“孩子”这个词儿称呼来她家吃面的学生。“嗯，两碗。”我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