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道是寻常》刘千羽

116、第四章—1—（4）

　　1（4）

　　老六在上铺上直挺挺地躺着，半天都一动不动，我还以为他早就睡着了。没想到他突然就冒出一句，“老三、老五，我四姐结婚了，我去送的。”老六说话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颤抖，我正在寻思着老六是不是哭了。

　　老三回答说：“知道。上次你四姐来省城买东西，你回来不是说了。他们订的春节前结婚吗！”

　　“嗯。过年时空落落的。我来上学，家里就剩我爸妈了......其实，我也挺想我四姐。”

　　这回能听出来，老六说话的声音里边带着伤心了。一大滴亮晶晶的泪水，从老六的眼角流下来。

　　我犹豫了半天，说：“你家四姐嫁得又不算远。十里八乡的，你和你爸妈不是想去就去了。再说，以你家四姐的年龄，按照农村的风俗早就该嫁人了。好像农村男孩女孩都是十八九岁，就都订婚结婚了。”

　　“嗯......也不能总去看。我上学来之前，去了一趟......她家。我四姐看见我可高兴了。”老六在“她家”的前边停顿了一下，好像是在脑海中转了几圈后，才找到合适的词儿。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姐弟俩的关系，因为姐姐的出嫁，他们不再是一家人了，变成了两家人。

　　老六的话好像是没有说完，我和老三都还在等着他继续说时，他又不说了。我们三个都沉默了好一阵儿。

　　外边的月亮，真的应该挺大的。窗外柳树头上干硬的枝杈，在月光下一条条地清清楚楚，静默得动也不动。隔着光秃秃的树和宽阔的操场，能看见一教灰白的大楼上那些黑洞洞的窗口。

　　月亮的光，就映在老六的床上。我欠了欠身子朝老六的铺上看了一眼，老六正用被子蒙着自己的脸。我不知道在这个时候还能和老六说些什么。

　　老三问：“老六，你大姐她们过年没回老家啊？”

　　老六仿佛又是在脑海中搜索了半天答案似的，等了小一会儿才说：“她们打工的地方都很远。嫌折腾，没回来。”

　　时间仿佛在静默中，滴滴答答地走着，这回我们都彻底沉默了。我没有睡着，我好像能听见时间的嘀嗒声。